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帳暖
彥卿做了個混沌又漫長的夢,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剛剛露出一點點橙紅色的光暈。
梁憶瑾抱膝坐在遠處的漢白玉憑欄上,下巴抵在膝頭,看起來很是乖巧。
但那窄窄的石欄一側就是崖邊,誰家乖巧的姑娘又敢這麼坐在上頭。
她的身影嵌入身後廣袤的天地間,淡薄的晨光如紗般將她籠罩,給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邊。
旭日東昇,霧氣漸薄,梁憶瑾看得出神,直到彥卿走近了才覺察到, 轉頭看他。
「殿下醒了?」
彥卿的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清了清嗓子, 音調還是有些啞, 「你沒睡?」
「睡了的,剛醒, 」梁憶瑾抬手指了指剛剛冒出個頭的太陽,甜甜道:「機會難得,想要看看日出。」
彥卿瞥了一眼, 懶懶道:「也不難得, 你天天睡在這兒, 天天都能看。」
梁憶瑾輕歎了一聲。
「殿下還是喝醉了好些,」她有些無奈笑道:「喝醉的時候不會這麼刻薄。」
彥卿垂眼睨她,語氣不善:「我喝醉了還不好騙呢。」
看來昨天晚上也是半醉半醒,說的話都是記得的。
梁憶瑾仰著頭, 下巴尖尖的,明眸之中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彥卿沉默與她對視片刻,手掌 落在她頭頂,把人轉了過去,沉聲道:「再瞪我,太陽就掛半天上了。」
正是最磅礴的一幕,太陽躍出地平線,晨曦被衝破,盤旋在四周桃紅色的雲霞如綺麗的錦緞,絲絲縷縷。
梁憶瑾看得心潮澎湃,直接在石欄上站了起來。彥卿下意識地伸出胳膊護她,被她發現了,還故意蹦了兩下給他看。
「行,」彥卿抱臂站直身子,一臉作壁上觀的寡淡:「接著跳。」
梁憶瑾靈巧地轉了身,蹲在了彥卿面前,盯著他的眼睛,話說得很慢:「都會後悔的。」
「嗯?」彥卿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會後悔的,」梁憶瑾的語氣中帶著過來的人的淡淡無奈,「人生到最後不過是將錯就錯。」
「天下唯庸人,無咎無譽。」
她眉眼如霜,寒潭一般深不可測。
彥卿有一瞬的分神,梁憶瑾從來沒這樣跟他說過話,像個大人。
「小丫頭片子,」他扯動嘴角,有些艱澀:「你才幾歲,話說得這麼老成。
梁憶瑾從石欄上跳下,莞爾一笑,「十六啊,七哥哥。」
彥卿喉尖滾了滾,心裡暗罵了兩個字:妖精。
八月十七,渝西使臣到楚,進宮朝拜之後便往靖王府來。
司振來請的時候,梁憶瑾還在翻看賬本,似乎一點沒往心上去,裝束上也同平時無異,只叫芊兒帶上包好的打賞用的銀子,便往正廳來見客。
她到的時候,彥卿已經叫人上好了茶,幾個人不鹹不淡地說著無關痛癢的客套話。
「殿下。」梁憶瑾福了福身。
彥卿伸手招呼她往身邊坐下,嘴角處有抹淡淡的笑意。
渝西來的三個使臣中,沒有林堯。
彥卿都不用問,一眼掃過去,這三個人都是文弱的書生,身上的那股氣質林堯一個武將,是裝都裝不出來的。特別是梁憶瑾進來之後,三個人跟她問安,神情是拘謹的,林堯與她之間定然不會如此。
不過他們倒是捎來了兩封書信,用很模糊,說是家書。
渝西的皇帝和皇后給女兒書信一封是情理中事,而另外一封,彥卿直覺是林堯寫的,不免多看了幾眼。
梁憶瑾將那兩份書信放在靠近彥卿的桌角上,咫尺之間,彥卿的手握拳又鬆開,鬆開又握上,擅自拆人書信……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失氣度。
也罷,信封薄薄的一點兒,能寫幾個字?
