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狩獵季五

　　官方公布的變异獸殘存數量， 從最初的472隻， 變成了115隻，想要繼續的探索者們都已經出發了， 留下的都是覺得收穫不大，想多休息一會兒再去撿漏的。

　　畢竟變异獸的數量是按照屍體殘骸來算的，沒准現在又少了不少， 但因爲沒人回來上繳， 數量也就還沒有新的變化。

　　玩記憶力游戲， 尤其是像這種高難度的，指望一個人沒失誤的反復打上許多次，顯然不實際。估量著自己的情况， 廖莎答應的，是把所有人的能用徽章都集合到一起， 衝一把翻10倍。

　　如果成功， 她能得到拋開本錢後獎勵的一半作爲酬金， 如果只是翻雙倍，則無論本金多少，她只能拿到1枚作爲獎勵。

　　要價很高， 衆人在盤算利益得失之後，倒也同意了，只要本金不是1枚徽章的，即便是翻雙倍也有的賺。也不怕廖莎會故意貪圖這1枚獎勵而不努力，畢竟翻10倍之後，她能得到的更多。

　　休息了3分鐘， 廖莎自覺精神已經恢復了，考慮到要憑藉著之前的這股勁頭兒，她也不敢再耽擱下去，有時候越是休息的時間長了，精神就越鬆懈，再想集中起來可就難了。

　　可能官方也沒想到過有人會這麽做吧，他們雖然很想阻攔，但又找不出什麽不允許的規定，只能眼睜睜看著廖莎帶著47枚初始徽章進了游戲，一下子擁有了47次的失誤機會。

　　「這樣還真有可能讓她衝到最後啊。」一個工作人員靠坐在椅子上，側著身子去看他們房間內的小型3D投影，「看這穩的，嘖嘖，我敢打賭，不過12關她都未必能失誤一次。」

　　「衝就衝唄，跟咱們有什麽關係。」另一個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還端著個杯子，也目不轉睛盯著3D投影，看著廖莎穩穩當當過了第5關的初階門檻，「把游戲記錄都想著上傳就行了，我聽說去年的時候有人把資料給漏傳了，結果那一整組都被擼了個乾淨。」

　　「那不能，咱工作你還不放心嗎？」第一個工作人員指了指內部儀器上一個正在規律閃爍的黃色圓點，「看見沒？實時上傳，我什麽時候出過錯——現如今找工作可不容易，咱這個就算錢少點，至少福利好啊，不用自己操心上繳能源力的事，別人可盼都盼不來——哎，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姑娘怎麽樣了？」

　　「還成吧。」另一個見話題變了，目光也從3D投影上挪了回來，喝了口水，開始跟自己的同事探討起了自己上次相親見過的姑娘。

　　這邊廖莎的動作依舊是穩穩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所打通的關卡越來越多，倒是讓外面利益相關的一圈人漸漸捏了一把汗，鴉雀無聲的，有不知情剛回來的人，還以爲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11關。

　　12關。

　　……

　　在圍觀衆人屏氣凝神中，廖莎完美通過了第15關，達成了翻10倍的目標。頓時廣場上響起了一片歡呼，拿出徽章的賭徒們彈冠相慶，想想唾手可得的獎勵，只恨自己當初能拿出來的初始本金不多，不然還能多賺許多個。

　　廖莎停了下來，擦擦汗，却沒像他們想的那樣即刻退出，而是點亮了通話功能，詢問外面的投資者們要不要繼續——她現在拿著的依舊不全是自己的，沒資格替別人做决定。

　　「我覺得我狀態很好，可以嘗試衝20關，47次失誤機會還在，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具體如何，聽你們的，但錯過這次，我不會再嘗試第二次了。」

　　廖莎的話讓外面一下子喧鬧起來，做了投資的大小股東們全都議論紛紛，喜歡冒險的，都贊成闖一闖，喜歡穩妥的却希望現在就能退出。一時間衆說紛紜，眼看通話時間一點點消逝，不禁都焦躁起來，頗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樣子。

　　封睿冷眼看了那群人一眼，上前一步拽開正巧擋住通話位置的那個人，沉聲跟裡面的廖莎開口說道：「繼續。游戲機會少於上一關卡牌數的1/3時，退出。」

　　他沒壓低聲音，廖莎聽見了，周圍的人也聽見了，就有穩健派對他的自說自話表示了不滿。

　　「你算老幾啊，敢拿著我們的徽章去賭，要是失敗了，你負得了責麽？」

　　封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第16關的卡牌數是20張，現在的游戲機會是47次，爲什麽不繼續試試？」

　　那人語塞，周圍的人也都恍然大悟，他們光注意到失敗會回到雙倍獎勵的事了，忘記現在的游戲次數是大於卡牌數目的，這樣哪怕是亂點，到下一關的時候，也還能剩下37次的機會。

