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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社情管理局》第107章
第107章 107(正文完結)

  為使自己順利出世,心魔在接管身體之後, 直接在最後一位受害者出事的地方構建起了一個心魔領域。

  那是一個半球形狀的空間結界, 將最後一位被害人生活和工作的工業園區整個納入其中, 區域內所有的建築物, 以及園區內生活和工作的人, 都受到了心魔領域的影響。

  這個為了製造殺戮而構建出的心魔領域,說是步步殺機也不為過。

  心魔的力量在領域內肆虐, 所有受到這股力量影響的人,內心深處的負面能量會被挖掘出來,無限加深、放大。

  ——每個人都可以變得陰險歹毒,只要他們嘗過內心深處那些負面能量的滋味。嫉妒, 憤恨, 不甘……將他們的心臟反復炙烤,直到烤出人性的骯髒。

  ——每個人與生俱來就有做惡人的潛質。

  路嶼一上車就通知了行動組眾人, 要求他們立即趕赴現場,但等他們趕到時, 工業園區已經被心魔領域煉化成了修羅場。

  因為內心的陰暗面被無限地延展放大, 幾乎所有的人都成了滿溢的□□桶, 易燃易炸,一丁點兒火花都能引起一場大爆炸。

  此時此刻的心魔領域內,隨處可見打架鬥毆和鉤心鬥角的人群, 為了一己之欲,每個人都想坑死別人。

  路嶼在工業園區入口處和晏庭會合。照理說,路嶼領導的行動組需要負責這次事件的一線任務, 他本人更是擔負著前線指揮職責,心魔領域內受到影響人員的鎮壓、撤離,事件的善後工作都需要由他來組織開展。

  但這一次,路嶼另有打算。

  和晏庭會面之後,路嶼便將指揮調度的職責交了過去:“庭庭,替我一會兒,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你想做什麼?”身為局長的晏庭,在這種場合裡一般坐鎮後方,但他是從行動組出來的,路嶼甚至還是他帶出來的,指揮這種規模的行動對他來說駕輕就熟,只不過他仍要搞清楚路嶼的下一步打算。

  “我打算進去看看,”路嶼直視面前的工業園區,這片被心魔肆虐摧殘過的土地,全然不復之前的面貌,打鬥聲、叫喊聲以及建築物轟然墜地的巨響,隔著老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就算把這群人全弄出來又能怎麼樣,治標不治本罷了,我去找心魔,夏心悅是我的組員,她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晏庭說:“我陪你一塊兒去。”即便他知道路嶼很強,但讓路嶼一個人去面對心魔,他是不可能會放心的。

  “不用,”路嶼搖了搖頭,“沒你坐鎮,這兒會亂套的。”

  “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晏庭堅持,在社情局工作了多年,他深知心魔有多難纏,路嶼一個人去,他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我還能搭把手。”

  “你守好後方,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路嶼牽起晏庭的手,柔聲道,“這裡離不開你。再說了,惡城就在冥山底下,我能出什麼事?我可是冥山之子。”

  說完,他湊上去吻上了晏庭的唇,他們在心魔領域的邊緣,交換了一個吻。

  一個帶著擔憂,帶著安撫意味的吻。

  這會兒,晏庭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身份了,他俯身在路嶼的心口落下了一個吻,一個惡魔印記隨之落下,一旦路嶼遇到危險,他立刻就會知道,頃刻間就能趕到他身邊去。

  ——什麼是愛情呢?大概就是你比我強百倍,我仍想竭盡全力去護你周全吧。

  路嶼沒有拒絕晏庭的印記,他很清楚只有這樣才能讓晏庭真正安心:“別擔心,我會量力而行的,懟不過我就跑,我主要是想看一看夏心悅還有沒有的救。”

  晏庭哭笑不得:“平日裡也不見你們有多少交集,這會兒感情倒是好得很嘛。”

  “吃醋了嗎?”路嶼哈哈一笑。

  “哪能和那種小姑娘吃醋啊。”晏庭搖了搖頭,穩穩佔據路嶼心頭第一位的他在這件事上簡直穩如泰山。

  路嶼收了笑意,輕歎一聲:“心悅這一出事,我心裡就跟梗住了似的,想想這一路走來,我有太多的機會可以拉她一把,可以避免她走到這一步,但我全部錯過了。”路嶼說著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全部錯過啊,試卷考零分可是和考滿分一個難度的。”

