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虞熠有一個秘密。

　　他從未和任何人提到過，他把它寫在一本日記上，貼在他臥室的床板下。

　　他曾經想過要不要燒掉這本日記，但是他反覆猶豫了許多次，仍舊把它保留了下來。

　　或許，他其實也期待著這個秘密被發現吧，畢竟因為這個秘密，他已經自我折磨了十幾年。

　　他的omega弟弟，虞澤，被人拐走這件事，他其實是第一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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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出生不算是家裡的一件喜事。

　　因為他是個alpha。

　　而這個家已經有一位優秀的alpha出生了，現在需要的是一位omega。

　　一位既是弟弟，也是長子妻子的omega。

　　母親懷他時，夫妻二人每天都在祈禱著，希望這是一個健康的omega寶寶，他們甚至準備了omega需要的衣物和玩具，每天都忍耐著不去檢測信息素性別。可是最後，十月懷胎，一朝生產，出生的卻是一位alpha寶寶。

　　儘管父母並沒有在虞熠的成長中傾訴太多關於這件事，貼心盡責的父母甚至把苦澀埋進心裡，仍舊給予他足夠的愛與關懷。

　　但是上位者的煩惱，有太多下位者議論。

　　他無意間在傭人那裡聽到過太多關於他的出生令家族失望這種言論。

　　虞熠總是忍不住想，為什麼都是alpha，大哥卻能受到大家的讚美和歡迎，而他只能忍受眾人的議論呢。

　　五年後，這個家族唯一的一位omega寶寶終於誕生了。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產房內外一片熱鬧，所有人都在慶祝這這個omega的到來，虞熠看到平時不言苟笑的父親也敞開了笑容。

　　護士把孩子從產房內抱出來給父親看，男人看了一眼後就放進大哥虞樞的懷裡。

　　「阿樞，這是你弟弟，也是你未來的妻子，你要好好保護他，一輩子都疼愛他，因為他就是作為你的妻子出生的，你明白了嗎？」

　　剛滿十歲，但已經明白不少事理的虞樞鄭重地點了點頭。

　　虞熠看著自己空空的懷抱，滿眼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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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虞澤的到來，整個虞家為他的出生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儀式，來歡迎這個omega的到來。從此，這個家族的下一代得到了延續。

　　虞熠看著站在燈光中央的父親母親，以及懷抱著虞澤的虞樞，他們站在唯一的光明處，接受眾人的道賀和讚美，而他，被暗與光明隔開，彷彿，他是多餘的孩子一般。

　　他討厭虞澤，和虞樞，討厭他的弟弟和哥哥。

　　不過沒有人發現他的情緒，大家都沉浸在虞澤的成長以及，omega和虞樞的互動上。

　　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還沒有好好看過虞澤，那不僅是虞樞的弟弟，那不也是他的弟弟嗎？

　　虞澤一出生，他的全部事情全權交給虞樞負責，剛滿十歲的小男孩每天要給自己的omega弟弟穿衣，換尿片，晚上要摟著他睡。

　　因為omega是為他出生，完全屬於他的。

　　虞澤剛會說話時，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或者「媽媽」，是「哥哥」，但父母親並沒有為此表現出太多的低落感，甚至還捏了捏omega軟軟的小肉手，在他臉上輕輕吻了吻。

　　「咱們小澤真棒……會叫哥哥了……」

　　虞樞的愉快完全展現在臉上，他的目光裡全是這個幾個月大的omega。

　　母親注意到躲在一旁的虞熠，牽著他走到弟弟面前，將他的手指放在omega的小拳頭裡，低聲誘哄:「小澤……小澤……來看看……這是你的二哥哥……」

　　小孩子特有的軟糯聲傳來:「二……二哥……哥……」

　　二哥哥，這是小澤學會的第二個詞。

　　虞熠感受到手指上暖暖軟軟的觸感，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所有負情緒都被omega小拳頭上的溫度驅散。

　　他覺得自己不討厭虞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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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始趁著保姆和虞樞不在偷偷去看在搖籃裡的omega。剛會說話的幼兒由於腺體還未發育完全，還不能很好控制信息素的釋放。

　　虞熠喜歡上了一種花。

　　鳶尾，他的弟弟信息素的味道。

　　他會每天早上跑到後花園裡，偷摘一朵帶著露水的鳶尾，在清晨的陽光下，踏著露水，歡快地跑向omega的屋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藍色的花朵放在尚在熟睡中的虞澤臉龐。

　　「小澤，我是二哥哥……」

　　由於每天都會這樣，他的行蹤很快被父母發現，為了避免以後兩A爭搶一個omega弟弟這樣的事情發生，母親在某個早晨，攔住踏著陽光和露水回家的alpha，將他拉進房間，語重心長地告知他:「小澤是屬於大哥虞樞的，這是從他出生便注定了的事情。雖然小澤是你的弟弟，但是你要記住，小澤最重要的身份，是你哥哥的妻子。」

