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出門

　　天降大雪， 世界一下子就成了茫茫一片的白。

　　幾個妖族正在清理從北面纏繞樹林邊緣通往醫館的道路，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條在危急時刻的活命之路。可這即使是對身強體壯的巫族來說， 也不是一件輕鬆的活，現在清理出這條道路，再落雪路還是會被掩埋。

　　許多福：「這樣不行，敖去一趟妖族村莊吧！這段時間暫時住在村莊， 等雪化了再回來。」

　　敖當然不會拒絕許多福，要說她捨不得什麼， 一定是醫館的食物和罕巴的好手藝了，牲畜棚裡養的呼嚕獸、錦雞、鳥兒之類也讓她掛心，在下雪之前醫館裡的人就已經給牲畜搭建了結實的棚，用稻草包裹住圈的四周， 讓圈內變得十分的溫暖，這個方法巫妖兩族如今也在用， 倒是不擔心牲畜們過不了這個冬天。

　　從妖族選的三個徒弟裡， 兔子能言善道， 醫館裡的所有人都喜歡他，為了讓敖能儘快適應妖族的生活， 也是為了讓她能有個幫手，許多福讓兔子也回去， 四徒弟明亮一貫存在感不強，明明是個半大的少年，卻總是沉默著，沒想到他會主動要求和敖一起回妖族。

　　明亮：「我能幫上忙。」

　　有時候不愛說話， 不玩鬧看起來就是成熟，就是穩重，明亮輕易不發表任何的意見，如今他提了，許多福沒有不准許的。只是課業不能疏忽，就跟放長假要離開學校的學生一樣，各種假期作業不比平時上課少。

　　阿寶也想要去，這是許多福唯一一個沒有尊重本人意願的，他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估計他的父母也更想讓他待在醫館裡，起碼是衣食無憂，所以許多福留下了他。阿寶還想要鬧，可都沒能鬧到許多福的面前，師兄師姐們聯合鎮壓，一個接著一個的說服，很快就把阿寶勸回來了。

　　知道去了不是幫忙，還要勞煩師兄和師姐照顧他，回去也是給家人增加負擔，就不鬧了，阿寶也是懂事的。

　　主要是他這個年紀出去不是吃苦，很可能會丟掉小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巫妖兩族小崽子的夭折率是很高的。

　　徒弟們這一去得帶上醫館裡三分之二的藥物，罕巴會將這些藥都空運過去。

　　在大雪天外出一趟，罕巴一進醫館整個人都在打顫，他並沒有良好的適應冬季的能力，許多福決定如非必要雪天都不讓罕巴出去了。

　　對於雪，許多福的瞭解並不多，她在真本世界長時間待過的兩個城市都沒有雪，就算偶有降雪也絕無見到積雪的可能，隔著屏幕見到的雪都是美的，感受不到它的寒冷。如今切身實地的感受到了雪，只想要快點度過這個有雪的冬季。

　　也是在這個冬季，許多福處理了許多凍傷的患者，即使有保暖的衣物，即使有食物，還是攔不住老人離世的腳步，到底是遠古世界，不比高度發達的真本世界，寒冬對年邁者來說太難熬了。

　　雪落在醫館大巢的頂部就就會化成水掉下來，當初修建大巢的時候考慮了下雪的問題，有系統的加持也很好的處理了這個問題，醫館不會積雪。許多福站在醫館門口，看著外面被白雪覆蓋的世界，不免擔憂起在妖族的敖。

　　會讓敖去妖族，除了讓敖多多適應妖族的生活，加大敖和妖族村莊的聯繫之外，也是因為敖真的合適。許多福不能離開醫館，那麼只能醫館裡如今醫術最好的敖能去妖族了。徒弟中，敖是跟在許多福身邊最久的了，連說話都是許多福慢慢教的，後來學認字，跟著她學些淺薄的醫理。

　　許多福有意識的教她學醫算算也足有八個月的時間了，就算是正式拜師，算算時間也有半年之久了，都是手把手的教，課業繁重，沒有一日懈怠。論起聰慧了來，許多福自知徒弟中她最多是能與風差不離，可比起另外六個弟子，一個也趕不上。

　　敖是聰慧的，一般一本書讓她背，雖不說是過目不忘，但背個三五遍的就能全部記下來，許多福就不成，這樣的人又肯努力，自然不會差。

　　將弟子送去妖族，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巫妖兩族相隔有這麼遠，大雪天道路難行，真有患者送到醫館來，只怕是什麼都晚了。即使有再多對徒弟的不放心，也只能如此，此去肯定要吃苦，但安全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許多福在這裡擔心徒弟們，敖這時候也在想遠方的老師。

