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沒顧得上聽老爹接下來的話，我迅速奔到牆角打開通訊器，選出某個女人的頭像心神不寧地等待連接。

「哥哥，幹嘛？我在和嫂子做飯呢。」夏綠蒂那邊吵嚷得很，想必是在跟林恩幫倒忙。

藏馬老爹吃飽喝足之後就躺到沙發上享受起了窗外的陽光，全然不在意我對他的忽視。心驚膽戰地聽了一會兒鍋碗瓢盆的擊打聲，我低聲詢問道：「妹妹，那個變態……十七皇子還在冰櫃裡嗎？」夏綠蒂依然忙著手上的活計，隨口答道：「在啊。」

彭地一聲，我掛斷通訊器，打開書房裡的升降梯就準備到倉庫去。「等等，小伯奈斯。」藏馬老爹揉揉惺忪的眼睛，表情嚴肅地問道，「艾利維斯在你家的冰櫃裡？」

我沮喪地道：「說來話長……」

「那就別說了。」藏馬老爹站起身，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了幾個來回，停在升降梯前道，「先不要讓他走，你去倉庫裡多放幾個追蹤系統的屏蔽器，把他放在冰櫃裡養著吧。」

看著藏馬老爹一副極具城府的模樣，我不由得停下邁向升降梯的腳步，抱著肩思索起來。「帝國這次選擇與聯邦聯合，是因為知道了『霍金』的厲害，如果聯邦被妖獸群吞噬，他們也將再無招架的能力；可一旦『霍金』被徹底解決，之前簽訂的協議是否還成立，就要看他們的說法了。」老爹慢慢地捻著自己的鬍子，「艾利維斯雖然變態了一點，但看得出科索沃皇帝對他很是疼愛，暫且把他留下當人質，等『霍金』被解決了再見機行事就好。」

我覺得有道理，就把升降梯的門合了起來，轉而吩咐管家去多買些屏蔽器。第二科索沃帝國一向狡詐，藏馬老爹的顧忌著實在理，我可不想在病毒戰爭徹底結束之後，還要和林恩面對這種尷尬的問題。

因為一向沒什麼同情心，我不覺得自己有愧對變態皇子，畢竟我們家冰櫃的營養維生系統以及休眠設備非常完善，不跟他老爹要住宿費就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你看看這個。」藏馬老爹把手伸進袍子裡掏了又掏，好半天才拿出一張綠油油的再生紙，舉在面前示意我去看它的內容。我以為又是什麼賬單，剛想板著臉教訓老頭一頓，卻在餘光中瞥見了上面塗得很黑的標題，於是低頭細細一掃，發現上面寫的是「艾斯比·查歐的總統挾持計劃」。

「這個沒事幹的海盜頭子打算挾持總統？」我挑著眉道。

「艾斯比·查歐前些日子得到了能量石光明之海，在星際海盜大會上很是出了一番風頭，他想在下一次大會上製造出遠勝光明之海的噱頭，所以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挾持總統。」藏馬老爹一本正經道，「我的消息一定是最快的，因為海盜大會的時候我在和一個船長打撲克，聽到之後就立刻趕回來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哭笑不得道：「他為什麼不挾持科索沃皇帝，偏要跟我們聯邦過不去？」

藏馬老爹頭頭是道地分析說：「你還記得以前他曾在你和那個禁區騎士羅道手下吃過虧嗎？我想他可能對聯邦有一定的報復心理。另外作為恐怖分子，他的所作所為本來就不需要什麼理由。」

我聽罷皺著眉，仔細地看了手中的宣傳海報一會兒，歎氣道：「我立刻報告總部，你先走吧。」

雖然藏馬老爹對聯邦的貢獻不小，可他和艾斯比·查歐一樣是個切切實實的星際恐怖分子，絕不能暴露在數字城堡監控的區域下。正準備收拾行囊把老爹打發走，他忽然幽怨地道：「我還有話要說呢，別趕我走。」

