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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精穿進苦情劇》第36章
36.小腳十二

  交流派對沒能辦成,在舉辦前夕取消了。

  平城內許多家報紙大篇幅報導A省發生的事,有人找出來個所謂的末帝,想要復闢朝廷。不少經歷過末代朝廷的文人和「忠臣」甚至準備搬遷到A城,來向新朝廷盡忠。

  許多進步知識青年則發聲反對複闢,覺得既然封建統治早已滅亡,那就應該讓它滅亡。

  這個末帝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有很多人認為這個偽權後面站著境外勢力,是想藉這個假朝廷來蠶食國土與資源。

  一時之間戰火燃起,輿論紛飛。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都是茶餘飯後聽著消遣的,他們真正關心的是生活中的柴米油鹽。

  有地方打仗了,哪怕暫時還沒波及到自身,也難免擔心,更何況A省離平城不是很遠,戰火一旦擴大,就隨時可能會波及到這邊,這裡還是舊京,被戰火侵襲幾乎是可以預見到的結果。

  因為形勢嚴峻,不少人家都拖家帶口遷到其他地方去,平城一下子少了很多熱鬧。

  高嘉樂認識的朋友們,有些搬家,有些去往國外,有些參與遊行抗議,他們就像這混亂時代某一類人的縮影。

  哪怕在高家裡,也有各種不同的看法,高老爺心裡還是想著正統朝廷,但他又不看好這個匆忙建起的朝廷。

  大少爺是全然不管這些事,每天還是小賭小鬧過日子,二少爺管著家裡的店鋪,擔心著A省那邊打仗會影響到商路,從而對高家造成打擊。事實上在水銀知曉的那個林錦繡一生劇情裡,高家的生意確實被連累,因為這場仗遭到了滅頂之災。

  高家人裡三少爺高嘉良屬於最活躍激進的人,他反對複闢朝廷,反對境外勢力侵犯國土,反對內戰,他那個辦的半死不活的報紙上幾乎都是這一些言論,還帶著許多學生上街遊行抗議,組織各種宣傳會。

  水銀偶爾會在街上看到人群高舉牌子和橫幅大喊口號,無論男女都神情激動憤怒,他們到處發傳單,爭取支持。

  憤怒的力量從來都是最能感染人心的,人類天生就有著反抗什麼的慾望,當他們感覺到痛苦的時候就會去反抗,並且能為此獻出生命和一切。

  像是三少爺高嘉良,他在那個故事裡,就是個純粹的殉道者,無論他在男女關係上是怎樣處理,他對於民族自由國家興盛的嚮往使他拋棄了一切,他的家庭、愛人、父母兄弟、孩子妻子。

  那他最後有沒有做出什麼結果呢?說不清楚,他既不是領袖也不是名人,只是那一股洪流中的一支,並且不為歷史銘記。

  水銀就像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觀察並見證著這一切。

  冬天到來,平城最冷的時候,A省那邊又有消息,末帝被人打死了,小朝廷一夕崩碎瓦解,徹底混亂起來。有外獨立隊以幫扶為藉口進軍北省,北省軍隊和他們發生摩擦,在邊境死了幾百個人,報紙上連續半個月都在報導此事,一片腥風血雨在凜冽寒冬裡,隨著朔風南下。

  高家這一年的冬天過得清冷,親朋好友來往都少了,年夜飯這一天晚上,大半年沒回家的三少爺高嘉良回來了,雖然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把安枝一起帶了回來。

  看著安枝那凸起的肚子,高老爺和大太太沒忍心把她拒之門外,這樣一來,水銀的位置就顯得十分尷尬。

  所有人都在為她尷尬,只有她自己彷彿毫無察覺。吃年夜飯,臨時加出的兩個位置在水銀對面,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高嘉樂把凳子拉得離她近了一點,也不管對面三哥,直接伸手接了水銀的碗給她舀湯。

  他平時其實在外面很注意,從來不對水銀過分親近,特別是在爹娘面前,很是克制自己,怕給三嫂帶來什麼麻煩。但今天,看見三哥把安枝帶回來,兩人坐在一起,幸福微笑的模樣,高嘉樂就異常憤怒,他心裡的珍寶被別人棄之如敝履,他比自己被人拋棄羞辱還要難受。

  都已經這樣了,他們為什麼還是要她在這裡當一個毫無意義的「三嫂」?他為什麼不能娶她?

  高嘉樂忽然覺得忍不了了。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很奇怪,除了高嘉雲是一個人,其他人都是一對對的,只是高嘉良和情人在一起,他名義上的妻子卻和他弟弟互動頻繁。

  高嘉良感覺弟弟不太對勁,一直看向那邊,安枝在桌下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笑著開口:「嘉良和錦繡姐姐的關係倒是不錯。」

  這一句話說出來,頓時氣氛更奇怪,為她叫的那聲錦繡姐姐,也為她話中的意思。大太太有些看不下去小兒子和他三嫂太親近,說道:「嘉樂你吃你自己的,她又不是沒有手,會自己吃。」