　　虞熠更加討厭虞樞了。

　　就因為對方比他早出生兩年，所有本應該他得到的東西，全部都由對方獨佔了。

　　無論是家族的繼承權，長子alpha的期待，以及為長子alpha出生的妻子，虞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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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澤滿三歲那年，家族照列為他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

　　已經11歲的虞熠已經能很好的收斂情緒，並把一些苦痛當做玩笑說出來。

　　他仍舊討厭虞樞，完全不掩飾的那種，他相信對方一定感受的到。

　　這兩年他被限制與虞澤的接觸，他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對omega弟弟到底是一種什麼想法。

　　他原本期待著父母也能為他懷上一個omega弟弟，但是這個希望在某次父母的出行中被扼殺了。

　　他的母親被人襲擊，腹部受傷，儘管召集了全國最好的醫生會診，她還是喪失了再次懷孕的能力。

　　她的子宮被摘除了。

　　虞熠也不會再有omega弟弟，他不會擁有一個為他出生的妻子。

　　他想:為什麼我總是得不到虞樞擁有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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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熱鬧的時候，不知為何兩個大家族爭吵起來，場面一片混亂，保鏢盡力的維持場面的秩序，但是賓客們左擁右擠，推推搡搡，虞熠差點跌倒。他撞到了一位捂著肚子的女人，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將肚子緊緊摀住，旁邊有個男人在幫助他離開擁擠的人群。

　　虞熠恍惚間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那味道被混在賓客的香水中，他腦子迷迷糊糊地，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後來，宴會快散場時，照顧虞澤的女傭急匆匆地從樓上跑了下來，俯在父親的耳邊低低的說些什麼，他看到父親的笑容肉眼可見可見的消失。

　　宴會被封鎖起來，所有人都必須接受排查才能離開，保安在大廳裡搜查監控記錄。

　　虞熠看著忙得一團亂的父母親以及虞樞，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剛剛聞到的香味似乎是曾經他最喜歡的鳶尾花香，他似乎碰到了那個偷走虞澤的女人。

　　他張了張口，內心猶豫不決，最後，他看著忙成一團，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父母親和大哥，他閉上了嘴巴。

　　他想，既然在這個家，我什麼也沒有，那虞樞，也應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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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幾乎每個夜晚，他都會夢迴這個夜晚，在夢裡，他一把抓住了那個女人，在眾人面前揭穿了她，他的弟弟沒有因此而丟失，他甚至因此能夠再次親近omega，他每天都跑到花園裡，去給omega摘鳶尾花，他看著虞澤漸漸長大，會甜甜地叫他「二哥哥」。

　　這個虛假的美夢，讓他沉浸在蜜罐裡。他忘掉了焦急的快瘋掉的家族，他忘掉了虞樞不再舒展的眉頭，他忘掉了因不斷尋找弟弟而車禍死掉的父母……

　　他溺在夢裡營造的美好。

　　Omega的丟失所帶來的一系列後果都讓他害怕，他越來越不敢開口。但是內疚一直圍繞著他，後來，他拿出一本日記，用文字來記錄這段因嫉妒和隱瞞而造成的不幸。

　　他的房間，也不允許有人進來，甚至打掃房間的女傭也不准，他所有的接待，都是在房間外的小客廳裡，這也是所有人能踏足的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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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是打擾到你了嗎？」

　　「你不餓嗎？」

　　「這是不打算和我說話?」

　　「晚上好，我叫虞熠，這個房間主人的二弟，一個單身alpha。」

　　「我不會傷害你的，無論是對於你本身來說，還是對於虞樞來說。」

　　「嗯，看來他還沒告訴你?」

　　「也對，他一直都是那種悶頭把所有事都弄好了，確認沒有差錯後才會向你透露一點消息的人。」

　　「不過這樣的話……」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虞家老二，雖然不像老大一樣是個將軍，一家之主，不過我的優勢也很多，我比他工作穩定，每天朝九晚五，絕對不加班，週末還有雙休，我會有很多時間陪著你。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戰死了怎麼辦，因為作戰和你分開等等這些事。除了職位的不同，管理的不同，虞樞有的東西，我幾乎都有。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歡迎回家，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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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天有幸，小澤重新被找回來了。虞樞也和他完成了最終標記，一切終於恢復原樣。

　　他再也不能聞見他曾經最喜歡的鳶尾花信息素味，因為，小澤已經完全屬於他的大哥。

　　「本應如此……」

　　而這麼多年的內疚和害怕也應該嘗試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