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看到妖靈都絕對不會是件好事,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它意識到你能看到它。”在擁抱的最後,女孩附在蘇蒻耳畔如是說道。而後,她從蘇蒻的懷抱中退出來,恰逢地鐵到站,她便拖起行李箱,朝蘇蒻揮了揮手,隨著人群湧出了地鐵。
地鐵再次啟動,蘇蒻開始不著痕跡地跟隨著湧入車廂的人群朝下一節車廂緩緩移動,不多時,便順利更換到了下一節車廂之中。
跑路之前,她特地留意過那個男人的動向,見他仍安穩地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絲毫沒有起來動一動的意思,不禁心下稍安。只可惜還沒等到達新車廂的她徹底松一口氣,那股不懷好意的目光,便穿過了車廂裡密密麻麻的人,再一次鎖定了她。
一股涼意從背脊往上,一路延伸至四肢百骸。
蘇蒻瞬間咬緊了牙根,身體不自覺地開始緊繃起來,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上一站跟著女孩一塊下車,好將這令人恐懼不安的視線遠遠地甩在身後。
但事已至此,抱怨和後悔於事無補,不如想一想,怎麼更好地解決問題。她深吸了幾口氣,強忍住想要轉過頭去尋找視線來源的衝動,心裡默念著不看不聽不感受,安慰自己目光哪能帶來這樣令人戰慄的效果,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加持罷了。
待到心理建設稍稍起了作用,她邁開腳步朝著與原車廂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連穿過了好幾節車廂,經過了擠擠攘攘的人群,直到最初的車廂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蘇蒻這才停住了腳步。
她伸出雙手抱住自己,腦子裡不自覺地開始重播被那陰惻惻的目光注視著的感覺——就如同被數以萬計的螞蟻密密麻麻地爬過肌膚一般,叫人渾身發麻,頭皮緊繃,整個腦袋如同要炸裂開來。
大概是距離男人遠了,她心裡的怯意稍退,再度抬起頭來,從車窗映出的影像裡打量起身邊的環境——她需要確認現在環境是否真的安全。
她一一看過車窗裡映出的眾生百態,然後收回目光,與玻璃窗中的自己對視,恍惚間,她覺得車窗上的自己似乎有些不像自己。
怎麼說呢,明明就是那張臉,但她就是覺得,那個影子不像她。
她賭氣似的和車窗裡的自己對視,少頃,又洩氣地挪開了目光。她暗笑自己過於敏感,然後,餘光中她看到她的影子勾起了笑。
蘇蒻一愣,眨了眨眼,再度抬眼朝影子看去,車窗中的自己帶著些許錯愕,也正看著她——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可聯想到方才的經歷,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一切都是錯覺。
一瞬間,她如墜寒窟,冷汗浸濕了背。此時此刻,她再也顧不上下一個網站是不是她的目的地,車一停,就匆匆忙忙沖了出去。
在離開了地鐵和地鐵內令她恐懼的車窗玻璃後,蘇蒻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出站口邁步,直至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之下,周身被朝陽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暖光,她這才有了重回人間的實感。
因為提前下車,蘇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改乘出租,勉強踩著點踏進了公司。好在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之中,被朝夕相處的同事包圍之後,那種令人惴惴的不安感總算從她心頭上消散開來,她跌坐在座椅上,第一次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倖。
…………
葉向笛作為路嶼的左膀右臂,向來是非常稱職的,晏庭調職之前,常常調侃他作為一個道士是入錯了行,社情局才是他施展才華的地方,其辦事能力,可見一斑。
得了路嶼的吩咐後,他便著手調查疑似因為魔氣洩漏導致的案件。要想將這些案子從無數的刑事案件裡篩出來,他就得先確定魔氣洩漏的準確時間。
可惜因為監管的失察,洩漏發生的準確時間他們無從知曉,地底那個惡意的聚集體也絕對不會坦白告知,他只能根據現在掌握的一些線索,對這個時間有個大致的推算。
對惡之魔的鎮壓與監管,一直是他們工作的一個側重點,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年會的舉辦抽調了過多的人力物力,惡魔是很難找到機會興風作浪的。因此可以推斷,洩漏的時間應該介於他們開始抽調人力籌備年會和發現魔氣洩漏兩個時間。
他們開始籌備年會不過也就是之前三四天的事情,魔氣洩漏之後,會滋生感染妖邪鬼怪,被深淵惡魔帶著惡意的氣息侵染之後,這些妖邪鬼怪會完全喪失理智,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會開始作惡。也就是說,他只需要關注這兩三天以來發生的案件,就極有可能找到符合的受害者。
確定了思路後,他著手聯繫了隔壁刑偵大隊,和交情頗深的秦奮隊長對接了這事。兩人合計了一番,將這幾天涉及兇殺自殺非自然死亡的案件統統拿出來捋了一遍,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個不太符合常理的案子。
葉向笛親自跑到隔壁將相關資料接收過來,然後略微查看了一番,便帶上整理好的資料,去找路嶼定奪。
葉向笛在路嶼辦公室找到他的現任BOSS和前任BOSS時,兩人的關係已經比他離開時緩和了不少,甚至可以說,緩和過頭?甚至已經開始隱隱透出往日的親密感了。
晏庭剛剛哄好路嶼,還沒得到幾分溫存,就見路嶼的心腹大將抱著一遝資料進了門。
路嶼紅著臉和晏庭拉開了距離,抬眼問:“怎麼回事兒?”