  高嘉樂卻沒聽,又給水銀舀了半碗湯圓。

  大太太心裡生出一股危機感,放下筷子,高老爺恰好在這個時候開口:「好了,都閉嘴,吃飯時還說什麼話,有沒有規矩。」

  吃完飯,睡覺又變成了一件難事。

  「我和爹大哥二哥嘉良守歲,讓安枝去我院子裡休息一晚,可以吧。」高嘉良這話是對水銀說的,雖然是問句,卻沒有詢問的意思,只是意思意思通知一下。

  在他看來,這是他的家,那是他的屋子,只是讓給了林錦繡,既然他回來了,住一晚當然是沒問題的。

  水銀剛準備走,聽到他這話,頓時反思自己今晚是不是太好說話。她扭過頭,聲音不大不小,聽著還挺溫和的,「當然不可以。」

  高嘉良扶著安枝的腰,聞言眨了眨眼睛,略一沉下臉,「你沒有必要這麼鬧,大過年我不想和你吵,但你也不要太過分。」

  高嘉良攔在水銀面前,沉聲說:「三哥,是你不要太過分,你帶著外面的女人回來,就要把她三嫂趕走嗎。」

  安枝眼圈一紅,攥著高嘉良的手,「嘉良,算了,我一個人先回去吧,你留在家裡和親人說說話。」

  「不行。」高嘉良立刻心疼地抱緊她,「天這麼冷,又開始下小雪了,路遠,你還懷著孩子,讓你一個人回去萬一出什麼意外怎麼辦。」

  「林錦繡,我那院子有兩個房間,我讓安枝住偏房,你總沒話說吧。」

  感情你之前還想讓我給她騰位置呢,水銀好笑,覺得三少爺大概記性不太好,忘記了她當初說過的話。既然她站在這裡,那個院子就是她的地盤。

  高嘉樂還想說話,被水銀一手扒拉到身後,「偏房被我拆了,做了個溫室放我養的花。」

  說著她瞇了下眼睛,露出個十足壞蛋反派的不懷好意笑容,「而且,你竟然放心把安枝放到我一起,你就不怕我對她做點什麼?」

  高嘉良瞬間警惕起來,「你!你還敢在我家胡來嗎?!」

  水銀微笑:「你覺得我不敢還是不會?」

  高嘉良:「……」他忍氣吞聲,攬著安枝轉到高嘉雲那邊。

  「嘉雲,能不能讓你安枝姐姐和你擠一擠睡一晚?」

  高嘉雲連忙答應了下來,挽著安枝去她的房間裡。

  水銀見事情解決,攏了攏披風走出去,高嘉樂跟著她出門,兩人快走回院子那邊時,被後面趕上來的高嘉良給喊住。

  「嘉樂,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正好,我也有話想和三哥說。」

  兄弟兩走了,水銀仍然是往自己屋子裡去。氣風燈在門口微微晃動,細碎雪花在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抱影給她端了熱水,水銀坐在架子床邊浸泡腳,她到現在仍然是要用藥泡腳,可以緩解疲勞,幫助疏通經絡。

  架子床邊的立燈光還算明亮,她就在燈下看一本外文書,是高嘉樂請她幫忙翻譯的其中一本。

  講的是宇宙起源,很多胡謅的內容,對比後世研究得出的結論,有很多謬誤,但這不妨礙她看下去,畢竟整個人類文明就是建立在想像和錯誤上的,它的發展就是探尋某一種意識正確的方向。

  她覺得舒緩安靜,就好像在原本的世界裡,她也常常在夜裡下班後,一個人這樣坐在燈下看一本不知道講什麼內容的書,或者做一點有些無聊的事情。當人需要為生存奉獻出大部分時間的時候,就知道這種獨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有多麼珍貴了。

  這一夜大概好幾個人都睡得不太好,水銀一早起來發現他們臉上都掛著黑眼圈。

  高嘉良早早帶著安枝離開了,避免了接下去的尷尬,水銀發現頂著一雙黑眼圈的年輕人高嘉良弟弟,用一種躍躍欲試,又強制壓抑,但克制不住雙眼閃亮的眼神時不時叮她一下。

  水銀:「……」年輕人就是好懂,差不多能猜到他昨晚上和他哥說什麼了。

  雖然她能寬容地對待年輕人無望的暗戀,但如果他要換成熱情的追求,她恐怕還是要拒絕。

  新年過後,高家那位沉默寡言的二少爺出門去處理店舖的事,他們有一批貨在南邊進過來,路上因為遇上大雪擱置了,二少爺要帶著人過去提貨。

  結果沒過幾天,傳來噩耗,高二少爺死了,他們遇上了A省流竄的一股逃兵,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逃兵,說是逃兵,其實和土匪也差不多。除了高二少爺,還有一個掌櫃兩個夥計也被殺,只有另外兩個夥計逃回來,貨物也沒了。

  高家上下都沉入了陰雲中。大少爺不經事,三少爺為了他的理想奮鬥,家中的事並不管,以往管事的二少爺一死,如今剛滿二十的四少爺高嘉樂不得不背起這個家的擔子。

  他帶人去接回了二哥的屍體,整個人好像一夕就長大了。高二少爺的葬禮,高家鋪子裡的事,他都在學著處理,還要安慰悲痛的親人。

  然而高二少爺意外死亡帶來的陰影還沒結束,就發生了更糟糕的事情。戰火蔓延到了平城,水銀待在高家,都聽到了外面遠遠傳來的槍聲。

  這和系統給她看的劇情不一樣,按照系統給的劇情,平城大亂應該是差不多三年後的事情,而不是現在。

  水銀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逃到平城的是從前的保皇黨,他們想擁立末帝的一個侄子,如今那位正躲在平城。這些保皇黨在平城行事倡狂,打死了好幾個在街上遊行的學生,辦了報紙曾公然反對他們復辟的高嘉良也成了他們要處理的人之一。

  高老爺就算和高嘉良這個三兒子生氣,可經歷了二兒子的死,他已經經受不住再一個兒子出事了。

  「嘉樂,你親自去,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你三哥帶回來,他現在住在外面不安全。」

  高嘉樂穿著大衣準備出門,意外地在門外看到水銀。

  「三嫂,你怎麼站在這,外面風大,快回屋裡去吧。」

  水銀同樣穿了身大衣,小半張臉埋在圍巾裡,「我跟你一起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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