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庸才

　　「等一等， 我一會出去見他，讓信老好好的招待他。」

　　南方部落有這麼多位巫醫， 來的是哪一位許多福不知道。如果能不得罪巫還是不得罪的好，真要是來找事的會有些麻煩，但是許多福也不怕。最重要的是看白為駿駁針灸，說實話她此刻是有一些被打擾的不悅的。

　　想想也是， 如果在外面偷偷摸摸的不是巫醫的話，信老也不會讓敖來叫她， 多半直接將人打出去了。

　　巫的身份到底是特別。

　　白針灸完成，她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駿駁大汗淋漓，可見針灸對他來說還是很痛苦的， 可他全程臉上都帶著笑容，越痛越開心， 現在都在傻笑。

　　白：「駿駁的情況不用住院， 每隔五天過來醫館針灸一次。」

　　父子倆都連連答應。

　　許多福和白商量了一下， 認為可以教授白的父親按摩的手法，也能幫助駿駁的雙腿更好的復原。白也懂得一些按摩的手法， 在她看來就是用手掌觸摸患者的皮膚，治癒患者的疾病， 和針灸是一個道理。

　　許多福的按摩手法更全面，更講究，不僅僅是駿駁的父親在學，白也在學。不慌不忙的看診完畢， 駿駁和他的父親都不願意在給醫館添麻煩，兩個人提出了離開。

　　背上兒子，兩個人來的時候充滿著忐忑，一方面知道毫無希望，一方面又忍不住希冀，是一種煎熬。現在愉悅得甚至想要大喊幾聲，駿駁嗅著空氣裡糯米臘肉燜飯的香味，跟親爸說：「不知道許巫在做什麼，好香！我都餓了。」

　　兒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說過「餓」字了，當父親手在抖，粗聲說：「回去給你燉肉。」

　　實則心情激動難言，整個人都是飄的。

　　父子倆是帶著傻笑走遠的，沒過多久許多福聽到了遠處依稀傳來的大吼聲，儘管因為吼得太竭力而導致聲音有些啞，可還是能聽出是剛剛打過交道的父子倆。

　　許多福輕輕笑了一聲，洗乾淨手出醫館，白現在跟在她身邊都她這一套學去了，從前沒這麼講究，現在也得洗手，換衣服。

　　其實現在還很早，正是吃早飯的時間，目前還沒有患者排隊。見到兩人出來，新芽才揭開了臘肉燜飯的蓋子，騰騰的熱氣像是蘑菇雲一樣，一下子就被冷風吹散了。

　　敖才不管是不是還有巫等著，她是挨過餓的，覺得吃飯是天下第一重要事。不吃飯得餓，她不能讓許巫餓著，在許多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就被塞進了一碗糯米飯。

　　敖：「這人還爬到纏繞樹上偷看，我發現之後用石頭扔了他兩下。」

　　許多福：「扔中沒有？」

　　敖：「中了。」

　　許多福被逗笑了，本來肚子沒餓的，也被香味給刺激餓了。

　　肚子裡「咕嚕」一聲響，她當即決定接過筷子，端著飯碗走到了巫醫旁邊。這位是背對這她的，一轉過來許多福發現卻有一面之緣。人家額頭上確實有兩個紅印子，可這事敖沒有錯，錯的是偷偷摸摸的風巫，悄悄的跑人家領地裡頭來是想幹嘛！……這人應該是叫風巫，罕巴曾經說過，他有能讓傷口不再流血的能力，當然，這只對小傷口有作用，巫族人嫌每次有點小傷口就找他很麻煩，反正不管它也會好的。

　　換句話說，這位巫就沒什麼能力，可是沒能力並不代表風巫就會餓死。必須得說明，巫在部族裡的地位是和普通巫族人完全不同的，哪怕沒有什麼能力，巫族也會給予一份供奉，絕對是能保證巫不被餓死的。

　　可是再多的就沒有了。

　　刺巫、水巫這類有本事的就不同，族人會去找他們瞧病，就會再給他們一份供奉，一個能力強的巫醫是不會缺食物的。就相當於風巫這類巫醫只有保底工資，混個溫飽，而刺巫之類的巫醫不僅基本工資可能高於風巫，還有高額的提成可以拿，在部落裡地位崇高，受人尊重。

　　許多福不免想到，巫醫也是要結婚生子的，僅僅是保底工資夠不夠養活老婆孩子之類……那就有點扯遠了，她坐在石頭上，沒主動說話，開始吃飯了。

　　儘管是對方是巫醫的身份，也不是說他飯點來醫館就要請他吃飯，不存在的。而許多福當著他的面吃飯，也不算是失禮。

　　醫館是許多福的地方，主人家慢悠悠的吃飯好像並不準備開口的樣子，風巫坐不住了。

　　「你將神賜予的醫術教給其他人是不對的。」

　　許多福眼皮都沒抬，咽下嘴裡口感絕佳的米飯，淡淡的說：「我教給他們的部分是我自己琢磨的，不是神賜的。」

　　風巫：「……」

　　在這片大陸上生活了這麼久，許多福當然已經知道，巫真的是生而知之，有點相當於魔幻小說設定中的傳承記憶，不過這個記憶並不是父傳子，母傳女，而是隨機的，連內容都是隨機的。