  “寶貝,別想那麼多。”晏庭緊了緊他們相握的手,聊以慰藉。

  “我已經錯過了那麼多能夠拉她一把的機會,現在這個算是最後一個了,我想再試一試。”路嶼如是說。

  晏庭有些唏噓,他曾經試圖讓路嶼擁有一個正常的人類該有的所有情緒和同理心,但他失敗了,他退而求其次,教會路嶼怎麼生存。

  路嶼卻在人間的摸爬滾打中,漸漸學會了這些。

  晏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倖,但心疼是實打實的。

  路嶼將指揮工作和晏庭順利交接後,便轉身進入了心魔領域。

  一踏入心魔領域,心魔的力量便朝他侵襲而來,在心魔力量的作用下,路嶼心中的負面能量被無限地放大開來。

  路嶼的耳邊有無數的聲音不停地問他:晏庭離開他怎麼辦?晏庭拋下他死去怎麼辦?晏庭愛上了別人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起初,路嶼並沒有把這些干擾當一回事兒,他對他們的感情很有自信,不是輕易會被動搖的。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裡卻漸漸湧起一絲不確定來。他心底對這份感情的一丁點兒不確定,被無限地放大,大到自己都差點信以為真。

  ——如果這些事情真的發生了,他該怎麼辦?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意味著心魔攻破了他內心深處最薄弱的部分,誘生出了他的陰暗面。

  是的,即便在一起已有七年之久,即便晏庭已然是惡魔之身,但他仍恐懼著失去他,晏庭,是他的定海神針。

  路嶼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難以自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甚至想立即將晏庭關進只有他一個人知曉的,位於冥山之上,由他精心打造的小黑屋之中 。

  ——關到只有我一個人能夠到達的地方,就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了。

  正當緊要關頭,夏心悅突然出現在路嶼面前,隨著她的出現,那些不懷好意的聲音戛然而止,從他的腦海中退了出去。

  夏心悅帶著他一路往上,站到了工業園區殘存的最高建築物頂樓,並將他從一場佈滿危機的幻象中拖了出去。

  路嶼松了一口氣,為他擺脫了幻象,也為他找到了夏心悅。

  “心悅,謝謝。”路嶼真心實意地道了謝,他確實低估了這心魔,才會一進心魔領域就著了道。要不是夏心悅,他估計要在這兒耽擱不少時間。

  夏心悅搖了搖頭,她只是見不得自己熟悉的人出事。

  路嶼打量了她一會兒——此時的夏心悅已經是個魂體了,被心魔擠出體外後,她便在這心魔領域中徘徊著。

  路嶼問她:“心悅,你知道心魔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夏心悅冷冷地說,路嶼這才意識到夏心悅不對勁的地方。

  也對,同樣被禁錮在這心魔領域之中,甚至先一步被心魔腐蝕的夏心悅,怎麼可能不受這影響?她自然也被放大了內心的陰暗面。

  她神情麻木地看著樓下的人群,他們追逐廝打,鮮血橫飛,她的眼底卻沒有絲毫波瀾。

  “心悅,”路嶼嘗試著和她聊起樓下那群躁動不安的人,“不能救救他們嗎?”

  夏心悅愣了很久,才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做不到。”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自然也奈何不了這個由心魔製造出來的空間。

  能拉路嶼一把,不讓他在幻境中沉淪下去,已經是她可以做的極限了。

  更何況,現在她的心中充斥著負面情緒,令她整個人顯得非常消極。

  路嶼看著她出神,忍不住問道:“心悅,你在想什麼?”

  “在想我哥哥。”夏心悅自嘲一笑,“以前,我總聽老人說什麼因果報應,輪回不爽,我哥這一輩子行善積德,做過那麼多好事兒,救過那麼多人,為什麼連個善終都得不到?”這是夏心悅難以解開的心結,心結一日不解,她便永無寧日。

  “因果的結算或許會來遲,但它一定會來。”路嶼篤定地說。

  “人都死了,結算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起死回生?”夏心悅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再說說我吧,我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吧?為什麼偏偏會選中我呢?”

  夏心悅捂住自己的臉,低喃道:“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啊!我只想為我哥哥討個公道,這有什麼錯?為什麼就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更可笑的是,我連該恨誰都不知道!”

