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已經將自己關在屋內五天了,要不是送到門口的食物有動過的跡象,他們都想去踹門看看人是死是活了。
除了幾個當家,沒人知道二當家遇上了什麽事。
性格最為直率的三當家劉德還曾闖進去罵過,差點就動手了,也多虧了五當家來得及時,攔下了。勸不動,劉德恨鐵不成鋼,罵罵咧咧地下山找事去了。
三當家一走,就更沒什麽人去管二當家了。大當家高深莫測的,經常神龍不見首尾;四當家完全就是看戲狀態;最後剩的五當家……也是整日去給娃娃送吃的,偶爾陪娃娃玩鬧,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五當家這是要接替二當家照顧娃娃啊!寨眾們憂心不已。
再說這第六日,劉淵又帶著糕點來找娃娃了,看娃娃吃得那麽歡,瘋狗警惕之余又格外鬱悶。
劉淵正端坐於桌前,手中翻著書,嘴上卻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瘋狗聊天。
“說起來,這次出行,倒是遇上了好幾戶合適的人家。”劉淵突然提了這麽個話題。
瘋狗本在耐心十足地看娃娃進食,聞言一顆心狠狠揪起,猛得轉頭瞪向劉淵。
“可惜……”劉淵頓了頓,“地方有些遠了,要是娃娃過去的話少不了顛簸。”
瘋狗提起的心落了些許,卻還是坐立難安,忍不住道:“娃娃不能走。”
脫口而出的話連他自己都愣了下,隨即站起身,更為堅定地重複了一遍:“她不能走。”
劉淵微微挑眉,抬眼去看他:“為什麽?娃娃去哪都比在這土匪寨強得多。”
瘋狗拿不準五當家的心思,到底是在逗他玩還是真這麽打算?
一時急了眼:“二當家是要認她做義女的!她也是寨子的一份子。”
這借口找得撇腳,劉淵忍不住笑了:“你先前還嫌棄她來著,這會兒倒是舍不得。”
瘋狗回想起了當時自己的作為,面色尷尬了一瞬,還是嘴硬道:“那不是嫌棄。”
娃娃扭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站著離得遠,便抬手去扯他的衣袖,瘋狗順勢坐下,想了想,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嫌棄你,是我脾氣不好。”
娃娃眨著眨眼,將吃剩的糕點遞到他嘴邊。
瘋狗自然咽下到嘴的甜點,又拿起一旁的水壺,給娃娃喂水解渴。
看到兩個孩子和諧的相處,劉淵合上手中的詩集,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突然正色道:“二哥曾有過一個孩子。”
瘋狗給娃娃擦嘴的動作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圍除了山間的蟲鳴鳥叫,室內倒是安靜得很,只聽劉淵溫和的聲音緩緩道來:“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們潯陽寨的五個當家,都是從不同的地方來的,因著志趣相投,機緣巧合的被大當家劉昭組到了一起,共同建立了這麽個寨子。
他們幾個以前都不姓劉,建了寨子後便隨了劉昭改名換姓,示意拋卻過去,開啟新生。
但最放不下過去的,便是劉滔了。
劉滔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娶過妻有過孩子的,若不是戰亂,他能家世美滿,安居樂業。
然而因為官府的無所作為,妻子於爭鬥中被亂刀砍死,不到四歲的女兒也走丟了。
“多年來,二哥一直沒放棄尋找,時常掛念著,求神拜佛祈禱自己的女兒能被好人家收養,平安長大。”劉淵看向對面懵懂無知的娃娃,眼神複雜。
他以為十多年過去,二哥早已放下了,直到二哥撿回了這麽個小娃娃,還如此上心後,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大哥肯定是早就看出了,所以才派他兩去那個城鎮打探消息的吧。
劉淵歎了口氣,繼續道:“這次路上,二哥終於得到了他女兒的消息。”
瘋狗隱約猜到了結局,沉默地將娃娃抱進自己懷裡。
“他的女兒確實被人撿到收養了,但轉頭就被賣給了大戶人家,前幾年那有特殊癖好的畜生把她……”劉淵略去了這內容。
“現在連屍骨都找不到。”
室內靜默了許久,瘋狗不知該說什麽,娃娃吃飽喝足了,乖乖窩在瘋狗懷裡打盹。
劉淵輕笑了一聲,語氣卻頗為冷漠:“我們勢單力薄的,奈何不了大戶人家,好在能捉住那賣女求財的狗東西給二哥解氣。”
“可惜人死不能複生。”
劉淵幽幽的目光落在娃娃身上:“終歸是一樣的經歷,不同的際遇,對比之下,直教人心裡不平衡。”
瘋狗抱著娃娃的手緊了緊,也不敢頂嘴刺激,隻好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劉淵恢復了溫和的面容,笑道:“別緊張。”
“這件事按照規矩,是不宜讓寨裡的其他弟兄知曉的……但二哥一直呆在屋裡,也不是個辦法。”劉淵意有所指地道。
“寨裡不養無用之人。”
說完,他站起身:“糕點雖甜,但不能多吃,明日我就不來了。”
“娃娃還是挺可愛的。”留下這麽一句,五當家便離開了。
瘋狗在琢磨劉淵的話,系統空間裡的毛球已經急得上躥下跳了。
[主人!你要被丟出去了!要做出行動啊!]
娃娃掀了掀眼皮,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可惡,你給我振作點啊!我知道你聽得懂!]
[就算聽不懂,好歹也做點事啊!比如每日去送飯送花,安慰一下二當家也好啊!]
[……你要被趕出去了!]
腦內的聲音就像催眠曲,娃娃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毛球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