不看也罷。
同那些使臣梁憶瑾也沒有太多話說,喝了兩鐘茶就叫人上賞賜,這就是要送客人。
來人中有個瘦高個,拱手行禮,低聲道:「翁主有無書信讓微臣帶回,好讓牽掛翁主的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心。」
「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梁憶瑾從袖間掏出一封信讓芊兒遞過去,「我這裡一切都好,叫父皇和母后安心便是。」
信封上赫然四個字:父皇親啟。
彥卿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角。
送走了使臣,梁憶瑾慢悠悠地拆信箋,感覺到彥卿在看她,抬眸望過去,「殿下不問問哪個是林將軍?」
彥卿一揮手讓侍奉的丫鬟都退下,表情異常嚴肅,「渝西在大楚有人?」
梁憶瑾的手一頓,撕了一半的口子停住了,是她大意了,又或許是彥卿太過敏銳了。
在她的的確確派人傳了消息過去,說大楚這邊已經得知林堯會隨使團入楚,但也沒下令阻止,只叫林堯自己斟酌。
梁憶瑾不想林堯來,想省麻煩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堂堂北營少帥在這種情況下進入鄰國,不妥。
林堯那裡接了消息自然也就明白了梁憶瑾的意思,人都在半路上了掉頭又折了回去。
但梁憶瑾實在沒想到,彥卿能這麼輕而易舉地看破,手心裡瞬間蒙上了一層細汗。
「我不管你跟他們怎麼聯繫,都儘量要少,一旦讓別人發現,」彥卿沉著聲音,「你有我保,他們可沒有。」
這話一半是警告,一半又是保證。
梁憶瑾諾諾點頭,也不知是該謝他還是該怪他太聰明。
「繼續啊,」彥卿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笑臉,盯著桌角上的另外一封信,「看看林將軍都說了些什麼。」
梁憶瑾心間一堵,直接將信箋遞過去,「要不,殿下先看。」
「不,你先看。」彥卿堅持著。
也不知都到了這個地步,這些虛禮有或沒有又有什麼分別。
一封信密密地寫了兩頁紙,另一封只有一句話——
紅衣佳人白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
彥卿將信紙疊好,交還給梁憶瑾,淡聲囑咐:「收好。」
在這個瞬間,他覺得,若不是隔著可能的奪妻之仇,他同林堯也還算是同道中人。
八月二十,彥卿出發往山戎,他帶兵騎馬先行,梁憶瑾隨後。
這樣的安排梁憶瑾倒也理解,雖然她會騎馬但也不好和二十多個將士一路同行,只是送行的時候看到人群中整裝待發的宋長安,梁憶瑾著實吃了一驚,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可見彥卿不是頭一回帶著宋長安往山戎去。
梁憶瑾不可思議地笑了笑,湊到彥卿身邊小聲道:「沒想到殿下視察軍務還要聽曲兒啊,真是有雅興。」
話裡帶刺,這還是頭一回,彥卿很是受用。
他側臉看過來,嘴角微微上揚,「你過兩天不就來了嗎,怕什麼?」
「那——」梁憶瑾把想問的話忍了下去,換了個非常妥帖說辭,「有宋姑娘跟著照看殿下,這一路上妾身也就放心了。」
「放心就好。」
彥卿又恢復了一臉的漠然,清點完人數之後,便下令啟程了。
宋長安同他們一道騎馬,纖細的身影很是惹眼,梁憶瑾有點看不明白了,這麼招搖地帶著個女人,不怕招惹非議嗎?