  “我能恨誰呢?誰都沒有要害我,是我自己把自己領上了絕路。”她狠狠地咬住下唇,一字一句地說,“只能怪我自己。”

  “恨我吧。”路嶼歎了一口氣,“我有無數次可以拉你一把的機會,是我粗心大意,統統錯過。”

  夏心悅搖了搖頭:“跟你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把我的人生過成這樣的。”

  路嶼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夏心悅並不需要他的慰藉,他對夏心悅而言,也沒有特殊到可以把她從絕望之中拉出來。

  夏心悅靠在牆壁上,閉上眼睛,對外界的一切置若罔聞。

  她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連她自己都被一併弄丟了,路嶼能夠理解她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心魔領域之中的夏心悅,已經丟掉了那顆助人的心。

  但現在,心魔藏身在它自己創造出的領域之中,如魚得水。它本就擅于隱匿,路嶼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將它從心魔領域中找出來制服,幾乎是不可能的。

  能夠在這個領域之中找出心魔的人,只有夏心悅,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心魔無法剝奪。

  路嶼站在頂樓往下看去,在這個被心魔領域覆蓋的園區裡,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激發出來,因此衍生出了很多很多的群體性衝突。

  只要嘗過嫉妒的滋味,品過怨憤的味道,每個人都可以變得心狠手辣,當心底的負面情緒被無限放大,那人就不能被稱為人了,人面獸心,被稱為畜。

  樓底下那些被心魔影響的人,對著昔日的親朋好友、工友同事舉起了他們的武器,他們相互追逐砍殺,負責鎮壓的人員尚未到位,整個園區就已經血流成河。

  惡城社情局派出所有的人力,對園區內的滯留人員進行控制和疏散。但園區內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光靠社情局的幾個異人,杯水車薪。

  而且進得深就會被心魔影響,心魔力量最為集中最為強大的園區中心區域,至今也只有路嶼一人成功進入。

  想要靠有限的人力將所有人撤出園區,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為今之計,只有儘快制服心魔,才能將傷亡降到最低。

  可隨著血腥慘案不斷發生,心魔的力量也越發強大,在心魔領域內,建築開始不斷瓦解,殘垣斷壁擺脫了地心引力,不斷升空。

  在這個領域之中,適用於人類社會的基礎力量開始失控,隨處可見飄浮在空中的樓房磚瓦和巨石。

  整個空間仿佛處於一個失重的狀態下,四周都是飄浮物。

  夏心悅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人類可真有意思,不過是心底的惡念被放大,怎麼可以壞到這個地步?”夏心悅呢喃,不知是說的樓下的人,還是說的她自己。

  “他們原本不是這樣的,你也不是。”路嶼頓了頓,“這是心魔造出的惡果,和別人沒有關係。”

  夏心悅並不認同他的觀點:“評判一個人,往往是看他做了什麼事兒,而不是他本該是什麼樣的人。”

  “那就做點對的事。”路嶼指著樓下瘋魔的人群,對夏心悅說,“心悅,如果心魔徹底接管你的身體,順利出世,無論對惡城還是對這個世界,都是一場浩劫。”

  夏心悅定定地看了路嶼一會兒,訕笑:“可這關我什麼事兒呢?我都已經死了。”

  ——我摯愛的已然覆滅,這個世界與我何干?

  “你真的不在乎了嗎?”路嶼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穩定,無論夏心悅說什麼,他都穩如泰山,一點兒不激動,“何止你也不在乎了嗎?”

  夏心悅一愣,只聽路嶼又道:“你和聶聞溪關係不錯吧?聽說你出事,他不顧我們的阻攔,死活要跟進來,他肚子裡還有個孩子,下面棍棒無眼,你不怕傷到他嗎?”

  “我……”夏心悅眼裡閃過一絲動搖,路嶼見狀,乘勝追擊:“何止就是個戰五渣,就下面那群殺紅眼的,他能在人手底下撐三招嗎?”

  夏心悅低下頭,在樓下的那些小小的人影裡尋找她熟悉的身影。

  這個領域屬於心魔,而她與心魔同源,所以,她雖然不能控制這個領域,但利用領域找個人,再容易不過了。

  很快,夏心悅就找到了她的目標——聶聞溪和何止。

  這兩個人有個共性,都不諳世事,所以心裡乾淨得不像話,因此受到心魔的影響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大。

