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路嶼勉強接受了這個提議,GET了一枚新鮮出爐的男朋友。
他保持著騎坐在晏庭腰腹間的姿勢, 彎腰與身下的晏庭對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陡然一暗, 開始呈現出一種比黑夜還要黝黑深邃的色澤, 瞳孔邊緣微微泛紅, 給了晏庭一種仿佛在凝視深淵的錯覺。
晏庭抬手想要扶住路嶼, 被後者順勢十指相扣,按倒在兩側:“抓緊。”路嶼說道。
晏庭一時也顧不上他們現在略顯彆扭的姿勢, 他握緊與路嶼相扣的雙手,下一秒,眼前的場景飛快地褪去,四周瞬間蒸騰起一股熱浪, 伴隨著熟悉的濃煙和明火——他又回到了火場之中。
但這一次, 晏庭卻明顯沒有之前那麼慌張了,雖說他仍是獨自置身於火場之中, 周圍是層層疊疊,緊緊扒住他的焦屍殘骸, 但掌心處傳來的微涼觸感提醒著他, 路嶼並沒有放開與他相扣的手。
隨後, 路嶼猛地用力一拉,將晏庭從層層屍骸之中剝離出來,明火和濃煙在晏庭面前分開了一條可供通行的路, 自掌心傳來的拉力拖著他腳步踉蹌地朝門口走去,接近門時,緊緊反鎖的教室門被外力轟開, 迎著門外刺眼的白光,晏庭一腳踏出了教室。
身後的教室門緩緩關閉,隔絕了那一室令人窒息的灼熱,晏庭的大腦一片空白,被路嶼拉著往前走了好幾步,才緩過神來。這時,他已經站在教室外了。
晏庭四下看了看,發現身後並不是那間被灼燒的教室,而是衛生間——他踏進幽靈鬼校前,準備進入的那個衛生間。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已經徹底離開了那座幽靈鬼校,回到了屬於他的世界。
樓外,路過的學生們嘰嘰喳喳地說著笑著,那是晏庭久違的,活著的氣息。
他看向身旁與他十指相扣的路嶼:“小路,我們回來了。”
“對,我們回來了。”
……
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晏庭整整休整了一個星期,才緩過來。對於他失蹤五天之後的再度出現,劉辰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據劉辰說,晏庭失蹤的那個晚上,他藉口上衛生間,躲在空教室裡打算抽一根煙,不想讓他的女伴看見,誰知道晏庭來得那樣快。
他在教室裡聽見晏庭和他的女伴說話時就打算出來,可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從教室裡出來,晏庭卻不見了。
這幾天來,劉辰一直都在找晏庭,可先例放在那兒,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永遠找不到晏庭的心理準備,內心飽受煎熬,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就在劉辰覺得自己即將被內心的愧疚擊垮之時,晏庭總算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劉辰這才卸下了心裡的重擔,拍著晏庭的肩膀:“還好你沒事!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沒事?”晏庭皺著眉頭,“也不算沒事吧。”
“怎麼了?!”劉辰頓時緊張起來。
“劉辰,”晏庭欲言又止,“我脫單了。”
“……”劉辰大叫,“你說什麼???”
“改天帶他來給你認識。”
“媽的!我也想進去脫單!”
“別了吧,以你的智商出不來的!”
“……晏庭,你大爺!”
……
等晏庭緩過神來之後,他便不禁開始回顧起他們在鬼校裡經歷的整個事件程序,可這一回顧,卻叫他發現了不少疑問。
首先,在他們到達鬼校的第一天,路嶼頂替了梁蕊,被扣在教室裡上課,晏庭則趁機檢查了週邊。但課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晏庭一個人在一樓轉悠了幾個小時,可以說一樓的每一扇門每一扇窗他都看過摸過,他可以確定,那時他們藏身的那間教室窗戶絕對是鎖上的。
那麼,是誰打開了那扇窗戶?
其次,據他推測,鬼怪是活在過去的時間裡的,因此它們會通過重複或是倒帶死前一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來存在於現在的時間裡。丁豪無疑是符合這一點兒的,晏庭也是借助這一點才躲開了與丁豪狹路相逢的局面。可自丁豪之後出現的那些鬼卻並不符合這一點,它們甚至會主動攻擊晏庭和路嶼。
是什麼導致了丁豪和他後面鬼怪的區別?
再次,那群鬼怪出現之後便一直致力於攻擊他們,攻擊手段層出不窮,可當它們真的把他們堵在二樓教師辦公室時,卻又沒有實質性的動作,沒給他們造成傷害。如果真像晏庭推測的那樣,鬼怪們是忌諱跟在他們身後的梁蕊姐妹倆才有所收斂,那為什麼還攻破了他們藏身的教室?
最後,也是晏庭最想不通的一點。已知每天晚上遇到的鬼怪數量是隨著存活天數遞增的,那麼最安全的應該就是第一個進入鬼校的丁豪,按照這個邏輯,丁豪進入鬼校的第一個夜晚其實是沒有遇到任何鬼怪的,但是他死了。
理應最安全的丁豪沒能活過第一個晚上,二號卻挺到了第二天,三號挺到了第三天,四號甚至頂著一堆鬼怪的圍追堵截活到了第四天夜裡。
為什麼?
第一個問題其實細細思索一下,很容易就能找到嫌疑犯,晏庭看向下完課過來和他一塊吃晚飯的路嶼:“小路,咱們藏身的那間教室窗戶,是誰打開的。”
“我呀。”路嶼面色不改地往嘴裡塞了塊雞排,“你不是在煩惱咱們躲哪兒嗎?我就給你捅開了。”
“……我該說謝謝嗎?”
