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落地燈暖黃的光打在張凜臉上，照得他雙眼深邃。無數的玫瑰花包圍著他，他看上去就像畫冊裡的人。

　　黎里愣愣地看著他，都忘了說話。

　　張凜今天依然穿著深灰色的襯衫，他似乎很喜歡灰色、深藍、黑色這幾種顏色，黎里見過他穿深灰色襯衫好幾次了。第一次見面是深灰色襯衫，今天也是深灰色襯衫。深灰色怎麼那麼適合他呢？

　　張凜見黎里不開口，自己繼續說：「你說要好好想一想，想得怎麼樣了？」

　　「你過來出差嗎？」黎里與他同時開口，問的卻是不相干的問題。

　　張凜停了一會，自己先回答了黎里的問題：「不，我特地過來的，等下就得走。」

　　黎里吃了一驚，特地過來？那可是兩個多小時的飛機啊。

　　張凜嘆了口氣：「黎里，我有點害怕。我怕我再不做點什麼，你就不選擇我，而選擇另一條路了。」

　　害怕？

　　黎里看了看張凜，實在看不出張凜是會這樣不自信的人。他在燈光下英俊得可怕，嘴角微微一揚就不知要勾走多少人的魂魄，怎麼可能會害怕黎里這樣一個平凡的人跑掉呢？

　　而這滿屋子的玫瑰，實在太夢幻了，夢幻得都不像真實的。

　　黎里不敢想像，竟有人會喜歡他喜歡到坐來回五個小時的飛機來看他，送他一屋子的玫瑰花。從前他曾經見過一個女孩子，喜歡黎銳，喜歡到每天早上在自己家樓下等黎銳，颳風下雨無阻；親手折一千顆星星送黎銳，一天寫一封情書，連續不斷寫了大半年。她央求黎里幫她送情書，說她太喜歡黎銳了。那時候黎里並不訝異哥哥的魅力，哥哥又帥又聰明，幾乎擁有所有的優點，擔得起女孩子這樣狂熱的喜歡。

　　而他，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即使上大學後，有女孩子對他有意思，也從未有過一個人像張凜這樣，對他做出種種彷彿小說裡才有的舉動。

　　最奇怪的是，明明張凜才是更有魅力的那一個。他英俊得不像真的，像藝術家手底下的雕塑；他又成熟又溫柔，個性極好，待人十分耐心，事業成功，毫無缺點。

　　這樣的人竟在這麼用力地追求自己，黎里有些恍惚。

　　張凜不知黎里腦袋裡已經沸騰一片了，見他不言不語，有些著急地上前，說：「黎里，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張凜靠得太近，幾乎貼到了黎里身上。黎里緊緊抓著手裡那束玫瑰，緊張得心臟亂跳。

　　「我、我⋯⋯如果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堅持下去，會不會因為壓力而放棄，會不會——」

　　會不會接受不了世俗的眼光，會不會因為身邊人的態度自我唾棄，會不會讓親人傷心⋯⋯

　　黎里擔心的太多太多了。

　　「可你確確實實是喜歡我的，對吧？」張凜突然打斷他的話，直截了當問道。

　　黎里漲紅了臉。

　　張凜低下頭來，看著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問題。

　　黎里想說，這太犯規了，他說了要好好想一想，需要離張凜遠遠的，他才能理智地好好想一想啊，現在這個樣子，他還怎麼想，他腦袋都像漿糊一樣了。

　　張凜沒等到回答，但也沒等到拒絕。他低下頭，吻住黎里。

　　這是黎里第二次與他親吻，然而跟第一次很不一樣，不再是羽毛一樣輕柔的吻了。

　　張凜拉近距離，伸手將黎里手裡的花束拿走，隨意往旁邊一扔，緊抱住黎里，炙熱的唇緊緊纏住黎里的唇。

　　黎里忘了反應，忘了拒絕，忘了說話。

　　張凜輕輕捏住他下巴，在他唇上噴吐出溫熱的氣息，低聲說：「張開。」他捏了捏黎里的兩頰，黎里下意識不再緊閉牙關，微微打開一條縫隙。一條熱得燙人的舌頭立刻闖進黎里口腔裡，追逐著他的舌頭，緊密交纏。

　　黎里驚呆了。

　　他當然知道接吻是怎麼一回事，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親密的接吻。不再是淺嘗則止的小心翼翼，而是毫無保留的熱烈。黎里只覺兩腳發麻，幾乎要站立不住。張凜似乎察覺到了，一把把他擁進懷裡，吻得黎里喘不過氣。

　　僅僅是接吻，竟然能讓兩人吻得昏天黑地，吻得都忘了時間的流逝。

　　黎里覺得自己似乎瘋了，當張凜放開他的時候，他的嘴唇好像腫了，舌頭都麻了。

　　張凜仍抱著他，說：「黎里，跟我在一起吧。」

　　黎里靠在他身上，一句話也不想說。他舌頭都親麻了，還需要再多說什麼嗎？他從未想過他可以如此自然而然與一個人唇舌交纏，毫不嫌棄對方的口水，竟還深深迷戀其中。直到現在，渾身還充斥著一種微微的麻痺感，觸電一般，癱瘓一般，只想緊靠著張凜。

　　這太可怕了，僅僅是接吻而已啊。

　　他竟然勃起了。

　　黎里尷尬得想哭，前一秒鐘他還說著要好好想想，下一秒他就被親得硬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他是真真的同性戀，沒得跑了。

　　張凜不知道有沒有發現他的尷尬情況，他只低聲說：「不說話就是同意了。」

　　黎里仍然不說話。

　　張凜低頭，又吻住了黎里。

　　他們親一會，停一會，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兩人腳都酸了，張凜才伸手將沙發上的玫瑰掃到一邊，抱著黎里坐下。

　　黎里看著那些紛紛掉落的玫瑰花瓣，不禁說：「多浪費啊。」

　　張凜輕笑：「你喜歡，我天天送你。」

　　這話聽著太讓人害羞了，好像黎里是十六歲的小女孩一樣。黎里又不說話了，他太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說什麼。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與人交往，難道從這一刻開始，張凜已經變成他男朋友了嗎？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情況，只好不開口。

　　張凜說：「我過一會得走了。」

　　黎里抬頭看他。

　　「別這樣看我，我會捨不得走。」張凜說著，又吻住了黎里，他們好像親不膩似的，好長一會，張凜才放開黎里。「機票是早上六點的，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會，我必須參加。」

　　「什麼？現在幾點了？」黎里看了看時間，他十一點回來酒店的，現在竟然已經快一點了。黎里驚訝極了，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張凜親親黎里的額頭，說：「我再不走，你都不能休息了。你明天還有活動，早點睡。」

　　「那你呢？」黎里問。

　　「我在樓下訂了個房間，睡幾個小時就走。」張凜說。

　　黎里不好意思叫張凜留下來休息，他如果留下，估計今晚兩人都別睡了。

　　張凜又親了親黎里才走。他走了之後，黎里被一屋子的玫瑰花包圍著，渾身火燒一樣發燙，直到迷迷糊糊入睡，熱度仍沒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