  聶聞溪身子不方便,走得磕磕絆絆,謝應許攙扶著他,兩人行進緩慢卻十分堅定,不斷呼喚著夏心悅的名字。偶爾也會有不長眼的人上前攻擊他們,但都被聶聞溪用靈力震退。

  何止就更慘了,他和大部隊走散,又沒人盯著他,他站在殘垣斷壁之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丟了夏心悅,丟了最心愛的人。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在這個情緒被無限放大的地方,唯獨失去夏心悅這一點他不能接受。

  何止不住地呼喚夏心悅的名字,一聲一聲,幾乎摧毀了夏心悅眼底的麻木和冷淡。

  路嶼見狀,乘勝追擊:“進入心魔領域的人,自己是出不去的。即便他們不會傷人,也不能保證別人不會傷到他們。聞溪還好,老謝就算自己出事都不會讓他出事,何止可是個普通人,你覺得你護得住他?”

  路嶼又問:“心悅,何止那麼喜歡你,你也因為這份感情無數次做出讓步,怎麼這一次你就不肯再幫幫他了?”

  夏心悅看著樓下屬於何止的小小身影,在殘垣斷壁中磕磕絆絆地找她……最終還是心軟了。

  她被這個男人毫無保留地喜歡過……

  夏心悅妥協了,她扭頭問路嶼:“我可以幫你做什麼?”

  “幫我找到心魔。”路嶼如願以償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夏心悅聞言搖了搖頭:“可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兒。”

  “我相信你,”路嶼定定地看著夏心悅,“但心悅,如果還有人能夠找到它,那只能是你。”

  夏心悅頓了頓,最終點了點頭。

  路嶼攙扶著夏心悅,穿行在殘垣斷壁之中,這些懸浮的建築物殘骸,讓牛頓力學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我該怎麼找到它?”夏心悅問路嶼。

  “它一定是這個區域的中心,你能看出這些殘垣的排列規律嗎?”路嶼想了想,回答她。

  夏心悅找了很久,才不太確定地說:“這些懸浮物,似乎在朝那個地方集聚……但我不是很確定。”

  路嶼說:“沒關係,我們去看看。”

  他們找了很多地方,最終,在一個嚴重崩壞的區域找到了心魔。

  因為盜取了夏心悅的身體,所以心魔幻化出來的形象和夏心悅長得有些相似,只不過心魔沒有性別,所以它的樣貌和夏心悅的還是有所區別,比她更英氣,更中性。

  雖然相像,卻不太一樣。

  路嶼示意夏心悅退到一旁,自己則走向心魔——接下來就是他的主場了。

  心魔構架出的心魔領域幾乎是無敵的,唯一的弱點在於心魔本身——即便身處心魔領域之中,它也弱小得如同一個人類一樣。

  就像路嶼和夏心悅當初聯手除掉的變色龍精一樣,處理心魔的難點是看不到,只要能看到,能找到,剩下的便順理成章了。

  所有的力量都需要遵守守恆定律,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強大,只要找准切入點,就能將其一擊斃命。

  路嶼緩步走向心魔,那雙深邃的眼瞳驟然泛出紅色——他動用了屬於冥山神子的力量,毫不留情地鎮壓心魔。

  來自深淵的惡魔和來自神山的神子,兩股強大的力量在這個崩壞的空間裡面劇烈碰撞,崩潰在不斷加劇……

  夏心悅見狀,扭頭朝遠處跑去,她的目標只有一個——何止。

  她雖然也擔心聶聞溪,但路嶼說得對,聶聞溪不是普通人,還有謝應許在一旁護著,有自保的能力。

  但何止不一樣,他就是個普通人,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錯了人,他根本不需要面對這一切。

  夏心悅提著裙角,朝著何止所在的方向奮力奔跑,她遠遠地向他伸出手:“何止,我帶你出去。”

  何止受了些輕傷,他捂住不停流血的額角,用一隻手死死地抓住夏心悅的手腕:“你和我一塊兒出去嗎?”

  夏心悅扭頭看一眼她來時的方向,那裡,神子和惡魔的決鬥已經分出了勝負,光明終究戰勝了黑暗,路嶼站在廢墟之上,終於吹進園區的風,拂起了他的衣擺。

  夏心悅回過頭來,握緊了何止的手:“對,我和你一塊兒出去。”

  何止松了一口氣,破涕為笑。

  故事的結局,是路嶼順利解決了心魔隱患,將心魔再度封印回夏心悅的身體裡。心魔領域造成的工業園區大規模死傷事件,被官方包裝成了有人惡意投毒,導致大量人產生幻覺,進而產生的一場悲劇。