連芊兒都看不過去了,小聲嘀咕著:「殿下怎麼還帶著她呀。」
「興許是真要聽曲兒吧。」梁憶瑾沒好氣道。
魏隸丞帶著人跟彥卿在城門處匯合,他也真是不避諱,擺明瞭要搶山戎這攤子的事兒,讓彥卿徹底地當個富貴閒人。這樣一來,等彥詡繼了位,也不過是個做個傀儡皇帝,什麼還不都是他魏家人說了算。
「王爺。」魏隸丞騎在馬上拱手,態度說不上恭敬。
彥卿點頭回應,話也不多,交代了幾句,就各自帶著人馬出城了。
魏隸丞一直挺忌憚彥卿的,他跟彥詡不同,你不知道他想要的什麼。
對於皇權極度的渴望是彥詡最大的把柄,但彥卿,他好像什麼都不想要。
不過在看到宋長安的那一刻,魏隸丞在放心之餘又稍稍有些不屑。
英雄難過美人關,但願彥卿能折在這個上頭。
大楚與山戎相交的地方是雍州的桐梓縣,駐紮在這裡的士兵幾乎是彥卿一手帶出來的,他從十五歲開始一年都大半的時間都在桐梓。
因為受山戎匪賊侵擾,這裡民生凋敝,幾近荒蕪,想要將士安心駐紮彥卿就陪著他們同吃同住,花了整整兩年才恢復了桐梓的局面。
現在一切穩定,魏隸丞就想著來吃現成的了,如意算盤打得是真不錯。
快馬飛馳兩天就到了雍州境內,雍州知府早已恭候多時,但彥卿未作停留,直奔桐梓縣。
魏隸丞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也不敢擺大將軍的架子,彥卿說什麼是什麼。
桐梓縣的駐軍統帥陸離原來也是彥卿的近衛,見了彥卿自是親熱,但原本笑得滿是褶子的臉在看到魏隸丞之後,冷了冷。
「大將軍也來了?」
魏隸丞知道自己這一趟是吃不到好臉色的,也不想太沒有眼力見,便道:「我隨意看看,你們敘舊。」
魏隸丞剛一走,陸離就炸了,「殿下,大將軍這是又打算鳩占鵲巢啊?」
「你才是鵲,」彥卿洗了把臉,瞧一眼陸離,「胖了啊,最近偷懶了? 」
陸離原本還苦大仇深的一張臉,聽了這話,憨憨一笑,「最近這廚子手藝有點好。」
「瞧你那德行。」彥卿把手帕扔進水盆裡,吩咐著:「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弄乾淨些。」
陸離一臉的了然:「宋姑娘的房子已經預備好了,殿下放心。」
「你個傻子,」司振實在是沒忍住,「側王妃要來。」
「呦,」陸離撓撓頭,「把這茬給忘了,得嘞,殿下您放心這事兒交給奴才了。敢問一句側王妃大約什時候到?」
司振算了算,「按著車程,起碼也得五日後了。」
彥卿張了張嘴,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他覺得梁憶瑾不會乖乖騎馬。
果然,三日後日落時分,就聽見陸離咋咋呼呼地進來,吆喝著:「王爺,他們說外頭來了個仙女兒。」
彥卿驀地抬頭,心想真是夠快的,嘴上還端著:「哪家仙女本王瞧瞧去。」
陸離跟著出來,抬手指了指遠處被一位大娘拉著說話的梁憶瑾,嘖嘖不休,「您瞧瞧這相貌,這身段,也不知是誰家的家眷, 」陸離的語氣的憤憤不平,「我這手底下這些個榆木疙瘩,還真有他娘撞上大運的,這麼好看一姑娘……真是一朵鮮花……」
為了防止陸離再說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話來,司振咳了咳,低聲道:「那位就是側王妃。」
梁憶瑾原本想在桐梓縣城裡隨便轉轉再去駐軍營地找彥卿,誰知一抬頭就見他黑著一臉,跟前除了司振,還有個腿都站不直的大高個胖子。
「奴……奴才……」陸離結結巴巴地憋不出個屁來,彥卿也懶得搭理他,快步朝梁憶瑾走去。
陸離看著司振,眼裡冒火:「不是五日嗎,怎麼今兒就到了?」
司振哼笑一聲,一臉的幸災樂禍:「你完了。」