我抬頭看了一眼鐘錶：「有話就快說，我覺得數字城堡的監控系統已經差不多要修好了。」藏馬老爹眼神一凜，自己可能也覺得時間不多，於是就不再和我賣官司，條理清晰地將收集到的情報一一講給了我。

「……你的意思是說，霍金病毒的傳播者是『金蘭』的一員，這個人因為光明之海的緣故在追殺艾斯比，艾斯比準備挾持總統，而數字城堡在同時對付海盜頭子和傳播霍金病毒的人？」

「而且數字城堡和『金蘭』還在追捕我。」藏馬老爹淒涼地補充道。

我在腦海中慢慢整理著這亂套的關係，默算著自己和林恩還有多久的舒坦日子可以過。計算的結果使得我的神情比四處逃亡的藏馬老爹還要淒涼，拿眼瞥著他問道：「『金蘭』為什麼要追捕你，你不是早就脫離他們了嗎？」

藏馬老爹支支吾吾地搓著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年脫離幫會的真相。」

難道不是改邪歸正？見我面露疑惑之色，他有些尷尬地低下頭，終於小聲地說了出來：「當年我們老大包養了個小情人，以前是服務於禁區騎士的高級妓女，我那時候喝醉酒一個不小心，就把嫖過她的事給說出來了……」

我聞言沉默下來。

老爹啊老爹，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

「哥哥，午飯準備好了，快來吃吧！」砰地一聲響，雖然已經變得清秀、卻仍是十分粗魯的夏綠蒂踹開了門，大大咧咧地朝我走來，在看到藏馬老爹的時候愣了一下，「咦，老爹？你怎麼回來了。」

「天哪，你是夏綠蒂！」藏馬老爹驚奇地看著她道。

夏綠蒂風騷地撩著自己的長髮，驕傲地揚起下巴道：「是的老爹，我漂亮嗎？」

「太漂亮了，老爹的小公主！」兩人在我面前擊掌，神態和動作都像對真正的父女一樣，默契地把我拋到一邊閒聊起來。

我便也不再搭理他們，和命不久矣、整天自怨自艾的娃娃臉總統通過話，報告了藏馬老爹收集到的情報，囑咐他加強身邊的警衛後，又招來管家讓它把吃剩的鮮奶蛋糕端出去，和它一起到了廚房，站在門口看著拼水果盤的林恩。

近距離感應下的訂婚戒指發出一陣光亮，林恩從自動控溫台前抬起頭，目光順著手上的戒指滑向我的臉龐，在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我走過去攬住他的腰，順著小腹的線條緩緩撫摸著，側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這些日子不論發生什麼事，煩躁也好憋悶也好，我總能在看到林恩的時候變得釋然。想到自己已經有了這麼優秀的一個愛人，無論將來要面對怎樣的挫折，對我來說都是值得的。

我想林恩的想法應該也和我相同。他放下手中的果盤，轉過身來用那雙銀眸溫和地注視著我，唇瓣覆在我的唇角輕輕親吻，很快挑開一道縫隙，如魚得水地鑽了進來。我吮吸著他的甘甜，雙手不由自主地掀開外衣，遊走在了他細緻的肌膚上。

「我的將軍，如果不是還要和那兩個怪人一起用餐，我真想在這裡就吃了你。」分開的時候，兩人的氣息都已經有些不穩，我甚至能感到敏感的林恩險些在我的撫摸下濕潤。曖昧地點點他的唇角，我起身和管家一起收拾著控溫台，將檯子上的中華新洲菜餚一盤盤端到餐廳裡去，再趁藏馬老爹和夏綠蒂還未下樓時，和熱情的將軍又交換了一個吻。

閃爍著指示燈的管家在旁邊看著我們，機械的腦袋看上去有些羨慕。

因為有男媳婦在場，藏馬老爹的吃相變得斯文起來，先去浴室裡清洗了一下身軀，將自己藏污納垢的鬍子和頭髮都徹底地洗乾淨，重新編成小辮，這才換上乾淨的衣物慢條斯理地與我們共餐。