  但除了何止之外,所有的知情人都很清楚,要想徹底殺死心魔,只能連同它的宿主一併殺死。

  因此,他們將夏心悅帶回了惡城社情局。

  夏心悅不需要對心魔造成的死傷負責,但她仍需要對那些無辜慘死在她手上的人負責。

  在夏心悅被帶回惡城社情局的路上,警方向外宣佈,惡城連環殺人奪取器官的案件告破了,兇手是知名社會新聞記者夏心鋮的妹妹,夏心悅。

  夏心鋮作為一名社會記者,做過很多利國利民的報導,被他揭露出來的壞事數不勝數,因此被間接拯救的人同樣多不勝數,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極善的,而這樣的他,卻有一個犯下了滔天大罪,殺人如麻的妹妹。

  這樣的噱頭,瞬息間就引爆了熱點,一時間,夏心悅站到了風口浪尖上。

  網路的傳播是極其迅速的,夏心悅被帶下車時,惡城社情局大門已經被記者和圍觀群眾層層圍堵。

  沒有人關心她遇到了什麼,沒有人在乎她失去了什麼,他們只是歡呼著雀躍著,等待一場跟他們沒有半點關係的審判,奪走這姑娘鮮活的命。

  但圍觀的人群裡,也不乏被夏心鋮救過的人,他們看著她走上誰都沒辦法挽回的絕路,那是一種非常非常無力的挫敗感。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推搡著唾駡著,享受著連環殺人犯被捕的快感,他們甚至拿起手邊不太重要的東西向她投擲過來。

  最先崩潰的人是明薇,她脫下外套蓋住夏心悅,她試圖將她按進懷裡,好替她擋住外界無謂的傷害。和明薇一同押送夏心悅的葉向笛緊隨其後,他退後一步,將兩個女孩擋在身前,一路將她們送進了社情局大門。

  ——在看不見的地方我們幫不了你,但在力所能及的事上一定會護著你。心悅,你是個好姑娘啊,就算走錯了路,也得體體面面地,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進入社情局大門之後,心悅見到了等候已久,滿臉擔憂的何止。

  她笑了一下,就著被銬住的姿勢,對何止說:“何止,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這顆心是屬於我哥哥的,夏心鋮的心臟在你的胸膛裡跳動著,就像他還活著一樣……這才是我不殺你的理由。”

  “他心善,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見不得我傷人,所以我每次一對你起殺心,那顆心就拼了命地蹦躂,直到我作罷。”

  “你別對我心存感激,更別喜歡我,不值當的。”夏心悅笑得沒心沒肺的,“都是騙你的,你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特別的,我也沒有喜歡過你……”

  “等我死了,這事就過去了。”

  何止哭著搖頭:“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不信嗎?”夏心悅有些驚訝。

  “……不信。”

  “那好吧……不信就好辦了。”夏心悅低笑了一下,率先邁開步子,將何止甩在了身後。

  走在她身旁的明薇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她,目光滿是詫異,她聽見夏心悅說:“何止,我喜歡你。”

  何止低著頭哭,明薇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夏心悅那句音量極小的“假話”。

  …………

  幾天後,路嶼在惡城社情局關押案犯的監獄裡見到了夏心悅,她被照顧得很好,這得益於明薇那八面玲瓏的社交能力。

  明薇號稱惡城社情局“交際花”,她在每個部門都有交好的人,所以她要照料夏心悅,並不是一件難事。

  路嶼打開監獄的門,對夏心悅說:“走,我帶你出去走走。”

  負面能量散盡的夏心悅又回到了原本的狀態,她有些猶豫,站在牢房門口問路嶼:“我可以出來嗎?你不怕我跑嗎?”

  路嶼笑了:“你又打不過我。”

  夏心悅被寬了心:“也對。”

  路嶼將夏心悅帶上了天臺,帶著她在惡城社情局頂樓眺望眼前這座城市。

  “每個人都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也是。”倚著欄杆遠眺的路嶼如是說。

  夏心悅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路嶼又說:“但考慮到你是被心魔蠱惑,在俘獲心魔這事上還有功勞,可以將功補過,免除死刑,改為終身□□。”這是他為數不多還能替夏心悅爭取到的東西。

  誰知夏心悅搖了搖頭:“我可以拒絕嗎?”

