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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求你莫尋死》第80章
第28章

  灰暗潮濕的幽閉空間, 沒有一絲光綫,更沒有聲音, 無邊無際的世界裡一片灰霧, 透過霧氣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

  姑嵩被面朝下懸空吊起,手脚拴著粗如孩童手臂的鐵煉, 長長的鐵煉鎖在一旁的石壁上, 沒有一點多餘的空間可以給他活動,長時間懸吊著, 手脚都已經疼得發麻。

  可他像是沒有感覺一般,醒來後看見這樣的地方也沒有半點訝异, 靜靜看著前頭空氣中的一點, 似乎在等什麽。

  片刻後, 沒有邊際的世界裡,突然顯出了一道巨大的門,伴隨著轟隆的聲響, 百丈之高的石門緩緩開啓,一道光綫照射進來, 在這灰暗的世界裡顯得突兀刺眼。

  光綫中一個人走了進來,威嚴的面容上隱藏著滔天怒意。

  潯鄴一步步走近,看著懸吊著的人, 明顯再無抵抗之力,帝位拿了回來,再沒有了威脅,可多年陪伴他的人却弄出了這孽障的孩子!

  他胸腔中充滿了怒氣, 恨之入骨,當即舉起一旁的鐵架子往他身上猛砸,「你這個無法無天的逆子,竟然敢做出這般天理不容的醜事,睦雪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這個畜生,我若是在必然早早將你掐死了去!」

  姑嵩悶聲不吭,靜謐的世界裡只餘鐵架打在皮肉上的悶聲響,隱約聽到骨頭折裂的聲音,可他却連一絲悶哼都未發出,若不是玉色的衣袍上透出的血痕太過觸目驚心,那額間剔透的冷汗滴滴砸落在地,還以爲他根本沒有痛覺。

  潯鄴狠力發泄幾番,見他一聲不吭,越發沒了興致,「砰」地一聲扔掉了沾滿血迹的鐵架。

  姑嵩五臟六腑似乎都出了血一般劇痛,喉頭一陣腥甜涌來,再也壓制不住生生吐了一大口血,淺色清隽的衣衫上暈透出了血迹,染紅了衣衫,血水順著衣擺一點點滴落而下。

  滴答滴答,在空寂的灰暗中莫名顯出了幾分詭异寂靜,地上鮮紅血迹斑斑,看上去觸目驚心。

  却不想他不但沒有求饒的意思,甚至若無其事笑起,輕飄飄道:「原來天帝只有這麽一點本事?」話間輕描淡寫,既嘲諷又狂妄。

  這樣的做派最是氣人,你在這處怒極發飈,以爲打著要害處,他却在那處漫不經心,半點不放在心上,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倒襯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

  潯鄴怒極一把拉過他的頭,面露猙獰厲駡,「你還敢笑,你的繼母如今懷了你的孽種,我們天族可真真是成了九重天的笑柄,你可真是好本事!」他甩手就是一巴掌,用力地手都發抖起來。

  姑嵩被打得頭偏向一邊,神情怔然,半晌才像是反應過來。

  他忽而輕笑出聲,鮮紅刺目的血染紅了他如玉的下巴,唇齒間盡是血迹,依舊不改容色清俊,可這笑太過古怪,却讓人莫名心裡發怵。

  他似乎極爲歡喜,却又不是純粹的歡喜,「真是比我想像的還要有趣……」他話間清冷非常,平靜淡道,可那眼中莫名透出些可怕的瘋狂,眉眼無端凜冽,笑意鋒芒畢露却驚艶於眼前,惑人却又無端瘮人。

  潯鄴見他這般不知悔改害怕,神情越發陰沉,也不耐煩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你最好祈求朝堂上沒有岔子,倘若是接下來出了一點問題,你都別想好過!」

  陰狠威脅的話在空寂的世界裡回蕩,巨大的石門又一次慢慢開啓,天帝離去之後,門再度消失在眼前,隔絕了所有的聲音和光綫,一切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壓抑得透不過氣。

  這樣的地方待上一日兩日都是煎熬,若是待上一輩子,只怕早早便要瘋了去。

  姑嵩靜默半晌,微微轉頭看向自己的手,視綫落在晰白乾淨的手背上,這一處幾百年曾被她抓了一道,哪怕回了九重天後,她再沒有抓過一次,他也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位置,記得誰曾經看過這道痕迹……

  他眼中一片漠然,沒有半點情緒,看上去似乎沒有感情,而現在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潯鄴一出來便開始著手政務,廢了幾個日夜將姑嵩處理的政務仔細查了一遍,發現他幷沒有暗中做什麽手脚,反倒將政務理得很好,替他解决了不少燙手山芋,數十日來上朝都是平平順順,沒有半點障礙。

  可時日長久,問題便慢慢浮出來了,姑嵩行政與他行政完全是兩個極端,他擅守喜溫吞之法,保守之間可守得太平,不會有太大的風險危機,即便出了錯處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而姑嵩則是劍走偏鋒,以攻爲守,寧願以刀割腐肉,也不願意讓它繼續蔓延下去,下手極爲狠辣,這般動作若是沒有極大的把握,那一小步錯便是滿盤皆輸。

  而現下這一番雷厲風行處置下來初見奇效,解决了許多問題,再用回天帝溫吞的法子,是决計不行的,只會讓所有的問題捲土重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棘手!

