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分析題和將熟未熟
如家,作為快捷酒店領軍者,裝潢嚴格執行了快捷酒店的標準,衛生間一丁點兒都不隔音。
宋野進去後半天不出來,曲燎原豎起耳朵聽了聽,猜到了,不由臉熱心跳了一陣,覺得不好意思,就打開電視機,還把聲音調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衛生間裡才變成嘩啦啦的水聲。
宋野洗完澡,把浴巾裹在腰間出來,打開背包找乾淨內褲,沒事一樣問道:「給高姨打電話了嗎?」
曲燎原穿了一次性拖鞋,坐在床邊看電視,電視機裡正在播放一部叫《奮鬥》的電視劇。
「打過了。」曲燎原道,「讓咱倆早點睡,明天早點回去。」
宋野又進了衛生間,再出來,換了短袖T恤和平角褲,見曲燎原在看他,就凶了曲燎原一句:「看什麼看。」
「小野,」曲燎原忍不住問了,「你剛才是打飛機了嗎?」
宋野在心裡發起了飆罵人:瘋了是不?還敢問!
「親個嘴你就能那樣?」曲燎原卻是羨慕,道,「我怎麼不行?」
宋野嚴肅臉,教育他說:「你是個男生,少說自己不行,真不行那還得了?你是⋯⋯是還沒發育好。你看哥哥的個頭,再看你自己。」
一提身高,曲燎原就喪了氣,不想聊了,也找了自己的換洗內褲去洗澡,進去前還說:「我早晚要長高的,你就等著瞧吧!」
宋野:「⋯⋯」
其實曲燎原到現在還不明白男生和男生是可以「生小孩」的,接吻的時候自然沒什麼淫邪的想法,那種反應來得沒那麼快,也屬正常。
宋野不和他說實話,是知道他自制力太差,一旦明白了、學會了,很容易沉迷,過度SY對身心健康都沒好處,耽誤學習成績,阻礙身體發育,有些年輕男孩還會因此變得氣質猥瑣。
法律規定18歲成年,不僅僅是根據教育時長、年齡構成比等社會因素,也是由醫學因素決定的,人類的神經系統與生殖系統的成熟時間,就是在十八歲左右,個體當然有區別,基本上也不會差太多。到18歲,人體的一切機能都開始走向成熟,才會被社會和法律公認是具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人」。
宋野獨自想了一大堆,說服自己今後不可以像今天這樣「亂來」。簡直像是做了一道政治分析大題。
這趟回了家,宋野就和曲大江說了宋志國的想法,與他商量,能否用他的身份去證券公司開戶,以及他要不要也接受宋志國的建議,也試試看。
曲大江比兒子曲燎原對股票知道得稍微多一點,自去年起持續牛市,聽熟人說起過,誰誰誰在炒股,並且還賺到了錢。
「我也聽人說現在炒股好賺,」曲大江道,「可是也有賠的。我總覺得這事就是全靠碰運氣,天上哪那麼容易掉餡餅?」
而且為了盤下那小超市,已經把他和高秀月這幾年的積蓄幾乎全都花掉了。
他也擔心宋野會把錢賠掉,委婉地說:「你爸肯定比我們懂,可是他在裡面也半年了,外面形勢什麼情況他也未必都清楚。」
宋野也不是完全沒擔心,道:「我爸也說是讓先少量買入,不要太急功近利,曲叔你的說法和他一樣,天上不會掉餡餅,炒股最怕就是想一夜暴富的心理。」
他倆商量了一番,決定先去證券公司開了戶,曲大江去找也炒股的熟人諮詢,宋野想在證券交易大廳觀望學習。
超市不搞什麼酬賓活動,白天也不太忙,晚上才是高峰期,留人負責收銀就行。
曲燎原知道他倆去做什麼,也想跟著去看熱鬧,但高秀月要上班,只能留他看店,他只好悻悻地同意了。
更過分的是,宋野還給他留作業!美其名曰「天這麼熱,也沒什麼客人,你自己無聊,做做題吧」。
炎夏的驕陽似火,外面蟬鳴聲不斷,下午兩三點,柏油馬路反著刺眼的白光,路上也沒一個人,大家都怕熱不愛出門。
超市裡有空調,曲燎原倒是也不熱,坐在收銀台裡,愁眉苦臉地做著化學題。
他一個人看店收銀,已經一個星期了。要到下午天快黑,他爸和宋野才會回來,到時算算今天的進帳,清點下貨品,補充完貨架,他和宋野一起坐公交回家。而曲大江要到十點多關了店,再一個人騎電瓶車回去。
一個人看店真的太無聊了,客人也少,沒個說話的人,這個月剛過十號,曲燎原已經和同學聊QQ把手機流量用完了,現在也不敢連網,快把話嘮小曲兒給憋出病了。