梁憶瑾穿著一件湖藍色的褙子,玄色的襦裙的下擺蓋過了腳面,沾了點點灰塵。
她朝著彥卿笑笑,低聲道:「這裡的人都好熱情,剛才那位大娘硬是塞給了我幾顆棗吃。」
梁憶瑾攤開手,攥著兩顆圓鼓鼓的青棗,「那裡還有。」
芊兒的衣襟裡還兜著不少。
彥卿垂著眼眸,半天沒說話。
「吃一個?」梁憶瑾笑盈盈把青棗喂到他嘴邊。
彥卿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難得地聽話,張嘴給叼走了,哢嚓哢嚓地咬著,噗地一聲吐了核,才開口:「就知道你不會乖乖地坐馬車來。」
「這不是急著見殿下嘛,」梁憶瑾笑笑,「到了雍州境內就換了馬車,晚了一天。」
司振帶著陸離上來問安,陸離漲紅著一張臉,都不敢抬頭看梁憶瑾。
「你,就你,」彥卿指著陸離,冷聲道:「城牆上站崗去!站一夜!」
陸離不敢磨蹭,灰溜溜走了。
「我瞧他這裝束該是駐軍的首領,」梁憶瑾不解,「怎麼讓人去站崗了?」
司振笑著:「說錯話了。」
彥卿瞪他:「你也想站崗了?」
司振把頭搖成撥浪鼓,恭恭敬敬道:「奴才帶著芊兒姑娘去安置。」
這就是司振比陸離強的地方,陸離帶兵隻把好手,伺候主子真的是差點意思,不像司振,彥卿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該做什麼。
或許是因為桐梓縣離渝西更近,梁憶瑾看著格外親切,人也比在上京城鬆泛了不少。
她環顧四周,頗為欣喜:「我聽人說起過,桐梓縣原本就是個土匪窩子,後來大楚有位皇子駐紮在邊境,親手帶兵,維護民生,硬是把這裡建成了雍州數一數二的大縣,那個人是殿下?」
彥卿抿著唇角嗯了一聲,道:「我也聽人說起過你——」
「不是什麼好話。」
梁憶瑾懶懶看他一眼,「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才誇了殿下,殿下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不是我不誇,」彥卿摸了摸鼻尖,一副為難的模樣,「實在是沒得誇。」
梁憶瑾隨手摘了一朵秋海棠在手中把玩著,無奈道:「來求親的人太多,我一個都沒答應,那些人懷恨在心自然是要出去中傷我的。」
這是實話,北燕國主曾以五座城池為為聘親自往渝西求親,人沒娶回來還被梁憶瑾羞辱了一番,鬧得好一通沒意思。
梁憶瑾那些年腳是踩在雲端上的,別人的臉面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說起來,」梁憶瑾閒閒地看彥卿一眼,「你們大楚給的聘禮,也不是最多的。」
「知道, 」彥卿挑眉,「五座小城,可北燕的城池良莠不齊,也做不得數啊。」
「說得也是,」梁憶瑾秉承著恩威並施的原則,甜甜笑道:「別說五座了,就是十五座那我也是不嫁的。」
彥卿冷然:「想的真好。」
這個時候說風涼話的彥卿又怎麼知道,他的聘禮實則是壯麗河山,百歲安康。
彥卿的住處是單獨辟出來的一方小院,院中還有竹林,很是幽靜。
梁憶瑾跟著彥卿慢慢悠悠走到的時候,芊兒已經忙活起來了。
「宋姑娘住哪啊?」
梁憶瑾口是心非,「離殿下太遠就不方便伺候了。」
還真是來勁兒了。
彥卿沒好氣道:「你這麼想著她,我讓她搬來陪你。」
梁憶瑾眉眼彎彎:「那就不必麻煩了。」
院子的堂屋是彥卿辦公務的地方,要是梁憶瑾沒跟來,一間屋子足夠他用了,現在單開了一間側屋,陸離也用心,佈置極舒適。
珠簾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梁憶瑾剛想說話,就被彥卿抬著下巴抵在了桌沿邊。