　　幸運的人生而為巫，有些人傳承記憶就很強大，有些人傳承記憶基本等於沒有。這都是先天的，後天如果自己努力，總能得到一些傳承以外，自己琢磨出來的本事。

　　風巫一想，這倒是無可指摘。

　　——等等，他是來找麻煩的。

　　其實，風巫也在認真的打量面前吃飯的許巫。

　　關於北面纏繞樹林許巫的事情，在整個南方部落一直都是傳說，只要是見過許巫的人，提起她來都有說不完的話。關於她的一切都是新穎的、有趣的、神秘的，而她帶給部落實實在在的好處那也是說都說不完。

　　傳奇人物。

　　關於許多福教授普通人醫術這事，很多人都聽說了，本來也不是多隱秘的事，許多福教的時候也沒有避開人。

　　把許多福來到纏繞樹林之後做的事情拿出來細細數一遍，就只有這個事情是唯一能指摘她的。

　　無數誇讚許多福的話，最終都流入了南方部落的巫醫耳朵中，大家都是做巫醫的，偏偏她最能，誰心裡頭沒有個想法。水巫和刺巫兩人的醫術在部落裡可以說是不分上下，出於巫族醫術的頂端，這事是公認的，已經習慣了的。可許多福是忽然出現的，忽然冒出來的。

　　誰也不能說許多福的醫術不高明，也不能說南方部落的人議論得不對。你治不好的病，許多福確實是治好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三次四次可以說的運氣，現在次數多得數都數不清楚了，早已證明了許多福的醫術，誰也不能自己騙自己。

　　許巫的醫術就是高明。

　　可心裡就真沒想法了嗎？

　　風巫梗著脖子說：「反正你就是不對。」

　　許多福好脾氣的笑：「普通人能學會醫術嗎？」

　　風巫雖然沒有教過普通人醫術，可是他有常識啊！照理來說只有巫醫才會巫術，身份是天選，普通人當然學不會。

　　風巫：「……不會吧。」

　　許多福挑眉：「那我現在就是做無用功，我願意做無用功，你管我呀！」

　　風巫沉默了。

　　其實這小孩也是傻，如果普通人真的學不會醫術，巫醫治病的時候為什麼要避開旁人呢！去認真想這事的人都能想得明白，這不過是巫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種說法而已。

　　許多福去添了一碗飯，這臘肉的香味已經完全的融入到了米飯之中，土豆沙軟、豆角燜爛，帶著一種清香味，確實是十足的美味。

　　回來的時候許多福發現風巫咽了一口口水，她當做沒沒看到，心說這是哪裡來的愣頭青，三句兩句懟得他話都說不出來，這樣的還敢放出來找虐？！

　　風巫硬邦邦的說：「反正你不能這麼做。」

　　許多福都被逗笑了。

　　怎麼這麼強呢！遇上這樣的她真沒覺得被冒犯了，特逗。

　　許多福：「你也看到了，我這裡患者很多。我忙不過來，肯定是要他們幫忙的。南方部落沒有哪條規定說不可以教授普通人醫術吧？就算有，我是你們南方部落的人嗎？」

　　「啪啪啪啪」

　　敖拍起了小手：「巫最棒了！」

　　風巫氣得眼睛通紅的離開了醫館，他是南方部落巫醫中歲數最小的了，遇到的事情少，被許多福說得毫無還嘴之力。這要是換成水巫、刺巫之類，哪裡有這麼容易打發。而且他們要來，那對話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當然對方輕易也不會來。

　　許多福卻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了南方部落某些人的不滿，目前最主要的不滿她的大概是巫醫團體。

　　不招嫉妒是庸才。

　　許多福還真不怕，如果是從前她才到纏繞樹林的時候，還真得怕人家，可現在誰有因為巫醫們對她的不滿而趕她走呢？

　　不可能的，甭說是她對南方部落的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就說鹽的使用、儲存肉的方法、鞣制毛皮的辦法這等等對部落的貢獻，能就這麼輕易的抹去嗎？

　　白放下了碗筷：「我來了纏繞樹林這麼久，也應該去拜訪一下南方部落的巫醫。」

　　早不提出來，晚不提出來，偏偏這時候提。

　　許多福輕聲說：「你去當說客？」

　　白痞笑：「無仇無怨，能不得罪還是應該交好，這事交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