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封灼以為，既然跟封墨把話都說開了，那麼封墨估計會很快把事情原委都跟他攤牌。

　但並沒有。

　第二天，封墨一大早就扛起鋤頭，跑去找溪流水源，挖池塘蓄水。還順道從池塘挖出一條大點的溝渠，順著之前封灼找到的淺溪，把他們常活動的這片都繞一圈。

　封墨沒用法術，但是他的體力也是常人不能比的，一天下來，用壞了三把鋤頭，愣是把池塘和小溪全部開完了。

　池塘就在小屋右邊的林子後面，水源是山澗泉水，不高的一塊大岩石，往上去就是密林——封墨說那裡有很多奇珍異獸，不過它們是不敢貿然過來的。

　池塘開得挺大，有一百多平的樣子，裡面暫時什麼都沒有，但溪水中本就有些小魚蝦，半透明的樣子，靈活得很。

　池塘引出的水渠很寬，有一米多的樣子，水流很慢。

　水渠穿過林子，從小屋的前頭淌過，在土寶的兩畝田間穿過，最後抵達牲畜圈的那條淺溪。

　溪流的盡頭被引進了牲畜圈的那片林子裡，具體是怎樣，封灼還沒進去看過——如封墨所說，這片林子真的太大了。而且因為封墨跟封灼現在都還是“半個廢物點心”的狀態，所以封墨說暫時不要進去的好。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然後第二天早上，封墨又一大早就起來，指使亞伯拉罕跟馬丁去林子伐木，然後亞伯拉罕的火就派上用場了，被封墨弄來處理木材。

　封墨在小屋前頭的溝渠上，架起了一個弧度不大的小拱橋。拱橋這頭連著小屋院子的拱門，那頭則連著新舖的一條碎石路，碎石路是連著通天林進來的那條石頭路的，兩邊還被封墨圍了兩個巴掌高的小籬笆，在裡面栽種了一些花草。

　除了小屋跟前，在土寶的田裡、牲畜圈裡，全部被封墨搭了樣式不一的木橋。

　這一天又這麼過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一周過去，通天林裡已經煥然一新。被溝渠圈出來的地方，已經被封墨整頓得整潔漂亮。

　但封墨還是半點沒提一周前的事兒。

　倒是做了一周苦力的亞伯拉罕跟馬丁不干了，在最後一天封墨去叫人的時候，才發現他們早就溜了。

　人是封灼放走的，走之前馬丁還把他身上的一些小口袋給了封灼，裡面都是一些種子。亞伯拉罕則給了封灼一片他的龍鱗——那次睡著被人拖出去後，他受傷的一些地方就開始換鱗了，這片是這兩天掉的。

　龍鱗是非常堅硬的，在亞伯拉罕他們那個世界的用途很多，但最常用的就是拿來製作武器。

　封灼打算拿它做把鋤頭——因為鋤頭在封墨手裡，就是個消耗品。

　封墨找不到人，然後就慢慢回過味來了。當時封灼趴在樓上的曬台圍欄上，吊兒郎當地盯著封墨似笑非笑。

　封墨仰著頭，逆著陽光看他的寶貝兒，像是看到了一個雲端的天使。

　天使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撐著欄杆一個側身跳，從樓上跳下來了。

　封墨嚇了一跳，反應神速地張開雙臂上前兩步，穩穩接住了他家天使，攔腰將人箍在懷裡，封灼的腳尖都沒來得及挨著地面。

　“哈哈！”封灼的腰其實被箍得有些發疼，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接住，莫名覺得有些痛快。

　封墨卻是有些無奈，鬆手把封灼放到地上，改用雙掌扶著封灼的腰，乾燥溫暖的掌心貼著封灼的腰揉著。

　封灼的手還放在封墨的肩上，鬆鬆垮垮站著，微微仰了頭瞇了眼睛，似乎是被揉得舒服了，嘴角都是抿起來的。

　享受完了，封灼才看著封墨，問道：“你到底在怕什麼？”

　封墨沒有避開封灼的視線，手上的動作卻停下了：“你知道什麼是心魔劫嗎？”

　封灼：“聽起來不太好，不過從名字能想出個大概，無非就是執念之類的自我困局吧。”

　封墨苦笑：“嗯，但親歷其中，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封灼點頭：“我知道。人界有很多這樣的新聞，因為壓力過大、別人的指責、幾塊錢、甚至一句話，去自殺或者殺人。在旁人眼中，這是腦袋有病，但如果身處其中，大概就是'魔障'了吧。

　我確實沒有經歷過這種困頓自身的情況，但是我大致能明白。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也是這個道理。”

　封灼收回手臂，握住封墨的手腕把他拉開，但是封灼的手並沒有鬆開。

　封灼：“我也不敢說我一定會扛過心魔劫，但我會努力的。”

　封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彎起了金色的眼睛，對封灼笑了：“好。”