“不客氣。”
晏庭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問題串聯起來,然後得出了一個十分令人驚訝的推測——丁豪和之後的鬼怪發生區別的同時,他們從教育學四班的教室躲進了路嶼強行打開的教室裡。
他們進入那間教室之後出現的鬼怪開始對他們顯示出攻擊性,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留在教育學四班的教室裡,其實也不會受到致命攻擊呢?
那天晚上鬼怪們明明將晏庭和路嶼堵在了辦公室裡,卻沒有攻擊,晏庭一直以為是跟在他們身後的梁蕊姐妹震懾了鬼怪,但現在看來,很有可能不是這樣的。
第五天早上,從身後拉住晏庭往後拽的應該是梁蕊姐妹,而不是那群鬼怪,那麼殺死丁豪乃至是後面的二三四號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姐妹倆。由此可以推測,那群在夜間活動的鬼怪,其實是不會對闖入者造成致命傷害的,他們不會主動攻擊。
但晏庭和路嶼卻沒有按照常理出牌,他們中間有外掛一般的路嶼,他在空間裡打開了一個不屬於這個故事的教室,這對於鬼校而言,是不可控的,是需要被糾正的。
因此他們會受到鬼怪的攻擊,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進入了不該進入的區域並且一直躲在那裡,使得劇情偏離了原本的軌道。鬼怪們不見得想要殺死他們,但很明顯想把他們從那間教室里弄出去,使劇情回歸正軌。
可以佐證這一點的就是第四個晚上,他們雖然逃得很辛苦,但鬼怪並沒有追得很認真,他們一直都沒有受到任何來自鬼怪的傷害。以鬼怪們攻擊那間教室的攻擊力來對付他和刻意裝慫的路嶼,他們又能逃到哪兒去?
他註定要死在第五天裡。
其實整個過程裡路嶼一直在試圖給他一些提示,但是他當時沒能細想,自然也沒能理解。
幽靈鬼校其實是沒有破解之法的,他當時設想的,解開姐妹倆的心結從而破解空間,也是不可能實現的。當時路嶼曾經隱晦地告訴他,兩姐妹的怨其實是來自外界對她們的誤解和非議,可當時,他們身處鬼校之中,能夠影響和觸碰的只有自身和那群早已經死去的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改變外界的人對兩姐妹的評價,因此他們永遠都無法消除這份怨恨。
歷史不容更改,時光也不能回溯。像他們這樣偶然間闖入某個時間片段的人,又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去撼動歷史?
因此這座鬼校,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死局。如果路嶼沒有跟進去,如果路嶼不是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喜歡上他,他根本就不可能離開那座幽靈鬼校。
在那個空間裡,晏庭嘗試過發論壇,也嘗試過給自己發郵件,但那些東西並沒有被他帶出來。好在這些事情都是真實存在過的,而他恰巧背下了張老師郵箱帳號和密碼。
晏庭通過自己的關係,聯繫上了一名記者,並把所有的材料都交給了他,那個叫做夏心誠的年輕人鄭重地接過了這份承載了無數鮮血和生命的真相,向晏庭保證,所有的真相都會大白於天下。
幾天後,晏庭看到了相關報導,塵封了六年的真相,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攤開在了所有人面前,那位元熱心熱血的記者,竭盡全力為兩名飽受爭議的受害者洗清了背負的汙名。
晏庭不敢說梁蕊姐妹倆是全然無辜的,畢竟她們為了報仇,殺死了那麼多的人,那群人或許都有錯,可真的到了該死的地步嗎?不儘然吧,況且還有像丁豪幾人這樣被無辜牽連的受害者。
無論她們是怎麼樣的人,都不該背負錯誤的駡名。
報告一出,輿論譁然,幾天後,路嶼看著雙子樓的方向,在吃飯的間隙對晏庭說:“怨恨消失了。”連接現實世界和幽靈鬼校的通道被永久地關閉了,再也不會有第六個人踏進那個令人絕望窒息的地方了。
晏庭終於松了一口氣,看著面前可以說坑了自己又救了自己的路嶼,心裡微微有些不得勁兒。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對路嶼說:“小路你知道吊橋效應嗎?當兩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時,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並且錯把由這種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故而對對方滋生出愛情的情愫。咱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你對我的喜歡很有可能只是一種吊橋效應。”
“我不會因為那幾個粗製濫造的小鬼心跳加速的庭庭。”路嶼一本正經地糾正,“況且你能坐在這兒和我討論這所謂的吊橋效應,可全憑我喜歡你噢。”
晏庭聳了聳肩,機智地準備轉移話題,誰知路嶼突然抓住了點:“我雖然不怕,但是庭庭會怕?所以你是想說你對我很有可能是吊橋效應?”
“是的吧。”晏庭見路嶼皺起秀氣的眉頭,頓時起了逗弄的心,“是的話怎麼辦呢。”
“也沒關係啊,”路嶼皺著臉思索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鬼校進不去了也沒事,我有的是法子,可以讓庭庭一輩子對我保持吊橋效應,要試試嗎?”
“這就不了吧。”小白兔驟然撕開偽裝,露出內裡兇殘的模樣,竟叫晏庭有些心跳加速,“比起去經歷那些恐怖場景,我更願意花時間陪我的小男朋友吃頓飯。”
路嶼粲然一笑,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