做完選擇題,他到旁邊冰櫃,拿了他一早冰在裡面的袋裝牛奶出來,咬開一個角,當冷飲喝。這牛奶是臨期貨,再有幾天就過保質期了,不好再賣給客人,高秀月就收拾了出來,讓自家人喝了,省得浪費。
本來曲燎原是不太喜歡喝牛奶的,但是他想起聽康明說過,康明剛上初中的時候個子也不太高,就是康明媽媽每天讓兒子喝牛奶,康明的身高才突飛猛長、快人一步,可見牛奶對長高有很大的積極作用。
為了長高大計,他近來開始努力喝牛奶,希望快點追上宋野的個頭。
超市門被推開,人還沒進來,一股熱浪先捲了進來。
曲燎原忙把牛奶袋從嘴邊拿開,條件反射地:「你好,需要點什麼?」
客人是個年輕男生,看起來比曲燎原大不了多少,最多十九或二十。他買了兩箱啤酒和一箱可樂,還要了條煙,也不問價錢,直接過來刷了卡。
超市旁邊這小區,以及附近兩個小區,都是本市有名的高檔小區,房價在全市來說都是最貴的一批,住戶自然也都比較有錢。除了年紀大些的長輩們還計較些,會排隊買打折雞蛋,而來買東西的年輕人,多數都是類似這男生這樣的,不看也不問價錢,有時候找零的鋼崩都不拿。
曲燎原操作了poss機,收完錢,問他:「你怎麼拿走?需要送上門嗎?要等晚七點以後才能走,現在店裡沒別人了,我走不開。」
「我開車了,」男生指了下門外,道,「你幫我搬上車就行。」
曲燎原就幫他搬了兩箱啤酒,他自己搬了可樂,煙放在可樂箱上面。
兩人出來走到車尾,那男生站那等了下,像是等車裡人開後備箱,結果後備箱沒反應。「操。」男生看著脾氣也不好,說急就急了,抱著可樂繞到車旁邊,一腳就踹上了車門。
曲燎原歪頭看了看車尾的四個圈標誌,有點心疼這車。
男生罵車裡的人:「傻逼了?開後備箱啊!」
隔著車窗,曲燎原聽到裡面也是個男生的聲音回罵:「沒看見老子在打遊戲嗎?等著!」
男生語氣惡劣地說:「人超市送貨的小孩兒等著呢,別他媽耽誤別人的事兒!」
車後窗貼著反光膜,曲燎原心想車裡的人剛才可能是沒看見他。他抱著兩箱啤酒站在那,快五十斤了,重倒是也不說多重,就是兩箱子摞在一起挺高的,他抱著也有點吃力,啤酒又易碎,他怕摔了,用膝蓋頂了下箱底。
嗡——後備箱開了。
男生過來先把自己抱著的可樂放進去,又把曲燎原懷裡的啤酒也一箱一箱放了進去,道:「謝謝你啊,辛苦了。」
「沒事。」曲燎原道,「有需要再來,拜拜。」
他甩了兩下胳膊,要走。那四個圈的後車門開了,鑽出來個人,叫他:「曲燎原!」
曲燎原定睛一眼:「⋯⋯姚望?」
姚望一臉意外與驚喜,從車裡跳了下來,又愛理不理地對那男生道:「這我同學。你先回去吧,我找他玩一會兒。」
那男生看了看曲燎原,曲燎原隱約猜到他是誰了。男生沒再說話,上車開車走了,從旁邊小區大門,開進了直通地庫的那個入口。
「原來你家住這個小區啊。」曲燎原恍然地與姚望說。
「嗯。這是你家超市?咱們是鄰居啊。」姚望看見超市「老曲便利店」的招牌,問道,「你爸開的?你家不是407廠的嗎?發展副業了?」
曲燎原說:「不是,我爸下崗,沒班上了。」
姚望:「⋯⋯」
「去超市裡面聊吧,有空調,就我一個人,」曲燎原搬啤酒,現在又被曬,感覺汗流浹背,道,「請你喝可樂,吃雪糕也行。」
姚望跟他一起走,調侃道:「曲老闆不得了了,不是平時連個零花錢都沒有的時候了。」
兩人進了超市裡。
曲燎原才道:「剛才那是你哥哥?你家買那麼多東西,請你喝瓶飲料我也不虧。」
「什麼哥哥?他也配?」姚望道,「我都沒叫過他,你倒是替我認得快。」
曲燎原記得他說過,他家這哥哥是他後媽帶來的,和他沒血緣關係,平時倆人關係也不好,不愛理對方。
「那你們怎麼還一起出去玩?」曲燎原好奇道,「他還開車帶你去玩?」
姚望嫌惡道:「玩個屁!中午我爸請客吃中華鱘,大熱天的,還非讓我也去,那飯店偏的鬼都找不著,車也不好打,吃完我只能順路坐那傻逼的車回來。」
曲燎原大概懂了,又驚奇地問:「中華鱘不是保護動物嗎?能吃?不違法?」
「人工養殖的沒事,」姚望道,「想吃嗎?改天帶你吃去。」
曲燎原忙拒絕:「不不不,我不喜歡吃魚。」
姚望從冰櫃裡拿了根雪糕,曲燎原也沒有阻止他,還從收銀台後摞在一起的塑料方凳上,拿了最上面的凳子遞給他,讓他坐外面空地上,自己仍然坐在收銀台後,守著崗位。
