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上藥
宋景曜坐在沙發上,沈修竹半蹲在他面前,托著他的右腳,輕輕按壓腫起來的地方,今天在醫務室冰敷過之後,已經緩解了不少,只有輕微的一個小包。
但沈修竹的大手按在紅腫的位置時,還是痛,宋景曜忍不住嗷嗷叫,「輕點……疼、啊……」
不是宋景曜矯情,他這麼個從小被寵大的嬌少爺,被照顧周到細緻,基本就沒什麼疼的機會,他又對疼痛敏感一些,一痛起來就容易眼眶泛紅,掉眼淚,也不是哭,只是生理性淚水而已。
此時,宋景曜就是這樣,瞳仁烏黑,眼尾有點可憐的紅色,裹著濕潤的潮氣,顯得像是淚包包的小可憐樣。
他又痛得叫出聲,無意識撒嬌,讓沈修竹輕點。
沈修竹……雙眼漆黑深邃,臉上更有點不易察覺的無奈。他慢慢的動了動腿,遮掩住中間的反應。
「別叫了。」沈修竹擰眉,聲音冷冷的,有點命令的感覺。
宋景曜聽了,以為他在嫌棄自己沒用連這點痛都忍不住,就憤憤地撇嘴,心裡暗暗吐槽沈修竹不是人,他能忍痛不代表誰都能忍啊,隨便換個其他人來試試,保證他們比我叫得還要慘烈。
沈修竹經常管著他,有的是手段花樣對付他,所以在宋景曜這兒,沈修竹可是積威頗深。沈修竹都直白挑明了不讓叫,那他就不叫唄。
宋景曜陽奉陰違,開始壓低了聲音,哼哼唧唧。
一點點的氣音,若有似無,輕輕地飄蕩在空氣裡,撩過耳際,弄得人發癢,還一路癢到了心尖上。
這比剛才叫喚,更讓沈修竹受不了。
沈修竹呼吸一窒,不自覺握緊了宋景曜的腿,力道加重,像鐵鏈一般桎梏著他。
宋景曜頓時倒吸口涼氣,痛得條件反射踹了沈修竹一腳,還有點委屈,「不叫就不叫,你也不用掐我吧?疼死了。」
沈修竹一下回過神,立刻鬆了力,只輕輕托著他的腳。
宋景曜養尊處優,樣貌精緻,身上的每一處皮膚都好得不像話,就連這雙腿,也長得極漂亮,瑩白修長,形狀勻稱,腳背的弧度都恰到好處,美得像藝術品。沈修竹看著,竟有種俯身一寸寸親吻的衝動。
看著腳踝上因為握緊而泛起的淡淡紅色,沈修竹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居然還想再弄出幾個痕跡來。明明一向都捨不得宋景曜疼,但這會卻恨不得把他欺負到眼角垂淚,哭著求饒。
這就有點變態了。
沈修竹喉頭微滾,努力把這種異樣的渴望壓制下去,即便內心早已翻滾得像火山裡灼熱冒泡的岩漿。
為了不讓自己做出後悔的事,他低啞著聲音道歉,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按壓了一會,就趕緊噴上藥物,移開視線,不再盯著宋景曜的腳看。
宋景曜一點都不知道他腦子裡的想法,好不容易按摩完了,他呼的大鬆了口氣,立刻把自己的jiojio縮了回來,彷彿那雙腳有思想,感覺到了危險。
他受了一番煎熬,現在該輪到沈修竹了。
「你上藥了嗎?」
沈修竹搖頭,「沒有。」
宋景曜比他本人還急,「那你趕緊上啊。」
沈修竹漫不經心說:「不急,今天下午才上的藥。」
「你怎麼能這麼隨便,那傷口要多久才好?而且,剛剛洗澡的時候沒碰水吧?」宋景曜不滿,覺得他太不當回事了,板著臉就讓他把手拿過來。
同樣坐在沙發上,宋景曜個子明顯比沈修竹矮一些,但他面無表情的模樣挺有架勢的,凶巴巴地瞪了他了一眼。
沈修竹堂堂一個霸總,竟然還真很聽話的,把手放到了他掌心裡。
宋景曜莫名感覺有些微妙。怎麼有點……像訓狗呢?
