56. 博士

　　離開訓練迷宮， 跟在調酒師後面，廖莎和封睿再次穿過長長的走廊，這一次，他們終於看到了基地內存在的其它生物。

　　機器人、半人半機器、以及……半人半獸的存在。

　　像他們兩個這樣的純種人類， 反而一個都看不見。廖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總覺得那些傢夥看他們的眼光很怪異， 有好奇， 有輕蔑， 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廖莎拽了拽封睿的衣袖， 也不怕前面的調酒師聽到， 小聲把自己的觀察說了出來：「……你說， 這裡不會就只有咱倆是一族的吧？」

　　封睿不動聲色繼續往前走著， 其實早就在想這個問題，本來還想著該怎麼開口， 見廖莎直接捅破了， 也樂得把話語權交到她手裡，由她來主導這次問話。

　　他的身份和廖莎還是有區別的，之前撿到遺漏的物資箱認證成功後，他已經被默認為這裡的一份子， 再說什麼都不知道就顯得有些假了。但廖莎不一樣， 她是來投奔自己的小女朋友，剛剛成為正式的測試員，什麼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別亂說話。」封睿嘴裡這麼說著，手指頭卻輕輕勾了勾廖莎的掌心， 示意她可以繼續。

　　廖莎果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故作委屈鼓起了嘴巴，小聲抱怨：「我才沒有亂說話！以後我要跟你生活在這個基地裡了，對情況不瞭解就是有些害怕啊……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凶我……哼！我還不問你了呢！」

　　說完，她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甩開了封睿的手，快走兩步到了調酒師身邊，笑眯眯開口，帶著並不令人討厭的祈求語氣：「我們昨天都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廖莎，調酒師小哥哥，你叫什麼呀？」

　　調酒師似乎許久都沒被人類女性這樣靠近過，走路的姿勢輕微停滯一下，隨後才開口回答：「名字這種東西，已經被我格式化掉了，你可以叫我調酒師一號。」

　　「那我還是叫你調酒師小哥哥好了。」廖莎發揮了她在外區貧民窟練就的本事，打蛇隨棍上，三言兩語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小哥哥，我初來乍到，好多規矩都不懂，你說給我聽聽唄，萬一不小心違反了的話，多不好呀。」

　　調酒師沒拒絕廖莎的這個請求，直接把基地工作條例給她背了一遍，不外乎就是牢記指示牌，不要亂去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尋釁滋事、不要消極怠工、不要吃非同族遞過來的任何食物等。

　　「我還沒有恭喜你成為正式測試員。」調酒師對廖莎露出了一個微笑，「這些你不用著急的，等你回到分配給你的房間後，所有條例會隨同你的身份牌一起給你。而在這之前，你有犯錯一次的豁免權。」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廖莎連連點頭，盡力扮演著自己天真不諳世事的角色卡，「那，你剛才說博士要見我們，博士是誰啊？」

　　調酒師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曾經這個基地裡有過很多博士，但現在只剩下了一個——所以博士就是博士，既不需要進行編號，也不需要像你們一樣，在頭銜前加任何前綴。」

　　廖莎感慨：「哦，那博士一定很厲害了！」

　　調酒師：「當然。基地中，再也沒有比博士更厲害的人了。」

　　廖莎敏銳的注意到了他用了「人」這個詞，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描述別人時，用的「種族」和「生物」。這樣的話，是不是表示博士其實跟她和封睿一樣，都是人類。

　　抱著這樣的想法，跟隨著調酒師的腳步，在甬道裡繼續走著，廖莎就覺得一路上遇到的生物越來越少了，而兩邊牆壁上的標識也有所變化，就有點剛才他說過的那種「機關重地」的意思。

　　連著過了兩道需要認證的門，三人站在了最後一扇門面前，這一次不是驗證身份了，而是直接由調酒師按響了對講器，等了幾秒之後，裡面才傳來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

　　「誰啊？」

　　調酒師畢恭畢敬回答：「是我，博士，調酒師一號。」

　　「哦，人帶來了？」

　　調酒師：「是的，他們就在我身邊。」

　　「讓他們兩個進來，你可以離開了。」

　　調酒師有了一刹那間的猶豫。

　　博士的聲音不辨喜怒：「怎麼，你還擔心我的安全嗎？」

　　調酒師垂下頭：「是的，博士，我很擔心。」

　　對講器內一片寂靜，足足過了得有半分鐘左右，那扇門突然從中滑開，一個身材魁梧，看年齡大約50上下的男人站在了廖莎等人面前。

　　「去通知他們，下一次行動在5天後，從現在開始，解除限制令3天，想玩的就抓緊時間玩個夠，等到任務那天，誰敢懈怠就扒了誰的皮！」

　　調酒師迅速抬頭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眼中光線一閃，似乎就掃描了他的身體狀況，之後立刻又垂下頭，畢恭畢敬回答道：「遵命，博士，我這就去。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給這個小丫頭補辦手續，她剛才不是合格了嗎？其他的沒什麼了，你先走吧，等下我們說完之後，讓小一送他們回去。」