　搞定了安全感極度缺乏的封墨，封灼就開始安排出行事宜了。

　這一次是不帶土寶去的，也不知道去的世界是個什麼時間流速。所以封灼在走之前，跟羅寶和他姐他們那邊都打了招呼的。

　羅寶還好說，封家那邊知道他要走之後，集體要求幫帶土特產了。

　封灼也樂了，還真是一家人，他也正尋思著呢。畢竟人界的靈品少得可憐，隨便去個靈氣充裕一點的世界，帶回來的東西都能賣出巨款來。

　於是一家人用了一個多小時，商量出了一長串的名單，被封灼記在手機裡了——嗯，這次他沒忘帶充電寶，萬一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手機電量是如常流逝呢。

　目睹封灼做完一切準備的封墨：“……”

　封墨覺得他們可能是去旅遊的。

　準備完備，封灼跟封墨來到了樹下。封墨將手放在通天樹上，然後一個眨眼，封灼眼前的畫面已經大變。

　這次的世界，看著跟封灼所在的人界沒什麼不同，科技程度要進步一些，但沒有到城市裡也飛天遁地的地步，最大的不同，大概是街道上的圓桶機器人替代了人界的環衛工人。

　但有一點很明顯，這並不是他們渡心魔劫的世界。

　封灼轉頭看封墨。封墨浮誇地一砸拳頭：“啊呀，跳錯了！”

　封灼：“……”他覺得他們家是時候該弄個家法了。

　封灼沒想到封墨會在這件事上慫到這種程度，能怎麼辦，總不能打死吧。

　但封灼也知道，封墨不會真的“跳錯”，他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於是封灼也不問這個世界的通天樹在哪兒，反而問起了這個世界的信息。

　封灼：“這裡看著應該也是個小世界，我們也來過嗎？”

　封墨聽封灼這話，就明白了封灼的意思。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些笑意，說道：“我們來過的，當年這裡還是很原始的狀態，不過這裡的人類比較有趣，有六種性別。”

　封灼一愣，然後被封墨科普了大唧唧美女和能懷孕的男人……封灼覺得世界真的很奇妙。

　封墨：“我們當時留下的樹根，被他們奉為神樹。而且那的確有一些效果，就算到現在，應該也在什麼公園或者保護區裡吧。”

　封灼點點頭，倒不著急找通天樹了，只伸了個懶腰說道：“難得來了，逛逛吧。”

　封墨於是拉起了封灼的手，十指相扣。封灼還有些不習慣，但忍住了沒掙扎，一手揣兜跟著封墨瞎逛。

　他們來的地方是一條小巷，從小巷出來就是一片老樓區。樓都是住宿樓，還有橫七豎八的各種電線和管子搭著，街道狹長陰暗，將這片區域構建得像是一片鋼鐵森林。

　雖然現在是白天，但是這裡也沒多少行人，偶爾有聚在一起的，封灼從他們的神態跟手上的老繭就能判斷，偷兒還有不少。

　大概有封墨這塊大個子杵著，他們一路走出到了街上，也沒有混混敢上來找麻煩。

　不過才剛跨出巷子，就從旁邊“咻”地竄出一個人，這人拖著一輛手推小餐車，餐車上邊掛著個“炸一切”的招牌。

　眼看他就要撞上來了，卻見這人腳下猛地一剎，然後手臂抓著推車的手柄，往下狠狠一摁，再一甩，整個拖車完美漂移對準了巷子口。

　“哥們儿讓讓！”那人衝封灼他們大喊，聽聲音來看，大概三四十的樣子。

　封灼往旁邊挪開一步讓開巷子口，那人快速把車拖進來，卻是根本沒繼續走，而是就停下了。然後他猛地轉身，按住餐車招牌上的一個按鈕，就見餐車周圍透明的玻璃上，迅速染上了顏色，從一邊看就像是一輛小三輪。餐車的招牌也變了樣子，上面寫著“搬家”，下邊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就在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巷子口“噠噠噠”地跑來了幾個穿制服的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圓桶機器人。

　封灼明白了，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城管了。

　“先生，是往這裡邊搬嗎？我這兒給你搬完了還等下一家呢，麻煩給個準話啊。”剛才的男人就站在旁邊，一臉憨厚的焦急模樣看著封灼跟封墨。

　而巷子口的城管們則狐疑地看著他。

　封灼&封墨：“……”

　封灼：“嗯。走吧。”

　說罷，封灼拉著封墨轉身往巷子裡頭走去，那人立刻拖上他的偽裝小三輪，跟了上來。

　最終那些城管也沒追上來，拐了個巷口後，那人才總算鬆了口氣。然後他關掉了餐車的偽裝，往餐車後走去，拿了兩串炸麻薯過來了。

　封灼這才注意到，男人一條腿是跛的。他掃過男人只著背心的結實體魄，以及手臂上的幾個圓形疤痕。如果封灼沒猜錯，這人以前應該是個軍人。

　男人走到他們跟前，把炸麻薯遞過來：“剛才謝了，來，趁熱吃，不收錢。”

　封灼一向最煩應付人情的，但這次卻沒有不耐煩。他接過炸麻薯吃了一口，外皮酥脆、內裡軟糯、餡料醇厚，跟人界的味道有些不同，但也同樣好吃。

　男人似乎剛才那一趟跑給累著了，這會也沒急著走，反而靠著牆摸出煙來，一邊抽一邊跟封灼跟封墨嘮嗑：“兩位跑這片來，是來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