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靈巧的猴子翻了幾個跟頭便被雜耍人領了下去, 換了兩個粗壯的漢子抬著大石板上來,厲吼一聲來一出胸口碎大石。
圍觀的人群中一陣喝彩, 一陣涌動後, 他們周遭忽然有人發出一聲嬉笑,似乎被人瞧個正著。
似玉一驚, 連忙避開了姑嵩的親吻, 低下頭埋進他頸窩裡,面上一陣發燙。
周遭看熱鬧的見得姑嵩, 一時驚嘆其模樣出挑,一派謫仙氣度, 不似風流之人, 便越發好奇埋在他懷裡的小娘子長得什麽模樣, 瞧著身姿倒是玲瓏有致,火熱非常,難怪惹得這清冷公子這般動情。
姑嵩看了眼周圍, 果然見周遭幾人笑看這處,只得伸手抱起似玉, 退離了人群避開這一處。
離了人群,似玉才微微抬起頭來,這般抱著走多少也是引人注目, 好在姑嵩走到人少處將她放了下來。
這一角來往的人不多,大多都聚集在戲班雜耍處熱鬧,一旁攤子挂著許多奇形怪狀的燈籠,上頭好像是動物的形狀, 醜得活靈活現,偶有幾個人來買,與熱鬧的長街相比,顯得有些冷清。
似玉脚一落地也不知該說什麽,唇瓣微微發麻,全是剛頭纏磨的,她忽然拘謹起來,剛頭人多噪雜倒還好,現在靜下來,多少有些不自在。
似玉見他不說話,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的眼,她心口一緊,連忙收回了視綫,看向街上來來往往的人。
過了一會兒,姑嵩忽而開口提議道:「可要去前頭看一看,那處還有很多花燈,你往日也不曾看過……」
似玉聞言連忙點點頭,只要不這樣束手束脚站在這裡,去哪裡都好。
姑嵩微微俯身,伸手去牽她的手,視綫却落在她臉上,見她沒有排斥,便將她軟綿綿的手握在了手掌中,淺聲道了句,「走罷,」
長街一旁是湖,湖岸邊有許多人,寬寬的河道上一盞盞蓮花燈在水面上漂浮著,順著流水往前流淌而去,上頭的燭火隨風搖曳,如璀璨耀眼的星星灑落在河畔,美不勝收。
長街上挂著許多花燈,燈下來往踵接肩摩,走近一看燈面上提了很多字,字迹多有不同,出自路人,皆是祈福,還有情詩。
似玉記得往日在廟前,也有許多來來往往的人祈福,什麽稀奇古怪的願望都有,她最喜歡看的就是這些,因爲蹲在那處實在閒得發慌。
不過後頭破廟衰落了,便是那些孤魂野鬼時不時來游一游,順道祈祈福,又凄凉又吵鬧。
前頭正在猜燈謎,一排長燈過去挂著許多字謎,在燈下搖曳。
這樣相顧無言走著多少讓她有些拘謹,她連忙在手心冒汗前,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快步往人群裡走,「快看看這些燈謎。」
姑嵩跟著她身後,一道往燈前走去。
似玉抓過一個燈籠,看下頭的字條,認真念道:「一口吃掉牛尾巴,打一個字?」
似玉滿眼迷茫,抬眼看了眼姑嵩。
這簡直就是殺鶏焉用牛刀,天界朝臣若是知曉他們殿下陪這隻上古凶獸玩這無用的字謎,恐怕要將似玉抓去好生□□一頓。
姑嵩見她看來才薄唇輕啓道了一個字,「告。」
似玉聞言自己琢磨了一般,一時間恍然大悟,想著自己琢磨了大半天都沒有想出來,他却連想都沒想便道出了答案,多少有些丟上古凶獸的面兒。
便又往前去尋了幾個考他,却不想他每個都輕輕鬆鬆答上來,這字謎就好像是他出的似的。
她不信邪又拿起了一個燈籠,不假思索念出了上頭的字,「一胎生下龍鳳胎。」念完當即抬眸,巴巴的看著他。
姑嵩手拿著燈籠微轉,看著燈面上的情詩,朦朧的燈光映的他眉眼如畫,玉面生輝,琥珀色的眼眸極爲剔透,如寶石一般純淨,聞言眼眸一頓,低頭看向她,沒有如剛才那樣,一聽便能道出答案來。
似玉以爲他被難住了,一時間心生歡喜,咧嘴一笑,却不想他忽然低聲道了一個字,「好。」
似玉聞言一怔,只覺他清冷的眉眼柔和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神幾乎叫人的心都要化了。