  可若是讓天帝兵行險招,弃車保帥,又冒險太過,後面每一步都是至關重要,倘若不是在他預料之中,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不是他熟悉的法子,趕鴨子上架終究是處處受制,只能謹慎行之,拖延擱置,一放再放。

  那好不容易解决的燙手山芋又如星星之火燎原而來,引得朝中著手的老臣不滿於心。

  先前在蓬萊,陛下就將那天族相傳的玉簪給了蓬萊的弟子,現下姑嵩殿下又久不見人,多少叫他們猜出了陛下和殿下之間的不好。

  可陛下與殿下之間究竟如何,那是天族的事情,萬不能將這四海八荒九重天當做兒戲,這一步走錯可就是六界大亂,魔界若是趁虛而入,這盛世太平全盤傾覆也不過就是一瞬間。

  這政務先前是姑嵩殿下處理,如今看了陛下已經有心無力,却又攔著殿下接手解决,多少叫老臣們心裡焦急,再加之先頭事情一放再放,問題接踵而來,再這樣下去可就是大不好了!

  「啓禀陛下,此事乃是殿下親手著辦,吾等皆不知曉殿下究竟如何打算,實在寸步難行。」一老臣先一步出來,委婉建議道。

  此言一出,私底下商量好的老臣一一出來開口言之,這一遭是必然要將姑嵩拉到朝堂之上的架勢,

  「此事既然是殿下處置,是該讓殿下將這些事情徹底解决,也免得陛下爲之煩惱。」

  「臣附議,這些燙手山芋若不儘快解决,只怕往後不堪設想。」

  「臣等附議。」

  一時逼得天帝無法開口,其實他若是能將這些事情一一解决,自然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姑嵩,可偏偏姑嵩的路數太過詭异極端,若是按照他現下的局來,那可真是步步走在懸崖峭壁,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根本沒有辦法效仿!

  這些仙家多少預料到這般下場,這事若再拖下去,這錯處早晚地落到他們頭上,倒不如現下趁早解决了去。

  整個大殿上跪滿了仙家,憂心焦慮的有之,順水推舟的有之,心懷鬼胎亦有之。

  這可真真正正的再逼他,他勤政這麽多年來,從未遇到這樣的局面,即便這群老臣話說得再好聽,也依舊是在打他的臉。

  這老子比不過兒子,還要去尋兒子幫襯,說出去多難聽呀!

  無聲的寂靜過後,饒是潯鄴往日一向寬仁,現下面色也無法控制地發沉,默然片刻才開口威嚴道:「此事吾心中早有計較,只是姑嵩這些時日打理政務多少困了他的性子,他年紀還少,自然受不得這般重的擔子,一時撑不住避了也是沒法子的事。

  不過也確實需要歷練歷練,做事又豈能半途而廢,吾早就派人去尋他了,只是這天高海闊,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實在難以在短時間內尋得,恐要費些時日。」

  話已說到這個上頭,諸位仙家自然明白,便也退了一步,

  「陛下日理萬機,多有操勞,若實在找尋不到,臣等願意代勞。」

  早朝散後,潯鄴面上依舊穩重威嚴,可回了書房一張臉就徹底陰沉了下來,伸手便將玉案上的東西揮到了地上,「一群老東西,倒會在我面前使心眼!」

  筆墨紙硯劈哩叭啦碎了一地,身後的幾位仙家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陛下息怒。」

  潯鄴猛地轉頭看向他們,厲聲喝道:「息怒息怒,一天到晚就只知息怒,遇到事却沒有半點解决的法子,難道都要讓我來想嗎,那要你們有何用!」

  仙家們聽聞此言面色發白,「陛下,實在是殿下先前大刀闊斧太過狠辣,那般一刀切下,根本就沒是有路可走,我們實在想不出解决的法子,也不知殿下是不是故意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想要給陛下您添堵。」

  潯鄴這麽多年而來,也不是廢物,否則天帝早早就換了,他自然看得出來姑嵩的底子,他不僅沒有亂來,而且每一步都切中要害,處理得乾淨利落,思維縝密至極,一步步看似冒險極端,却走得很穩,半點不出岔子,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最快的解决之法。

  現下再聽之這些愚不可及的話自然更是怒上心頭,「無路可走,好一個無路可走,等你們找到了路走,恐怕天帝也早早換人了!」

  面前跪著的幾人聞言驚恐萬狀,當即磕頭,「陛下恕罪,臣等無用,求陛下恕罪!」

  潯鄴面色陰沉猙獰得可怕,如今諸事不順,真讓他恨不得立刻殺了那個罪魁禍首,可有實在顧忌良多。

  「陛下,爲今之計是要先穩住那一群老臣,倒不如先將殿下哄騙出來,將這些事情處理清楚了,再將他關起來……」

  潯鄴聞得此言怒不可遏,指著他們大聲厲駡,「哄騙,你們拿什麽去哄騙他,你們這些腦子怎麽和他玩,他不過區區十幾日將你們耍得團團轉,連他的路數都摸不清楚,你們怎麽去騙他,還哄騙出來,荒謬愚蠢,一群酒囊飯袋!」

  帝王之怒又如何叫他們承受得起,聞言再不敢多言一字,一個個抖成篩子,冷汗盡濕衣襟。

  潯鄴只覺心中煩不勝煩,暴躁至極,他現下就像是踩空了一般的感覺,明明什麽都握在手中,可却越覺不安定,仿佛如今他才是真正踏了局中,而先前所有不過與他玩笑熱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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