　　敖和兩個師弟不是單獨前往妖族村莊的，他們和前來掃雪的妖族人一起回去。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口糧，主要是米和肉，來醫館學習的徒弟們，醫館都是給包吃包住的，現在他們去妖族坐診，自然要帶上口糧。

　　漫長的冬季，原本充足的食物儲備現在已經不一定充足了。敖打算同老師一樣，不收取妖族的肉做診金。在路途中，敖是有些害怕的，她內心對自己充滿了懷疑，這次去妖族算是獨自給人看診，從前雖然不是沒有給人看過病，但老師就坐在旁邊，她只需要說出自己的診斷，如果判斷錯誤，老師會就糾正她。

　　到達了妖族，她將獨立去應對所有的問題。

　　從一個新生的懵懵懂懂小妖族起，敖就一直跟在許多福的身邊，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嬰孩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小船離開了港灣，心裡有一些說不出的慌張。正因為這種複雜的心理活動，她無暇去注意路途的艱難，大雪天在外行走也不覺得怎麼困難了。

　　只覺得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了。

　　三人穿得都很暖和，許多福恨不得將醫館裡最厚實的皮子都披在他們身上，比起醫館裡相對優渥的生活，在外的人總是更不容易。而他們身上穿著漂亮的毛皮到達妖族的時候，妖族村莊的人都對他們投以豔羨的目光。

　　村長安排他們在妖族村長裡住的下來，這裡是整個妖族最安全的地方，處於村莊的中心地帶。

　　敖撒了些鹽將周圍厚厚的雪化開，和明亮一起將石屋打掃得乾乾淨淨，兔子去和村莊討一些比不可少的東西，比如說柴火、乾草之類。雖然帶了足夠的口糧，可還是缺許多必備的東西。

　　敖連修整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剛把藥材一一取出來放置好，患者就上門了。

　　沒有時間感歎，沒有時間緊張，敖從摸到第一個患者的脈搏開始，就忙碌了一整天，等天黑了才歇下來吃上一口熱飯。

　　明亮：「師姐，你可真厲害，你看診的時候特別像老師。」

　　兔子：「確實像，我剛剛回來的時候恍惚以為是老師坐在這，細細一看，才發現是世界。」

　　敖慢慢的咀嚼嘴裡的米飯，即使只是簡單的煮熟，這米飯依舊很美味，一點點泡菜她就能吃上兩大碗。從極度緊張到冷靜下來她隻花了幾分鐘，想想也確實覺得不可思議，她想起了老師臨走之前跟她說的話——「你所學的就是你的底氣，不要怕，你的底氣是很足的。」

　　在看診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學的是老師看診時的模樣，那時候老師身上帶著一種能讓患者放心的氣質，她也希望能讓患者相信她。老師的醫術在妖族也是人人稱道的，作為她的徒弟，村莊的人一開始就很相信她，能不因為她的年齡小而看輕她，這真是太好了。

　　忙碌讓三個人都極快的轉換成了醫者的視角，談不上習慣還是不習慣，偶爾在夜深的時候才有時間想念醫館的人、醫館的事和醫館的飯菜，其餘的時候腦子裡都是各種各樣的病症。

　　特別是在妖族儲備的食物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妖族人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能外出打獵，傷者一下子巨增，根本忙不過來。

　　等到雪化了，冬季過去了，三個人回到醫館的時候皆氣質大變，許多福看著都有些不敢認了。一時間心裡滿是老母親似的心酸，又覺得驕傲，村長親自送他們回來，疊聲的表達妖族對他們的感激，許多福就知道他們在妖族村莊這段時間裡做得很好，很為他們傲嬌。

　　敖一見到許多福，眼淚包在眼眶裡面，眼見就要包不住了。

　　許多福讓她進醫館裡去，要真叫她在師弟師妹面前掉眼淚，等她情緒和緩下來了，肯定要害羞的。做老師的總要考慮徒弟的感受，徒弟哭戚戚的樣子當然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

　　身邊沒旁人，敖抱著許多福掉了一會眼淚，其實也不是委屈，就是很久沒有見到老師了，給激動的。等情緒不那麼激動了，敖將這段時間寫的醫案拿給許多福看，裡頭還有許多是三個徒弟都沒有搞清楚的問題，需得許多福解答。

　　許多福沒有立刻進入教學模式，而是下廚弄了一桌子菜，讓徒弟們好好的吃了一頓。

　　心裡想著，照這樣下去，等她離開的時候，徒弟們個個都能獨當一面。

　　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