  “為什麼?”路嶼有些難以置信。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活下去了。”夏心悅露出了一個恬靜的微笑,“活在仇恨之中太痛苦了,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沒辦法說服自己苟活下去,只要我還活著一天,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他們的親友便無時無刻不在飽受煎熬。我嘗過這樣的滋味,所以我不希望這種痛苦由我帶給其他人。”

  “心悅,”路嶼歎了一口氣,“你覺得值得嗎?為了復仇賠上一輩子……你還那麼年輕,未來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夏心悅垂眸:“從我找到我哥屍體的那天起,不,應該說從我開始夢見他死去,而我無能為力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備受折磨。這種折磨如疽附骨,只有在我手刃仇敵的時候,才讓我有喘息一會兒的機會。我不想再殺人了,可能只有死亡,才能夠終結這種痛苦。”

  路嶼強不過她,最終遂了她的願。

  沒了路嶼的干預,夏心悅的死刑很快定了下來。

  死刑執行日的前一天,路嶼再一次到牢裡去看夏心悅。

  夏心悅坐在床上問他:“像我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是得挨槍子兒的吧?據說槍子兒從後腦穿過去,臉就沒法看了,我不喜歡那種死法……”

  路嶼沒有搭話,他一點兒也不想和夏心悅討論死法,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了。

  夏心悅繼續說:“聽說絞刑會把脖子拉得很長,下輩子投胎會不會不好看了……”

  路嶼歎了一口氣:“心悅,你想要什麼可以直說,能滿足你的我都會滿足你。”

  “哎……”夏心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聽說,死的時候會很疼,我有點害怕。”

  那雙星河一般的眼瞳定定地看著路嶼:“我想問問,有沒有不那麼痛的死法,或者換你來殺我行嗎?這樣我可能沒那麼害怕。”

  “……”路嶼沉默著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心悅端詳著他的面色,見狀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腦袋:“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不好意思啊,見到你我就有些管不住嘴,死刑不過頭點地,這麼想,我好像沒那麼害怕了。”

  “有不痛的死法,我也可以動手,”路嶼抬眼,和夏心悅對視,“但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夏心悅輕快地點了點頭,最後提了個要求:“你能抱抱我嗎?”

  路嶼一把將人按進懷中,無聲地同她告別,在他的懷裡,夏心悅輕快地安慰他:“你別難過,死對我來說是種解脫……”

  路嶼沉默了很久,最終將手指輕輕地搭上了夏心悅的脖頸,懷中如同向陽花一般的人,在他的手掌間猝然離世。

  第二天,夏心悅走完了火化流程,她的骨灰是被何止領走的。

  隨著夏心悅的死亡,這個男人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他抱著夏心悅的骨灰盒,佝僂著身體,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那個不重的小盒子在他手裡顯得那麼沉重,他捧著它,就像捧著他餘生所有的寂寥。

  路嶼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裡不禁有些難受。好在晏庭適時地過來,牽起了他的手:“怎麼了?”

  “我原本以為,我到這世上來,除了你,可以孑然一身不沾因果,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那麼難受。”

  晏庭歎了一口氣,他的小神子,在這塵世中歷練多年,終於擁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欲。他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於是他岔開了話題:“寶貝,你該去寫檢討了。”

  路嶼私自處死夏心悅這個事情,雖然由於他身份特殊,再加上晏庭的刻意遮掩被大事化小,但萬字檢討是逃不過去的。

  路嶼驟然苦了臉。

  他整個人貼到晏庭身上,開始撒嬌:“庭庭,一萬字好長呀,我根本寫不出來,我寫一千字都夠嗆。”

  “我已經幫你寫好了電子稿,”晏庭點了點他的鼻尖,無奈地讓步,“但你得自己手抄一遍。”

  晏庭存了心要讓路嶼長個教訓,又捨不得他受罪,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讓他手抄萬字檢討。這樣晏庭心裡過得去,也有點事情讓路嶼分散一下注意力。

  路嶼還是覺得一萬字的手抄檢討工作量實在是太大,哼哼唧唧地牽著晏庭的手,被他帶著往社情局裡走。

  兩人剛進大門,就撞見了慌慌張張的明薇。明薇朝路嶼大喊:“老大,聞溪要生了!”

  路嶼和晏庭對視了一眼,把那一萬字的手抄檢討暫時拋在了腦後,大家一塊兒朝著醫院的方向趕去。

  ——無論有多少遺憾,生活始終還在緩步向前。人活著,遇到的樂事終究會比悲傷的多,所以要學會快樂地、向上地、昂首闊步地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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