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凌越發覺得林泉是個相當有大局觀的教練， 就拿這次前往紐約來說，他似乎早已料到今日， 早在三亞集訓結束後， 就讓趙凌去辦了各國簽證，方便以後出國參賽。

　　趙凌是個行動派，從三亞回上海后， 立即把簽證給辦了， 大多簽證下來的時間都是七到十四天的工作日，後來去北京進入國家集訓隊正式訓練，各國簽證都辦妥了。

　　眼下她前往紐約，也是說走就走。

　　林泉給她定了晚上的紅眼航班， 十一點二十五分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起飛。

　　林泉那邊還有有運動員要帶，不方便陪趙凌去紐約。

　　所以，趙凌是一個人過去的。

　　國際航班一般提前三個半小時到達機場，晚上七點的時候， 林泉就開了車準備送趙凌去首都國際機場。趙凌坐在副駕駛座上，林泉在一旁叮囑她︰「岳斌雖然脾性古怪， 但也確實是十分專業的編舞，你和他好好相處。另外， 每天都要和我匯報進度，以及有不會的地方及時問我。對了， 你還得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岳斌是一位嚴格的編舞， 但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令他滿意。」

　　趙凌一一記下。

　　「好的。」

　　此時， 林泉抬腕看了眼手錶，說︰「怎麼還沒來？」

　　趙凌說︰「女孩子上洗手間是慢了一些。」

　　林泉搖搖頭，嘆息說道︰「有時候真拿我這個女兒沒辦法，還非要來送機，不過也算了，難得見她交朋友這麼上心。」

　　趙凌笑了笑，沒說話。

　　沒過多久，林薇薇就匆匆忙忙地跑來，鑽進了車後座，嘴裡念著︰「來了來了，我剛回公寓拿東西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坐在後面？到機場半個鐘頭，你還能和我說一會話……」

　　林泉︰「林薇薇，你還小嗎？」

　　趙凌笑說︰「沒事沒事，我坐後面陪薇薇聊會天。」

　　話音未落，車窗外有人輕輕地敲了下。

　　夜幕已然降臨。

　　趙凌依稀見到外面有一道模糊的輪廓。

　　林泉放下了車窗，看清人臉後，不由有些意外︰「嘉樹？」

　　席嘉樹問︰「你們去機場嗎？」

　　林泉說︰「對，去首都國際機場。」

　　席嘉樹面不改色地說︰「曾教練讓我休息一晚上，我沒事做想去兜兜風，你們帶上我吧。」話剛說完，車後座的林薇薇發出了「撲」的一聲，聲音很小，很快又收斂了。

　　林泉說︰「行，你上車。」

　　此時，趙凌已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林泉說︰「她們兩個姑娘要聊天，嘉樹你坐副駕駛座。」

　　話還未說完，林薇薇卻說︰「不行，我才不給席嘉樹坐我家的車的副駕駛座。席嘉樹他老欺負我，爸，我才不要讓他坐副駕駛座！」她拉開車門，比誰跑得都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上了副駕駛座。

　　於是，趙凌和席嘉樹兩人只好坐在車後座。

　　一路上，四個人意外地沉默。

　　林泉覺得有些奇怪，原以為會一路說過不停的女兒竟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倒是一雙眼睛不安分地老往車後座的兩人身上瞄。

　　林泉多少知道女兒對席嘉樹的心思，也多少知道席嘉樹對趙凌的心思。

　　這段三角戀的關係，令林泉有些頭疼，也不知要如何正確處理才不至於傷了三個人的心，也不至於影響三人的訓練。

　　林泉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率先打破車內的沉默。

　　「嘉樹，聽你們男單那邊說，你最近當網癮少年了？」

　　原話是由席嘉樹的捨友吳宇那邊傳出的。

　　近幾天，席嘉樹只要忙完應有的訓練後，立馬回公寓，捧著手機看得入神。

　　以前每天最晚回公寓的人，變成了最早回公寓，吳宇心生好奇，偷偷地瞄了幾眼，發現席嘉樹都在刷微博，還看得很是認真。起初他還以為是跟花滑有關的微博，後來仔細地偷看了一眼，發現不是！

　　席嘉樹這個滿心滿眼只有比賽和訓練的花滑boy，破天荒地的在看跟游戲有關的微博。

　　吳宇都震驚了，立馬吭哧吭哧地去群裡匯報。

　　畢竟席嘉樹作為重點研究對象，大伙兒都是十分關注他的動靜，於是一來二去的，不知怎麼就得出了一個網癮少年的結論。

　　對於這個結論，席嘉樹本人不承認。

　　他表示︰「沒有，不是。」

　　林泉問︰「訓練完後看看手機，娛樂娛樂也是不錯……」微微一頓，還是忍不住叮囑︰「至於游戲，若是作為休息放鬆的方式，也是可以的，我相信嘉樹你的自制力。但游戲不能沉迷，現階段你得以事業為重。」