「上班還做題?這麼好學。」姚望坐下前,看見了化學卷子,道,「你報了文科還是理科?這回能進實驗班嗎?」
曲燎原道:「理科,應該能。你好像也報了理科?沒注意你期末成績,考得怎麼樣?」
「是報了理科。」姚望頓了下,說,「期末不怎麼樣,咱班四十名,肯定進不了實驗班。」
曲燎原道:「進步已經很大了!」
姚望不領情,道:「得了,你就別安慰我了,我都不想學習了,根本不是那塊料。」
「暑假沒有請家教嗎?」曲燎原道,「基礎還是要打結實了,不然高二會跟不上課,我哥現在空了帶我預習高二知識,我覺得高二數學和物理都挺難的。」
姚望煩了,道:「不說學習了行不行?」
「行行行,不說就不說。」有人能說話,曲燎原高興極了,怎麼都行,而且開學後他和姚望也不再是同班同學,更不會住一間宿舍,以後宋野也不會沒來由地亂嫉妒了。
他說:「你不知道,我都快憋死了,天天就我一個人看店,白天都沒人跟我說話。」
姚望說:「宋野呢?他怎麼不來看店?」
「他有事,」曲燎原不想解釋得那麼詳細,只說,「他跟著我爸去辦事了。」
姚望想了想,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來一樣東西,說:「要玩這個嗎?」
「這是什麼?」是曲燎原沒有見過的電子設備。
「PSP,」姚望道,「一種遊戲機,很好玩的。」
傍晚六點多,宋野騎著電瓶車,帶著曲大江回來了,還買了個大西瓜。
進了店裡,宋野熱得渾身是汗,後背T恤都濕了,他先到後面庫房水龍頭去洗手洗臉。庫房裡除了水池,還有電飯鍋等簡單炊具,方便曲大江偶爾能煮個面或是熱飯吃。
曲大江坐到收銀台裡,拉開抽屜看了看,問兒子:「今天怎麼樣?」
曲燎原道:「還行,比昨天好像更好一點。你們呢?」
「也還行。」曲大江簡單回答了,就開始數錢,數著數著有人打他手機,他又坐那裡接起了電話。
「小曲兒,你過來一下。」宋野在後面叫曲燎原。
曲燎原看看曲大江,曲大江以眼神示意他「去吧」,他就跑去後邊了。
「西瓜呢?」曲燎原以為叫他進來吃西瓜,卻見那西瓜還套著塑料袋,在旁邊好好放著,納悶道,「你怎麼沒切開?」
宋野:「⋯⋯就知道吃。」
曲燎原看他表情,懂了,忙朝外面看了看。現在沒客人進店裡,曲大江還在打電話。
「來來來,」曲燎原覺得安全,才高興道,「親嘴親嘴。」
宋野拉他到自己身前,低頭親了他一下,很輕的一聲「啵」,就不親了。
曲燎原感覺沒過癮,小聲道:「別停,再來,我要像那樣親。」
宋野故意問:「像哪樣?」
曲燎原說:「就那樣⋯⋯那樣。」
宋野裝糊塗裝得像極了:「不明白,你說清楚一點。」
「就是⋯⋯」曲燎原不太好意思說深吻舌吻濕吻這種成人詞,一時也不大想得起來怎麼說,半天才擠出來一句,道,「哥,我想讓你咬我。」
大夏天的,宋野被這話激得氣血上湧,當下就想,吃了你都行。
照曲燎原希望的,「咬」著親過了。外面曲大江也結束了那通電話。
宋野便放開曲燎原,拿了水果刀切西瓜,先切了兩塊,讓曲燎原拿出去給曲大江。
曲燎原送完又回來,自己拿了一塊吃,吃了尖兒以後就說:「不甜。」
「給我,正好我不愛吃甜。」宋野接過來,把他剩下的吃了。
曲燎原又咬了另一塊的甜尖兒,剩下的放在邊上,宋野替他吃完。兩人就這麼一起吃了四五塊瓜。
幫著曲大江補完貨架上的貨,曲大江就趕他倆先回家,回407廠的末班公交是八點半。
兩個高中生就提著半個西瓜先走了。
上了公交,兩人坐在最後一排,昏昏暗暗的公交車裡,只有外面路燈的光亮,車上人也不多,還很安靜,遲歸的乘客都疲憊到不想說話,只有音響裡在播著本市交通廣播。
宋野拉了曲燎原的手攥在手裡,公交上雖然有空調,但到底是夏天,兩人都出了汗,手掌都是濕漉漉的,可也不捨得放開。
此時還沒有頒布室內禁煙令,證券交易大廳裡很多人抽煙,宋野身上被染了一身煙味,加上天熱出汗,不像他平時總是乾淨清新的少年味,另有種頹靡的成熟味道,也充滿了荷爾蒙。
曲燎原在心裡記住了這個味道,這是他生命中,2007年夏天,將熟未熟,難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