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滄海遺珠篇
任何一場宮變都不可避免伴隨著鮮血的,皇后帶著太子妃和兩個皇孫留在了正寧宮,萬無一失,靜候著太子的消息。
今晚過後,再無人能傷害她的兒女一分一毫。
淑貴妃與其父楊丞相野心勃勃,私自調動軍中的嫡系入宮,意圖謀反逼宮,甚至都準備好了一個假皇子,好取而代之。
却不知這其實皇后和太子聯合起來給他們下的一個圈套,用來鏟除他們的藉口。
等到楊丞相和他的嫡系官員入宮,便已是瓮中之鱉。
「禀告太子殿下,已拿下逆賊楊奉。」
聽到這句話的太子冷冷道,「殺。」
一聲令下,曾經權勢赫赫氣焰囂張的丞相楊奉人頭落地。
「宮中定還有逆賊餘孽,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皇后厲聲道。
即便已經除掉了心腹大患,皇后和太子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這一夜間展開了宮廷內的大清洗,任何與楊奉淑貴妃有關人等,皆殺無赦。
期間,淑貴妃也『自盡身亡』。
外頭洗都洗不盡的血腥味都飄進了永章殿裡,章景帝掙扎著從龍床上起來,對一旁的崔恩道,「這是什麽味?」
崔恩連忙道,「定是宮人打掃不乾淨。」說著還對邊上站著的小太監道,「還不去把熏香點上。」
那小太監應諾,立刻去尋熏香,却被章景帝給攔下了,淡淡道「不用了,朕還不是掩耳盜鈴之輩。」
此話一出,包括崔恩,殿內的所有宮人皆跪地垂首。
「是老奴等有罪。」崔恩惶恐道。他不敢說,今晚宮中出了大事,更不敢說,太子派了禁軍守在永章宮外,却禁止有人出入。
「陛下怎麽起來了?」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只見皇后難得著她的朝服,緩緩走進來。
章景帝看著這樣的她,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當初大婚時的皇后。
「朕有多久沒見到你了?」章景帝嘆道。
皇后唇角微勾,譏諷一笑,「陛下身邊那麽多人伺候,怕也不缺臣妾一個。」
見到皇后與他離心,章景帝又是一嘆,他知道,這麽多年,皇后心中對他有怨,有恨。原以爲錦榮回來,一切尚能挽回。
看來,一切都是奢望。
章明帝對崔恩道,「你們都退下吧。」
見帝後要單獨說話,宮人等也都乖覺退至殿外。
章明帝先是握拳咳了好幾聲,面色更加灰敗了,只有眸中還清明一片。
「楊奉死了吧。」
章明帝仿佛在說起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是,他死了。」皇后坦然回答道,
「嘉煜做的比我好,我也可以放心把皇位交給他了。」
皇后不爲所動,今時今日,該是她兒子的,誰也奪不走。
「忘記告訴你了,淑貴妃那個賤人也自盡了,本宮真可惜沒多折磨她些時刻。」
章景帝眸子定定看著她,「淑貴妃這些年確實過分了,她罪有應得,但朕希望,你能放過華鳳。」
他自然不會傻的相信淑貴妃是主動自盡了,只是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和皇后爭執,但華鳳畢竟是他的骨血,他不希望看到華鳳也同淑貴妃一樣『自盡身亡』。
章明帝繼續道,「貶爲庶人也好,幽禁也罷,留她一條性命吧。」
皇后聽了連連冷笑,繼而怒道,「那個賤人的女兒享受了這麽多年的榮寵,那本該是屬我的錦榮的。」
委曲求全多年的皇后已經有些扭曲了,曾經賢良淑德的她也學會了爾虞我詐,雙手也沾上了鮮血。
「咳咳咳……」章景帝用手帕捂嘴,猛烈咳嗽了起來,只見明黃色的手帕滿是血漬。
————
公主府甚大,又有很多客房,錦榮就讓寧希濂他們今晚在公主府歇了。
「多謝公主。」寧希濂帶了幾分苦笑,現在就是錦榮趕他們走,他們也不敢走啊,外頭在調動軍隊,定是發生了宮變,這會出去,一不小心把命丟了豈不冤枉。
連著三日,寧希濂和沈世襄在公主府待著,又是陪錦榮下棋,又是看書。
公主府的藏書也頗多,而且多是來自太學國子監等地方的,寧希濂他們都只聽聞但未曾見過。
沒有母后或太子兄長派人召她進宮,錦榮也就安分地在公主府待著,順便保住這兩個好友的小命。偶有一些宮裡和朝堂上的消息由公主府詹事帶進來。
楊丞相與紅羅教勾結,還意圖聯合淑貴妃逼宮謀反,被當場斬殺,淑貴妃畏罪自盡,楊家滿門斬首,株連九族,家財沒入國庫。
和謀反勾結紅羅教有牽連的人等,皆難逃罪責。