不對不對,他怎麼能把如此狂炫酷霸拽的男主形容成狗狗呢?太過分了!
宋景曜壓住唇角隱隱的笑,低頭檢查沈修竹的傷口,很快的,那點笑意就化成了愧疚和心疼,掌心的口子很深,像是一刀橫斷,有些皮肉外猙獰地翻出來,看著就很痛。
宋景曜檢查了確定沒沾水,就把他的手放開。沈修竹也把藥拿了起來,正要遞給他。
宋景曜:「你趕緊塗藥吧,我盯著你。」
沈修竹愣了一下,似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裡滿滿都是委屈的質問——「你不幫我上藥嗎?」
哦,不止是眼神,是真的說出來了。
宋景曜瞪大了眼,有點驚訝,「我幫你?」
沈修竹點頭,嘴唇微抿,表情看著有點兒陰冷壓迫,如果是別人看見了,說不定會怕,但宋景曜見慣了,反而很會覺察他眼神裡別的意思。
這傢伙真名叫沈撒嬌嗎?
宋景曜心裡吐槽,但還是立刻就接過藥來了。雖說剛才不是他讓沈修竹幫忙噴藥的,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被幫了,總要禮尚往來一下。
宋景曜就俯身低著頭,湊近沈修竹的掌心,細緻的一點點塗,動作又慢又輕,似乎很擔心他疼了。
因為塗得認真,手懸在半空久了點有點繃緊,手一抖不小心力道大了點,宋景曜猛地抬頭,「疼嗎?」
沈修竹表情不變,低聲說:「疼。」
宋景曜立刻皺眉,臉上滿是懊悔,想到自己平時哪裡磕著碰著了的痛,再看沈修竹這傷口,換到他身上肯定疼得要死。宋景曜想到自己平時的做法,下意識低頭,對著傷口吹了吹。
雖然沒什麼效果,但受傷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會這麼做,好像真吹了就能緩解一點痛意。
沈修竹感覺到掌心上溫暖輕柔的氣息,掠過皮膚,帶起點點酥麻,不由得渾身一僵。
宋景曜可能忘了,但小時候,他就是這麼哄過沈修竹的。沈修竹都記得,還記得很清楚。
小時候,沈修竹因為樣貌精緻,粉雕玉琢的,皮膚白嫩嫩,身板又很纖細瘦弱,看起來就像個小女孩似的,有的小孩就會故意嘲笑欺負他,說他娘,弱雞沒用,一個手指頭就能單挑十個他。
實際上,沈修竹一點都不弱,只是那時體內妖血不穩定,爺爺又嚴厲叮囑他處事必須冷靜,千萬不能激動,在人前露出了蛇妖的模樣會有很嚴重的後果。所以,他只能壓抑著,不跟那些熊孩子計較。
爺爺對他並不差,做很多事情也都是為了他好,擔心他與人不同被人說成怪物受到傷害,但這種處理方式終究是太剛硬片面了,導致沈修竹從小性格就很內斂,有什麼情緒都埋藏起來,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
母親早逝,父親漠視,爺爺嚴肅。
沒有人能告訴他,傷心難過都可以說出來,不用怕,然後給他一個溫暖的抱抱。
第一個讓他感受到這一點的,正是宋景曜。
別的小孩欺負他的時候,宋景曜虎頭虎腦地衝過來,擋在他面前,將他一手護在身後,小霸王氣勢,很凶地罵他們,「你們欺負這麼可愛的一個小朋友,良心不會痛嗎?!」
幾個熊孩子橫行霸道慣了,被家裡寵得無法無天,但再怎樣都比不過宋景曜,他要什麼有什麼,差點都要被溺愛到竄天上去了,論霸王臭屁氣勢,幾個小屁孩可是遠遠及不上他的。
小孩子天生敏銳,潛意識懂得權衡利弊,一看宋景曜比他們還熊,不自覺就弱了兩個度,嘴硬喊:「可愛個屁!他根本就是個女孩,應該穿裙子!」
宋景曜摸摸下巴,笑了笑,宛如一隻小狐狸,「你覺得他像女孩子不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沒你那麼胖嘛,既然要穿裙子,那你先穿啊。」