她看向自己剛才念的話,腦子頓時空白了一片,成了一團漿糊。
勉力集中思緒,看了幾遍,才意識到確實是一個好字,可不知他話裡的好,是對她說的,還是在回答這個字謎。
若是回答她的……
似玉微微抬眼看向他,朦朧的燈光映在他玉面上熠熠生輝,如珠玉在側,那眼神仿佛一下子看進了她心裡。
她忽而一晃神,纖細的眼睫微微發顫,幾乎不敢對上他的視綫,沒有絲毫停頓去看下一個燈籠,也沒有再開口考他。
他也沒有開口說話,一如既往地走在她身後,很安靜,却又叫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男女之間的曖昧本就是如此,一旦察覺了便無法輕易忽略,甚至還會不自覺去注意,一個輕微的衣衫觸碰都叫心裡平靜不下來。
似玉一路看著花燈,注意力却半點沒在花燈上,言行舉止越發拘束。
待逛完了一條長街,姑嵩幷沒有回去的打算,帶著她去了自己以往的住處,這一回周遭沒了擁擠的人群,二人隔著一掌距離走著,連衣角都沒有碰到,無言的曖昧慢慢蔓延其中。
似玉跟著他一步步走著,走到了門前才認出了地方,她先前來時屋裡擺滿了畫,却不想這麽久過去了,這屋子竟然還在?
姑嵩推開門讓她先進去。
似玉無意識看了他一眼,才越過他往裡頭走去,那些畫已經收乾淨了,一幅都沒有挂著。
似玉頓時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若是進來看到了那些畫,自己又應該以怎麽的神情去面對他那樣漫長而又毫無止境的等待……
姑嵩沒有說什麽,仿佛見她站在這屋子裡便是滿心歡喜。
似玉站在屋子裡,看了眼床榻有些手足無措,連忙上前將窗打開,外頭徐徐暖風拂來,隱約帶著些許花香,屋子很乾淨,像是時不時就有人來打掃一番。
姑嵩上前伸手摟過她的細腰,身子微微斜靠在她身上,「我先前便是坐在這處鑽研了修仙的法子,那時我剛剛有了些許修爲,一日裡總有幾回感覺你在等我去尋你,有一回兒,還感覺到你來看我……」他說著,話間生生一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那自然是沒法再說的,他既然已經成了仙,必然也知曉那不是他的錯覺,而她也確實來過之後又離開了,甚至連一個念想都不願意給,斷得太過乾乾淨淨。
若是真心喜歡他,又怎麽會這般决然離開?
二人心知肚明,有些東西揭開了這層窗戶紙,就沒有那麽美好了,自欺欺人或許也是另外一種活法。
他不過微一停頓,便轉而說起了別的,「往日那幾盆花不知什麽時候修成了脚,有一日起來便只剩下了空盆子,也不知這些靈怪去了何處,否則你還能見見它們……」
似玉眼眶微微潤濕,聽著他的話只覺心口酸澀,他越是這樣粉飾太平,輕描淡寫,便越是讓她心生愧疚,虧欠至極。
「是不是困了,想不想泡個澡?」
似玉聞言微微點頭,姑嵩抱了她片刻,才有些捨不得似的去了外頭灶房,原本一個淨衣訣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却偏偏要親力親爲,仿佛這樣才覺得安心。
似玉見他在生火,也不好閒著什麽都不幹,連忙跑到院子裡的井旁,拉繩舀水倒進桶裡,抬到他那處。
姑嵩生好了火起身走來,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桶,像相公寵溺勤勞的小妻子一般,低頭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溫聲道:「真乖,你去裡頭歇著,讓我來。」
似玉的臉頰突然被他親了一下,一時怔住,見他去了灶房便溫順地像個小妻子般,乖乖站在一旁等著。
待水燒好後,似玉先洗了個戰鬥澡,便被姑嵩拿著布慢條斯理擦乾,親自給抱到了床榻上去。
似玉一沾上被子,便快速鑽進了被窩裡頭,燥得滿身通紅躺在被窩裡,這人好是不知羞,她泡個澡非要站在旁邊看,這樣直勾勾看著,叫她哪敢放開了膽子泡?
