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娘，娘，娘，張黎那小賤人懷孕了。」江紅花大老遠的就衝著正在自家院子裡掰玉米的江老太嚷嚷道，滿臉的興奮，壓都壓不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撿到金子了。

　　「當真，」江老太扔下玉米，眼睛瞪得老大，「你沒弄錯。」

　　「那咋能弄錯了，滿公社都傳遍了，聽說她懷了快五個月了，娘，你說，她也忒狠心了，肚子裡是我們江家的孩子，却把我們瞞得死死的，吱都不吱一聲，你說她啥意思啊，這她要真生下兒子來，大哥的心怕是要偏到沒邊了。」

　　江紅花又嫉又恨，說出來的話，那是一點也不客氣，句句都是在往江老太的心上給插刀子，就差沒再往上面撒把鹽了。

　　「去，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動身去你大哥那，照顧你大嫂，她一個資本家的小姐知道怎麽生孩子嗎？沒得再把我們江家的大孫子給糟踐了。」說得好像張黎那兩個女兒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

　　江老太臉色陰沉，沒有一點喜色，不像是去照顧人的，倒像是去討債。

　　江紅花可管不了那麽多，能達到目的就行，住過一段時間的城裡，再回到鄉下，她是哪哪都不適應，渾身就像長了刺，扭來扭去的。

　　江紅花喜滋滋的去屋裡收拾東西去了，一想到大哥家那櫃子裡的不重樣的新衣服，隨處擺放的核桃酥，餅乾，還有那些甜倒心裡的水果糖，江紅花光想想就流口水。

　　馬上，馬上她就可以再過上那樣的生活了，以後她說什麽也不會回鄉下了，就算天塌下來也沒用。江紅花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現在插上翅膀飛到她大哥家裡去才好。

　　「秦珊，今天百貨商店的肥皂不要票，五毛錢一塊，敞開供應，你要不要，我幫你帶點？」

　　秦珊一下班，宋姐就靠近她家低聲問道，自從上次秦珊破格參加了宋姐小姑子的婚宴，宋姐就把她當成知心好友了。

　　也不知是不是秦珊錦鯉運的緣故，聽說宋姐那小姑子結婚才兩月，就查出來懷孕了，而且一看肚子就知道是兒子。據有經驗的人說道。

　　宋姐因此受到了婆婆的另眼相看，而秦珊好運的名聲就傳了出去，不少人想找她去參加婚禮呢。

　　更有甚者，結婚幾年沒懷孕，居然還來請秦珊去坐床，還不是白請，有感謝費的，不少呢，一次五塊，秦珊哭笑不得。

　　要有一天，她混不下去了，說不定還能靠這個發家致富呢。

　　玩笑歸玩笑，但這種事秦珊肯定不會答應的，答應一個，後面根本就拒絕不了，再說了，運氣這種事是最不靠譜的了，秦珊也保不齊自己哪天就變成了普通人，可不能給自己挖坑自己跳。

　　所以無論誰來請她，她都把嘴巴一閉，死活都不肯答應，來找秦珊的人，大都是凑個熱鬧，不肯吃虧罷了，見秦珊咬死了，誰也不答應，沒人占到便宜，頓時一哄而散。

　　宋姐知道這是自己的麻煩，對秦珊內疚得不得了，雖然秦珊沒有責怪她，但她還是從心底裡認爲秦珊是個可靠的人。

　　打那以後，只要有好事，她就會找上秦珊，像今天這種消息一般是內部人員傳出來的，宋姐她就是有個妹妹在百貨大樓當售貨員，所以每次她都能第一時間得到各種商品打折减價的消息。