賢惠的夫人，清秀的妹妹，睿智的老爹和能幹的管家，我想如果現在是一個和平年代，這簡直能稱得上是最完美的家庭。

藏馬老爹還沒吃完，他的智能就發出了遠程警報，提醒他數字城堡的監控系統正在慢慢恢復，於是匆匆忙忙地和我們告別，打開壓縮分子袋把自己的木頭房子在平台上釋放出來，從地窖裡摸出不少老酒帶上，撲扇著兩隻鐵翅膀衝上了天際，逃跑的速度堪比火箭。

當然，臨走前他又煽情地對我和林恩祝福了一番，塞給我一張巨額欠款單。

夏綠蒂又穿上白大褂進她的實驗室研究去了，而我攥著手裡的賬單，埋在林恩胸前啜泣道：「夫人，這樣下去我們可怎麼過呀……要破產了啦……」

林恩也沒想到看上去純良無比的老爹居然這麼腹黑，笑也不是，陪著我失落也不是，只好採取了最有效的一種安慰方式。

我呆呆地看著窗前的林恩把自己的上衣除下來，露出結實優美的胸膛，逆光的臉龐顯得很有幾分神秘。他帶著我的手撫摸他的身體，喉結上下顫動了一下，眼裡飽含著挑逗與邀請，緩緩朝我靠過來，伸手解開了我領口的扣子。

雖然早就發生了親密的關係，可我之前禁慾的日子實在太久，除卻最開始的幾天，並沒有對這種事十分熱衷，反而是身為能量杯、不知疲倦的將軍常常慾求不滿，還和以前一樣總有意無意地挑逗我。如果說之前的引誘都是暗示，那麼這次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明示了。

林恩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我動作，不由得有些洩氣，臉上滿滿的都是對自己魅力的質疑。「……不要嗎？」他垂眸說著，剛想重新穿上外衣，卻被我拉住了手，按在身下狠狠地熱吻了一番。

「是很想要，」我喘著粗氣摸摸林恩的臉頰，有些哀怨地抬頭看了眼電子屏幕上的時間，「可是尊貴的德古拉將軍好像忘了，今天下午有你們帝國的軍事代表團來這裡進行對戰演習，如果我們兩個遲到的話……」

林恩抬頭瞄了一眼時間，頓時驚慌失措地從情慾中掙脫出來，轉變之快令我不由得失聲發笑。「晚上繼續？」我的允諾一出口，他的眼底便飛快地閃過一道光，利索地起身把自己的長髮紮起來，又和我一起進到主臥換上制服，回歸到德古拉將軍平時的威嚴模樣，與我相攜跨進飛艇，朝歐文島駛去。

遇到公事，林恩總能比我更快的進入到狀態，在眾軍士面前也極具威儀，使我這個一向懶散的軍團長有些汗顏。為了不至於打破伯奈斯在小林恩眼裡的英雄形象，這些日子我已經對自己的部屬們嚴厲了許多，只不過由於臉上的春光太過明顯，沒什麼震懾力罷了。

因為我和林恩每次出現時都是一副恩愛過後的模樣，總免不得會受到些調侃。雖然他們面上不說，可嘴角隱藏的笑意卻暴露了那點心思，被我發現還好，如果被林恩發現，肯定少不了那些抗壓訓練的懲罰。

帝國這次的軍事代表團選的是科索沃皇帝身邊的親衛，個個身材高大，光是站在那裡就能帶來一陣壓迫感。他們的機甲外殼都是純黑的顏色，跟聯邦普遍的乳白色相比，更是多了一種氣勢。在場的軍士們很快發現了這種差距，鬥志不由得燃燒起來，眼巴巴地等待著身為長官的林恩發號施令，只想通過對戰來挫挫他們的銳氣。