話音剛落,他就一揮手,十分霸氣地命令小弟們上,把對面幾個熊孩子的褲子都脫了,每人都換上粉嫩嫩的小裙子。幾個熊孩子當然不肯,但奈不住宋景曜這邊的小孩更熊啊,戰鬥力十足,硬是把幾個上一秒還在欺負人的熊孩子逼得嚎出豬叫,可慘了。
熊孩子被迫穿上了小裙子,彷彿被變性了,變成軟綿綿的女孩子,一點都不男人了,整個世界觀轟然崩塌,仰著頭哇哇大哭,眼淚鼻涕一塊流,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所以,宋景曜那一團也哭了,哭得比他們還要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被欺負的是宋景曜那邊的呢。
果然大人們聽到動靜,來了之後一看,都偏向了哭得更慘的宋景曜那邊,熊孩子的家長連忙道歉,呵斥自己的小孩,並帶回家吃竹筍炒肉。
事後,宋景曜小朋友很認真地教新小弟賴皮小技巧,如何踏入他們的小霸王行列。
華國的家長,大多數都愛跟自家小孩說一句話——就會哭,哭有什麼用?哭能解決問題嗎?
在家長看來,孩子聽話懂事最重要,哭鬧的孩子惹人煩,哭得多沒出息,必須做一個堅強獨立的小孩,遇到事情了不能哭。
但作為重生者的宋景曜只想說一句。
放屁!
哭怎麼就沒用了?
眼淚就是一個武器。
小孩子弱勢,總會有吃虧的時候,遇到什麼事都忍著,不是成心讓人憋成忍者神龜嗎?!幹嘛要這麼委屈自己?!
小宋景曜拍著小沈修竹的小肩膀,一本正經教導:「該哭就哭,被欺負了別憋著,就要哭,放聲大哭,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看像剛才那樣,我們哭得凶,大人就會站在我們這邊,會幫我們啦。不過這招也不能多用,會變成狼來了……」
小宋景曜說著,胖嘟嘟的肉手伸進口袋裡拿出幾顆水果糖,包裝精美,色彩鮮艷,很是好看。
他伸手,把糖遞給沈修竹,讓他吃。
沈修竹看著面前張開的小手,手背上每個手指還有凹陷下去的小渦渦,白嫩柔軟,像棉花糖似的,特別可愛。
小宋景曜看他不接,就直接剝了一顆,塞到他嘴裡。
很甜。
然後下一秒,宋景曜上前,張開雙手,一把將他抱進懷裡,順著他的背拍拍,軟糯糯的聲音哄著說:「抱抱,不要難過了哦。」
這個懷抱很舒服,像被小太陽籠罩住了,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心裡也很甜。
爺爺一直都跟他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想哭就哭,想哭多凶就哭多凶。
濕漉漉的淚水劃過臉龐,好像把傷心難過全都帶走了。
渾身都很輕鬆,心裡空蕩蕩的,被一下填滿。
那一個瞬間,心窩裡都是宋景曜的名字,佔據了所有。
沈修竹在爺爺的教育下,一板一眼,什麼都有要求,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不能哭,不能撒嬌,不能不懂事。慢慢的,他就活得像個機器人一樣,沒有了人氣。
但那個肉嘟嘟笑容滿面的小男孩,突然闖進了他的世界,像一束耀眼的陽光照進了他冷灰色的內心,一下燦爛。
宋景曜會抱他,給他糖吃,保護他,對著他的傷口呼呼,讓他不要難過。
在那個時候,他才明白過來。
其實,他不是個男子漢,他也是怕疼,會想哭的。
作者有話要說:
穿裙子什麼的,總會有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