姑嵩就著微凉的水洗好後,掀開被子躺了進來,伸手摟過她抱在懷裡,又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看著她的眼神極爲溫柔,今日他似乎很開心,眉梢隱隱染了笑意,都能叫她看出來。
似玉本以爲他剛頭那樣看著,洗好必會尋她做那檔子事,却不想他規規矩矩抱著她什麽也沒做。
她乖乖的窩在他懷裡,「你今日是不是又要修生養性?」
姑嵩聞言一頓,「我如今已經不是清修的道士了,何需修身養性?」
似玉猶豫了片刻,抬頭在他耳旁問道:「那你今日不需要嗎?」
姑嵩摟著她的手微微一緊,溫香軟玉抱在懷如何不心猿意馬,他想了想還是勉力克制著,「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似玉一時頗爲羞澀,「我身體恢復很快的,現下沒什麽,你不要太用力就好。」
姑嵩當即翻身壓上她,眼眸極亮,身體炙熱地都要叫她融化了去,低沉聲音却溫柔至極,「我一定不用力。」
清晨湖面的烟霧還未散去,臨水的一茅廬之中幽幽琴聲傳出,在水面之上輕轉,流連於山水之間。
身著清簡衣衫的青年緩步從山林之中走來,步伐不快不慢,轉眼間便到了眼前,他在茅廬之外默站了半響,似在聽著琴音。
茅廬之中坐著一個男人,已過而立之年,見忽然有客來訪似乎有些意外,他停下撫琴的動作,起身站起看去。
來人清簡布衣,眉眼乾淨清隽,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清冷沉穩氣度,實屬不易。
潯鄴伸手作揖,禮節周到問道:「敢問公子何事造訪?」
青年聞言不語,看他半響,才提步走進茅廬,「步行山林難免生渴,山水之間苦無人家,聞得琴音,故來向先生討一杯茶吃,不知先生可否應許。」
潯鄴聞言便覺他不是來討茶水喝這般簡單,思來想去幷未曾見過此人,他隱居山林多年,也沒有什麽多少故人朋友,若是知曉自然能認得出來,便也當作是尋常客人,熱情好客的笑言,「尋常小事不足挂齒,小兄弟稍等片刻。」
潯鄴轉身往屋裡走去,他變成了凡人,反倒成了陌生人,母親彌留之際的遺憾和恨終究還是隨著時間淡去……
姑嵩靜靜看著,片刻後,眼眸微轉,身影漸漸模糊,如一片烟雲消散在茅廬之中。
潯鄴從屋裡端出了一套茶具,却見茅廬之中已經沒了人,他一怔,「小兄弟?」
周遭空靜的沒有人應他,那人仿佛只是來看他一眼,吃茶一事不過是個藉口。
他放下了茶具,心中生出幾分奇怪,不遠處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女子,出塵不染的美貌世間少有,看著他美目驚訝,「陛下?!」
施梓漆回了蓬萊便背地裡派人去尋天帝,却不想沒有一個人知曉天帝休養的地方,一時更加疑惑不解,便使了蓬萊密踪術跟著姑嵩。
陰差陽錯間竟然得知了這麽大個秘密,姑嵩竟然把天帝弄到了凡間?!
他難道……難道要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