那眼神,恨不得將人拆吃入腹。
梁憶瑾仰著脖子,承受著他兇狠的親吻,又重又急,似帶著怒火碾壓著她的唇瓣。
三下兩下褙子就被解開了,裡頭是齊胸的襦裙,一片好風光。
彥卿托著梁憶瑾輕輕用力就把人推上了方桌,摁著她的膝蓋將腿分開,讓她的腿圈住自己。這個姿勢有些不雅,梁憶瑾掙扎了一下,小腿磕在了彥卿的鎧甲上,她輕呼了一聲。
彥卿停了輕吻,粗喘著抬起頭來,火熱的目光盯著被自己親吻得通紅的雙唇,青筋暴起的手微微顫抖著卸了甲。
原來讓叱吒風雲的靖王丟盔棄甲是這樣的容易。
梁憶瑾知他著急,想要去解開襦裙,剛扯住腰帶就被彥卿擋住,他低啞著嗓音道:「我來。」
他喜歡將她剝絲抽繭般釋放,讓她一點點呈現在自己面前,想起上回光榮就義的胡服,梁憶瑾小聲道:「殿下,妾身這回沒帶幾件衣裳……」
話音還未落,撕裂聲就已經傳來,梁憶瑾閉了閉眼睛。
腰帶被抽掉,衣衫鬆鬆垮垮往下掉。
桐梓縣是山城,氣候涼爽,八月底就已經帶了絲絲涼意,後背貼上冰涼的桌面,梁憶瑾不禁打了個寒顫。
彥卿從她胸前抬起頭來,艱難道:「冷?」
說著將她抱在了懷裡,往裡間榻上去。
他目光癡迷,掌心的溫度很高,邊走邊抽掉了她頭上的蝴蝶簪,手指插/進她的髮絲中,扣著她的後腦,讓她貼向自己。
才過五日而已,彥卿沒想到自己這樣沒出息,是在看見她的瞬間,他才意識到他有多思念。
方才她將棗捧給他的時候,他就想親她,告訴她,她比那顆棗可甜多了,好吃多了。
梁憶瑾咬著嘴唇,生怕不經意溢出的吟哦之聲被人聽到。
暮色方降,還有兵士換崗的哨聲傳來,但這一切落在彥卿的耳中卻格外的刺激。邊境苦寒,過去的六年裡,他都是孤身一人在此看日升月落,此時香軟在懷,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梁憶瑾水汪汪的大眼中仿佛揉進了月色,朦朧誘人,身體輕輕顛簸,有難耐的低/吟聲被撞擊出來。
彥卿的薄唇抿得緊緊的,下顎線繃起,喉結一下下滾動,肩膀連著上臂處的虯肌怒突,線條分明。
他似不知疲倦,梁憶瑾只覺得腰都要折了,才聽得一聲悶哼,身上的人停了征伐。
他無力地伏著,抽搐著,在她耳邊求饒般呢喃:「別動,別動。」
梁憶瑾摟住他的肩背便不敢再動了。
喘息片刻,彥卿翻身躺下,兩人都是一身的熱汗,蒸騰著帳內都好似起了薄薄的霧氣。
梁憶瑾伏在他的胸口,聽著她有力的心跳聲,手指漫然地在他勁瘦的腹部畫著圈。
「這下放心了?」彥卿調笑著。
若是真的有人相伴,他又怎會如此急切。
這看似不經心的一問,後頭躲著的卻是靖王說不出口的那一句,我想你了。
身體永遠比人誠實。
「殿下,」梁憶瑾的聲音微微發顫,「憶瑾也想殿下。」
或許是因為身處異地,又或許是情潮還未全然褪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梁憶瑾的是恍然的。
她這裡輕飄飄一句,彥卿那裡卻已經似火在燒,他用力擁住她,硬撐著嘴硬:「我說過想你?」
梁憶瑾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軟糯道:「殿下方才一直在說呀。」
幾日的舟車勞頓,她身上卻仍透著清甜,再加之這柔柔的嗓音,簡直如剔骨一般。
剛滅的火,又見燎原。
彥卿低頭,剛剛堵住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就聽見司振急切的聲音:
「殿下,大將軍受了重傷,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