　　「那就繼續，繼續，等次數不够的時候再退出來。」

　　「對對！能多贏一次，獎勵就多1倍，划算，太划算了，等到不行的時候再退出來吧。」

　　「就是就是，剛才怎麽忘記了這點。」

　　「小姑娘，繼續吧，拜托你了。」

　　嘈雜的聲音傳入話筒，廖莎明白了衆人的選擇，見沒人反對，時效又快到了，也就不再囉嗦，乾脆利落地進行了下一關的游戲。

　　16關，完美通關。

　　17關，卡牌數量增加到40張，移動的頻率增加，勉强完美通關。

　　18關，卡牌數量增加到60張，移動的卡牌數目增加，剩餘40次機會。

　　19關，卡牌數量增加到80張，頻率變成每次都會移動，剩餘35次機會。

　　20關。

　　此時的場景與之前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廖莎脚下原本踩著的圓盤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她脚踏虛無、懸浮在了浩瀚無聲的宇宙之中，仿佛失去了宇航服的流浪者一樣，在背景中大大小小星球的襯托下，顯得更爲渺小和無助。

　　120張卡牌就漂浮在她的周身，沒有像之前那樣分開屏幕，按照行列整齊排列，而是仿佛蛋殼或者蠶繭那樣，呈上下左右、360度全身無死角地將她虛虛地包裹了起來。

　　宇宙中是沒有聲音的，廖莎現在所處的環境也是一樣，只有當游戲開始，她去叩擊卡牌時，才會傳來如同敲擊機械鍵盤般清脆的「哢噠」聲。

　　廖莎的眼睛已經開始有些酸澀了，但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她甚至無暇去看那逐漸縮短的時間條，全神貫注轉著圈地去記著那些紛亂的卡牌，幷從中尋找它們的規律。

　　從第16關開始，最先動的總是紅桃，在全部移動過一次後，才是黑桃、梅花、方塊依次移動——如果這個規律會延續到第20關，廖莎覺得自己也許不用浪費游戲機會，就能打通這場游戲。

　　她總覺得，這個游戲從第16關開始，就已經不光是考驗記憶力了。

　　120張卡牌中，四個花色均勻分布，每種都是30張。記憶它們原本的位置對廖莎來說不是難事，考慮到潜在的規則，在記憶過全卡牌位置後，只需要著重記憶紅桃卡牌，就能應付第一次的移動。

　　但願如此吧。

　　廖莎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計時條隨後歸零，卡牌重新翻轉過去，最後的終極挑戰開始了。

　　封睿不像周圍的人那麽擔憂，他一貫是相信夥伴的，只要對方說沒問題，他就會放手讓對方去做，不會阻攔，但也不會提供什麽幫助。在他看來，能1個人完成的任務，再多派任何人跟去都是資源浪費的一種，既然承諾沒問題，那就不需要擔心。

　　他知道有很多人一直詬病這一點，認爲他不通人情，或者盲目相信隊友……封睿奇怪的也正是這點，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提出，他從來不下任何死命令給隊員，如果有人表示做不到，他必然會根據情况進行戰略調整，不會逼迫誰去白白送命。

　　你說行，我就信任你。你說不行，我就幫助你。

　　封睿自覺做得很好了，但爲什麽隊中還會有那麽多的抱怨，以及——聯合起來針對他做的那個陷阱。

　　就在剛才，他已經想起來了，不是全部，但至少知道了自己爲什麽會在一個低級迷宮中昏迷過去。

　　一方面是他拿到了「那個東西」，一方面是做人太失敗，導致自己明明是攻堅隊的隊長，却被所有隊員孤立了——不知道內情的不關心他，知道內情的却又默認了這件事。

　　封睿垂眸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至少他確認了自己現在的確不宜暴露身份，會給自己以及廖莎她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他倒是不怕麻煩，但總得確定有能力應付的時候，再去招惹麻煩。

　　總要回去問一個爲什麽的，封睿想，抬眼再次看向了廖莎的3D投影，看著她在那層卡牌繭子中上下游動，時而觀察、時而思考、時而叩擊著尋找到的相同卡牌。

　　能贏。

　　不僅僅是封睿，但凡腦子清楚一點的，都已經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繭子上的卡牌只剩下了32張，而廖莎的游戲機會還有34次，只要她不是閉眼瞎碰，就肯定能够通關。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當大汗淋漓，跟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廖莎從游戲場景中返回現實後，迎接她的，是不斷響起的口哨和叫好，還有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封睿上前一步，像是以往做慣了那樣，攙扶住了明顯十分疲憊的廖莎，低聲詢問：「需要我扶你去那邊休息嗎？」

　　廖莎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搖搖頭頭：「不用，我能走。你去盯著徽章分配吧。」

　　「好。」

　　話音落下，封睿從善如流放開了扶著廖莎的手，大步走到了機器旁，跟蜂擁而上的投資者們按照之前的約定分起了徽章。

　　廖莎：……雖然是自己讓他去的，但怎麽就覺得胸口憋了一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