　　席嘉樹︰「我沒有打游戲。」

　　說著，他瞥了趙凌一眼。

　　趙凌側首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致，很是專心，仿佛對車內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席嘉樹收回目光。

　　林薇薇捕捉到席嘉樹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內心百感交集，仿佛看到了一個過去的自己，一心一意地注視著喜歡的人，盼著喜歡的人能給自己一點點回應，哪怕是一丁點的關注也是好的。

　　不過百感交集後，更多的是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席嘉樹你也有今天！

　　她輕輕地哼了聲，開了口問︰「，你念書的時候打過游戲嗎？」

　　趙凌說︰「我其實不怎麼玩游戲，一方面是學業繁重，另一方面是要兼顧滑冰……」似是想起什麼，她又說︰「不過我念大二的時候倒是玩過一款游戲，游戲名字叫什麼忘了，是我捨友拉著我玩的，不過也就玩了小半個月……」

　　她回憶了下，說︰「是一款網游，平時做做任務，升升級之類的，古風的，游戲畫面還做得不錯，叫……叫……」

　　忽然，席嘉樹說︰「劍俠情緣三。」

　　趙凌說︰「對，就是這個游戲。」

　　她有些詫異地望了眼席嘉樹。

　　林薇薇也十分詫異。

　　席嘉樹淡定地說︰「我亂猜的，剛好之前刷微博刷到。」

　　趙凌一聽他提微博，就想起前幾天看到他點贊的有關暗戀的微博，不由問道︰「你天天刷微博，到底在刷什麼東西？」

　　林薇薇接道︰「是呀，你這幾天都在刷微博吧，我聽吳宇說的。」

　　席嘉樹說︰「沒有。」

　　他再度否認︰「隨便看看，權當放鬆。」表情倒是有幾分不自在了，不過強裝著鎮定，輕咳一聲，板起一張臉望向了車窗外，不再說話。可過了會，到底有些忍不住，又悄悄地轉過頭，瞄了趙凌一眼，隨後又扭回頭，眼神裡添了幾分滿足之意。

　　林薇薇通過後視鏡看在眼裡，翻了個白眼。

　　……席嘉樹，活該你一百年都追不上漂亮小姐姐！

　　到機場後，趙凌與林泉等人告別。

　　林泉又叮囑了她一番。

　　她一一應了。

　　林薇薇抱了過來，在她耳邊嚶嚶嚶嚶地說著話。

　　「……我會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在紐約人生地不熟的，你要照顧好自己，國外騙子也很多，你要小心，晚上不要一個人出去。你長得這麼好看，更加要保護自己，還有不要被其他野男人騙走了。記得給我發照片！有空的時候多給我發點自拍照……」

　　這些話，打從林薇薇知道她要去紐約後，幾乎每天都要念叨一遍。

　　趙凌每次聽都要哭笑不得，只能寵溺地應一聲︰「好。」

　　林薇薇又繼續嚶嚶嚶嚶地說話，最後還是林泉看不下去，說了聲「該過安檢」，林薇薇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此時，林薇薇瞄了眼席嘉樹，說︰「爸，我渴了，你陪我去買瓶水吧，席嘉樹！我們在停車場等你！」

　　她拉著林泉離開。

　　少年怕被別人認出來，戴了口罩和鴨舌帽，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定定地看著她。

　　少年眼神乾淨透徹，眉眼微微動。

　　趙凌看著這樣的他，沒由來想起了一句話。

　　——喜歡這種情緒，捂住了嘴巴，它仍然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趙凌朝他笑了笑，揮了揮手。

　　「席嘉樹，加油訓練呀。」

　　說完，趙凌轉身，往安檢處走去。

　　過了第一道門後，有人從她身邊匆匆擦肩而過，她聽見細微的一聲叮咚脆響，卻是女人的珍珠耳環掉落，一路往後滾去。趙凌喊住女人，同時大步邁出，迅速追上了珍珠耳環，拾起來後，女人也走了過來，感激地說︰「姑娘，謝謝你呀。」

　　趙凌笑了笑，把耳環還給了女人。

　　女人又道了聲「謝」，又急匆匆地趕飛機去了。

　　第一道檢查機票的安檢門仍舊人來人往，旅客們行色匆匆，廣播裡陸陸續續響起字正腔圓的航班播報。

　　趙凌不經意地抬眼，視線穿過茫茫人海，發現少年仍在原地。

　　林泉和林薇薇早已不見了人影。

　　唯獨少年站在原地，在她抬眼的那一瞬間，有些笨拙地朝她揮手。

　　手機震動。

　　來了條微信，是一條語音。

　　她點開。

　　「趙金魚，我等你回來。」

　　那一瞬間，趙凌覺得內心仿佛有一處被輕輕地觸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