對戰演習的口號喊響之後，操場上的乳白和純黑就混為了一體，能量波驅使著地上的灰塵蕩在戰士們的週身，使我有些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只看得到身邊的林恩鷹一般銳利的眼眸漸漸沉下來，眉毛也細細地擰起，一副很失望又有些慍怒的樣子。

「怎麼了？」我撐在面前的欄杆上問他。

林恩摘下自己的護目鏡，潔白的手套撐在額頭上，看著他們歎氣道：「……就跟小孩子騎馬打仗一樣。」

灰塵漸漸散開，我看到了他們此時戰鬥的狀態，果然打打鬧鬧的不成樣子，於是也皺起了眉頭。其實我倒也能理解他們，畢竟簽署停戰協議後的三十年雙方都只是打異變妖獸，很少有與智慧生命體戰鬥的機會，就像林恩以前所說的那樣，已經不可避免地積攢了一些暮氣。

「林恩，你去給他們示範一下吧。」我看著林恩認真的臉龐，心頭一動，「我想看你操縱阿波羅號的樣子。」

只要是我的要求，他就從不會說出拒絕的話來。「好。」他欣然同意，看樣子也想用自己的實力來教訓一下這些沒有紀律的混小子，湊過來親在我的臉頰上，輕盈地躍下指揮台，去歐文島存放機甲的倉庫發動阿波羅號了。

我摸著被將軍親到的地方，心裡有些飄飄然。

一陣疾風吹過，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個金色的光點，令帝國驕傲的阿波羅號打開背上的防護翼，順著腳下的軌道駛進操場，一雙金甲手臂利落地掀翻了身邊幾架機甲，游刃有餘地穿梭在混亂的黑白色之間，不消一會兒就把整個操場參加對戰演習的兩國機甲都掀翻在了空中。

那些被掀翻的機甲仰躺在地上呆滯了好一會兒，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待看到阿波羅號上閃亮的帝國徽章和名牌時才反應過來，個個張牙舞爪地朝林恩撲過去，手中的能量刃不斷地變換著各種形態，從一開始的互毆變為了齊心協力對付林恩。

其實林恩在戰場上所佔據的最大優勢，就是他身為能量杯，機甲上不需要承載任何沉重的能量盒，比尋常機甲要輕盈一些，而且和機器是真正的融合操作，精神能夠一直保持最佳狀態。我看著林恩毫不客氣地教訓著兩國的軍士，心裡嘀咕著思索起來。如果我們倆在戰場上相遇，究竟是誰更厲害一些？

大概我比林恩多的就是年齡和閱歷，在戰場上的應變能力要比他豐富一些，不過缺陷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林恩不是能量杯，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戰勝；可是能量杯又加上聰明的頭腦，我倒覺得自己可能要弱上一點了。

說到能量杯……可以將生命體的長相定格在一生中各項機能最優秀的時候，直到死去都不會改變，幾乎不會感覺到累，餓和困基本上也是隨心而至……

那它的能量，會不會像能量盒一樣，總有一天被消耗殆盡？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注意到懸掛在空中的恆星猛然擴散開了一些，道道刺目的光芒落在操場上，打到戰士們的機甲上，化為淺淺的灼燒痕跡。阿波羅號突然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保持著進攻的姿勢一動不動，而被它制在身下的機甲一個翻身迎上來，揮動著手中的能量刃朝它刺去。

「立刻停止對戰演習！」我將腕上的智能調到擴音器模式，朝所有人命令道。

……

很多時候我總是顯得很淡定，即使在戰鬥中險些墜入鬼食空間，也不會露出過分意外的表情；但這並不能代表我就是一個沒有危機感的人。

天空中的恆星還在持續地擴散著，近乎於熱毒的溫度也悄無聲息地將聯邦的島嶼籠罩。

林恩從駕駛艙裡掉落出來的時候，我感到心跳也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

看來我們真正期盼的日子，還遠遠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