一時間,京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這場由宮廷開始的清洗也蔓延至朝堂。
嘉煜太子也成功建立了他的威信,掌握國家大權,加上章景帝病重,嘉煜太子無名却有實。
因楊賊一案牽連甚廣,許多官員爲自保除了站隊之外,還送禮,給皇后娘家,太子妃娘家,還有一個不能忘記的是,深受帝後寵愛,當今太子唯一同胞手足的榮寧公主。
雖公主府詹事應公主要求,閉門不見客,但送來的禮亦是絡繹不絕。
那些官員也是借此向皇后和太子表忠心,起碼讓他們知道後覺得滿意。
看著一箱箱,幾個庫房也裝不下的珍寶奇玩,沈世襄見了也不禁咋舌,感嘆道,京城果真是這天底下最富庶,財富聚集之處。
在公主府短短幾日,他們也見多了朝堂官員的百面,能屈能伸,巧言令色。本就不多的仕途之心就更淡了。
沈世襄搖了搖扇子道,「還不如和希濂一起查案來得有趣。」
寧希濂也跟著點了點頭,「朝中也有幾個專職刑獄案件的司衙,要是能進去倒不錯。」
想想又是一嘆,今年春闈怕是有變,許多舉子也因爲曾受楊家恩惠或攀附楊家,而被司獄給抓了,甚至還有無辜牽連的。
若非他們在公主府,少不得也要遭罪一番。
沒想到來京城這些日子,承了錦榮不少情。
錦榮倒是淡然,「省得我還要去司獄把你們兩個撈出來了。」
京城的官場震動,影響至天下各地,沈世襄的父親沈通判還傳信來,擔憂他在京中狀况,雖未提及自身,但沈世襄也感覺到了父親的不安。
錦榮便讓他用了公主府的信鴿回信,沈通判這個官場的老油條,也應該放心了。
對於公主和兩位舊友親近,公主府裡無人敢說什麽男女大妨,何况這些禮教向來不是約束皇家公主的東西。
哪怕是皇后知道了,也只會說一句,錦榮高興就好,她知道錦榮在民間生活多年,隨性慣了,疼寵還來不及,也更不捨得拘束她。
皇后和太子的强勢登位,掌控權柄,不僅外頭的風向在變,府內的風向也在變,倒的也更徹底,只有討好了公主,才有他們的好。
誰敢多言,惹公主不高興。
在清理了楊家叛逆後,嘉煜太子才開始了對朝臣的懷柔,大量空出的官職由跟隨他的人頂上,或是讓在除楊家中及時站隊效忠的人晋升。
其中得益最多的,莫過於太子東宮。
皇后娘家本就勢弱,再者當初皇后和太子在宮中情勢危急,娘家也沒出什麽力,皇后也讓他們繼續榮養,壓根沒和太子提要拔擢舅家的事。
太子生母皇后的娘家都是這般,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沒得什麽好,皇后和太子又忌憚於外戚,太子妃娘家也只能慶幸太子妃地位穩固了。
正當形勢大好時,一個噩耗傳到了公主府。
皇后身邊的內侍來傳,「陛下駕崩了。」
「給我換素淨的衣服入宮。」錦榮輕嘆了一聲,吩咐侍女道。
幷不意外的消息,要說有多難過,那是不可能的,相處不多,也就是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離開了的感覺,就此而已。
到宮裡時,錦榮感覺得到宮中似乎少了很多人,再因爲帝崩,顯得蕭瑟寂寥。
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神情也憔悴了許多,錦榮上前扶住她,她拍了拍錦榮的手背,「別害怕,一切有母后在。」
「我沒事,母后節哀。」錦榮搖了搖頭道,這靈前悲傷最輕的人是她。
節哀?皇后心中嘆了一聲,她的夫君死了,但她不哀,因爲,她早就知道,從他當上皇帝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她的良人了。
從今往後,笑看這片江山的人,是她和她的兒女。
作爲旁觀者,錦榮也是最看得清這個事實的人,所以她是安慰了母后一句,就不再多說。
「太后娘娘。」宮裡的人最會見風使舵,哪怕太子尚未登基,已經有宮人稱太后娘娘了。
「何事?」皇后冷冷道,有著從未在錦榮面前顯露過的威勢,
宮人垂首道,「是、是華鳳公主不肯進食,說要來靈堂盡孝。」
皇后冷冷道,「若是她死了或是出了華儀宮半步,華儀宮的人也都不需要活著了。」
陛下不是讓她答應留著華鳳的命嗎?皇后眸子陰沉。
這些腌舎事,皇后也不願意讓錦榮見到,早在宮人來時就讓她去陪太子了,她的女兒,只要等著享受尊榮就好。
新帝登基,奉生母爲皇太后,太子妃晋爲皇后,胞妹榮寧公主晋爲長公主。
……
一下子從公主升級爲了長公主的錦榮算了算,好像還不到兩個月吧。
公主府又一次被宮裡的賞賜還有百官絡繹不絕的禮品也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