　　托她的福，秦珊上次買了一堆不要票的卡布嘰回來，上上次又買了一些據說是壞掉的罐頭，更別提前兩天了，秦珊居然還淘到了一個瘸了腿的五鬥櫃，把她給喜得。

　　二話不說就買了下來，要是再晚一點，就沒了。難怪人家說售貨員吃香，還真的一點都不假。

　　弄得秦珊都想去百貨大樓當個售貨員了，工資高不說，隱性福利那是杠杠的。

　　沒見同樣是養四個孩子，宋姐的妹妹就比她輕鬆多了。

　　不過也只能想想，百貨大樓的工作，要沒點關係還真進不去。

　　「要，要，要，宋姐，」秦珊連連點頭，將五塊錢遞給了宋姐。當然要了，現在洗澡又不像後世似的，光沐浴露都有幾十上百種，六十年代洗澡洗頭基本都是用的肥皂，沒別的。

　　一般人家一塊肥皂省著點能用上半年，可秦珊不行，她是怎麽舒服怎麽來，不到兩月就能用完一塊。

　　正巧，她上塊肥皂剛用完，可票沒了，本來她是打算去和別人換票的，沒想到瞌睡來了，就送來了枕頭。

　　第二天，秦珊就收到了宋姐送來的肥皂，嶄新的，沒開封，聞著還挺香，秦珊滿意的收了起來，這下洗澡再也不用扣扣索索的了。

　　「秦珊，秦珊，你來了。」秦珊剛到廠門口就聽到有人喊她，回頭一看，噢，是後勤處的廖青。

　　秦珊來鋼鐵廠也有快半年的時間了，之前的糧食，後來的王玉芬上吊事件，都讓她出名了。

　　前者讓她子在鋼鐵廠的一綫工人當中備受好評，因爲秦珊，鋼鐵廠的工人終於可以吃上幾頓飽飯，每天不用再餐餐都搞那「糧食增量法」或「增飯法」了。

　　加再多的水，那米還是那麽多，它也不能平白就多出個十幾斤來吧。

　　食堂的張大勺對此很有怨言，吃不飽就是吃不飽，加再多水它也沒用。可政策就是政策，全國都是這個狀態，你敢多說一句，稽查隊分分鐘教你做人。

　　同事，秦珊也在廠委面前挂上了號，雖然不是都認識，但說起運氣好的那誰，他們一準想到秦珊。

　　說起廖青和秦珊的相識還頗有戲劇性，當時秦珊正在食堂吃飯在。

　　迎面就走來一個陌生的二十多歲的女人端著盤子就在秦珊對面坐下了，絲毫不認生，開口就說道，「同志，你好，你是鋼鐵廠的幹事對不，我上午看到你在車間巡視了。」

　　秦珊低頭沒作聲，女人也不需要她開口，自顧自的說道，「你們這鋼鐵廠的思想覺悟不够啊，全國人民兄弟都在忍饑挨餓，鋼鐵廠的職工却吃上了饅頭乾飯，要我說，那些大米白麵都該捐出去，你們少吃一頓又不會餓死。

　　要知道，我當初可是連著四天沒進過一粒米，把飯票都給捐了出去，一兩沒留。

　　你看，現在還不是熬過來了。你們這些城裡人就是沒吃過苦，太嬌氣。

　　對了，聽說你們的糧食是個叫秦珊的女人找到的。

　　秦珊，你認識嗎？是個離了婚的老女人，還帶著個拖油瓶，廠子還大肆表揚了她不說，居然還讓她當上了幹部，她還要評先進，你說，她都離婚了，被男人拋弃了，還不安分，先進那是她能評的嗎？也不瞧瞧自己啥樣。」

　　秦珊看著義憤填膺的女人，懷疑自己是挖了她家祖墳了，要不能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盡說些誅心的話。

　　「這位同志，你新來的嗎？我之前沒見過你啊。」秦珊抬起頭淡定的問道。

　　「對，沒錯，你咋知道，我可是防汛隊裡的骨幹，前天剛被組織調到你們鋼鐵廠的運輸隊，我叫向前進，爲了革命事業，永遠前進不後退。」女人神情驕傲，下巴都快揚到天上去了。像孔雀開屏似的，在等人誇獎。

　　可秦珊不買帳，她來到這個年代，見過不少和眼前女人類似的人，他們擁有無限的精力和熱情，遇到困難也不怕，一往無前，因此出現了許多鐵人，鐵姑娘事迹，個個都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沒錯，那樣的人是值得敬佩，秦珊打從心眼裡佩服他們。

　　但是有些人，想學別人，却隻學了個皮肉，畫虎不成反類犬，反倒讓人更討厭了，眼前的這個就是。簡直了，忒厲害。

　　秦珊埋頭和盤子裡的飯菜做起了鬥爭，白菜太寡淡，土豆絲裡發現了一塊肉，紫菜蛋湯裡只有紫菜，沒見到鶏蛋，果然，飯還是要自己做，秦珊口味偏重，食堂裡的她不太吃得慣啊，不過特殊時期，浪費糧食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還是得吃完。

　　「哎，你這同志，和你說話呢，沒聽見啊，你這思想覺悟很有我問題啊，不行，你叫啥，告訴我，我得去找你們領導反應反應。」向前進同志鄙薄的說道。

　　秦珊端起了飯盒，「向前進同志，是吧，不好意思，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秦珊，想要找領導，諾，後面那座二層小樓就是，看到沒，去那裡就行了。」

　　「噢，對了，你說想把大米白麵捐出去，那就先從你開始吧，那盤子裡的饅頭白飯啥的，你都放回去，反正你四天不吃也沒關係，你餓上幾天，能救不少人呢。」

　　「噗呲，哈哈，哈哈」一時之間廠子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尤以廖青的聲音最大最誇張，整個食堂都能聽見。秦珊當時還不認識她，只覺得這姑娘膽子大的很啊，居然敢如此名目張膽。

　　「你，你給我站住，我要和你談談，你當幹部了不起啦，當幹部就可以看不起我們這些工人了，你這種人思想如此落後，就該被送農場去改造」向前進死死的拽住秦珊的飯盒，硬是不讓她走。

　　秦珊也火了，不搭理你，你還長臉了是吧，不給點教訓你都不知道花兒爲啥那樣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