　　「遵命，博士。」調酒師在男人面前乖巧得像是個永遠沒有叛逆期的孩子，「請您多保重身體，不要太操勞了。」

　　「囉嗦！快走！」博士不耐煩揮手，趕蒼蠅一樣驅趕著調酒師，隨後瞪視廖莎和封睿，「你們兩個，還不趕緊進來，還得我開口請你們嗎？」

　　廖莎和封睿對視一眼，雙雙邁步進了博士的房間，之後也沒看博士做什麼動作，門就在他們身後悄然合上，隔絕了和之前那條甬道的接觸，也隔絕了調酒師抬起頭後的複雜目光。

　　「你們兩個——」博士銳利的目光從封睿和廖莎的臉上掃過，隨後背著手往房間裡面走，語出驚人：「不是這個基地裡的人，應該是外來者吧？」

　　封睿上前一步，把廖莎往身後擋了擋：「我們——」

　　沒等說完，博士擺了擺手攔住了話頭，隨後他席地而坐，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地，說道：「先坐下，先坐下，我找你們來，不是為了追究身份的——我何必浪費時間？如果想殺你們，直接讓他們動手不更方便？」

　　廖莎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行動起來比封睿還要迅速一些，直接雙□□錯，身子往下一沉，單手撐地坐在了博士的對面。地上不知鋪了一層什麼東西，坐著感覺軟軟乎乎的，怪不得博士直接坐在地上，椅子也並不比現在更舒服了。

　　見廖莎從容坐下，封睿也不再堅持非得站著，套問情報或者掩蓋身份之類的事他做的熟，但與博士這類一看就不好糊弄的精明傢夥打交道，則有些頭疼。

　　「我們有什麼地方是你用得到的？」

　　想了想，封睿選擇了開門見山，對方已經識破了自己和廖莎的身份，再狡辯下去也挺沒意思的。

　　就像人家說的那樣，想對自己二人不利，直接一個命令下去就行了，沒必要冒著被挾持的危險，把他們弄到自己面前來。眼前這人的眼神看起來也挺清明的，不像是喜歡虐殺的那種——這樣的話，他找自己和廖莎來，就真的是有事了。

　　博士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你們對『核』瞭解多少？」

　　封睿沉吟片刻，斟酌著詞匯說道：「不多，只知道那裡面存放了關於所有地下城迷宮的設計圖紙，以及程序密碼。只要得到了原始密碼加以破解，就能從遠程遙控樞紐，不用像現在這樣，大家在迷宮裡掙命。」

　　「對也不對。」博士評價了一句，雖然話題是他跳起來的，卻暫時沒有繼續往下深說的意思，而是換了另一個話題，「我這地方好久沒有來真正的人類了，你們想不想聽我講講歷史？」

　　廖莎看了看博士，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種名為「不想聽也得聽」的表情，又假裝思考，抬頭拿眼打量四周，立刻就發現了至少10把散發著不詳的武器懸掛在房頂上，正對準了她和封睿這邊……

　　「看見了？」博士笑得很坦蕩，一點都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人上了年紀，腿腳就不方便，總得有點依仗才敢和你們這些年輕人討價還價。別覺得我太小題大做，等你們活到我這把年紀，自然也會惜命的。」

　　廖莎老實說道：「我現在就挺惜命的。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我一定好好聽。要是想要鼓掌或者喝彩什麼的，提前給我個提示，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哈哈哈哈！是個有趣的小姑娘！挺合我胃口的，等我把事兒都交代完，給你辦個通行證，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聊天，你比那些磨磨唧唧的人強太多了！」

　　博士的這句磨磨唧唧顯然意有所指，然而封睿不為所動，一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博士也不跟他計較，笑過就算，稍微緩了緩，就立刻開始了他的正事。

　　「這段歷史，你們的基礎教育裡隻提到過淺淺的一點，還不怎麼準確。這倒不是你們的政府有意欺騙你們，而是他們其實也並不知道太多的真相，而知道的人，卻又只想守著秘密，從中為自己奪取好處，自然不會選擇公開。」

　　「至於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等我講完之後，你們有考慮的時間，到底要不要加入我們。放心，拒絕的話也不會殺了你們，只是會像你們給自己安排的身份那樣，這輩子都不要離開基地了。」

　　「而我要說的這段歷史，就是在人類移居地下城後的500年，險些第一次出現科技斷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