葉向笛一進門就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可一隻腳都已經踏進了門,最終也只能硬著頭皮進來——天曉得會是這樣的場面,他們不是鬧翻了嗎?路嶼不是把晏庭給忘了嗎?
好在進來後他觀察了一下兩位BOSS的神情,沒有特別難看,這才稍稍心安:“老大,疑似的案子找到了。”
“怎麼發現的疑似的?”
“是個密室殺人!”
“……”路嶼啪的一聲將案卷拍桌上了,他指著隔壁刑偵大隊的方向,隔空質問秦奮,“秦奮能不能不要一碰到密室殺人就往我這兒扔?!他秦大隊長是密室殺人案苦手嗎?”
“不不不,老大!你先冷靜一下,這個案子是真的有點問題,”葉向笛忍著笑勸道,“你看這裡……”
“我不看!”路嶼新仇舊恨一塊翻,抱著手不肯配合,葉向笛一時也不知道是秦隊長老甩密室殺人案過來牽連了他,還是他撞破了路嶼和晏庭的好事牽連了秦隊長,最後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理智的前任BOSS。
“那我看吧。”晏庭隨手拖開椅子,在路嶼的辦公桌前坐下,並拿起被路嶼拍在桌上的案件資料翻看了起來。
路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仍由著晏庭屈尊紆貴地接手這不屬於他管轄也不該由他承辦的案件卷宗。這個模式對於葉向笛來說卻並不陌生,畢竟晏庭調職之前,他們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辦案模式——由晏庭研究卷宗,然後總結要點,慢慢給他壞脾氣還沒有耐心的戀人講解。
是的,處事妥帖周到的路組長,在他未婚夫面前絕對算不上好脾氣,有時候甚至稱得上蠻橫。明薇私底下曾經捧著吃不完的狗糧非議過頂頭上司,說他再這樣嬌縱路嶼下去,遲早得跪搓衣板。
然後一語成讖。
葉向笛突然福至心靈,並不是他牽連了秦奮,也不是秦隊長牽連了他,而是晏副局長以一己之力,將他們一併拖下了水。
不多時,晏庭看完了所有的卷宗材料,總結道:“典型的密室殺人案,死者是一名二十幾歲的女性,案發地點在自己的家中,死亡時門窗是被反鎖的,現場也沒有留下被入侵過的痕跡,總的來看,是一個比較完美的密室。疑點有兩處,一是在她死亡前十分鐘,報警中心接到過她的求救電話,但當他們趕到案發現場時,受害人已經死亡了。”晏庭頓了頓,“十分鐘裡要完成殺人,佈置密室,對一般人來說有些困難,因此這是疑點之一。”
“第二點呢?”路嶼問道。
“第二點,在於那通求救電話。”晏庭看了葉向笛一眼,問,“那通電話有錄音嗎?”
“有!我拷貝了一份。”葉向笛說著,從檔袋裡翻出了一支錄音筆,因為之前秦奮提起過這通奇怪的電話,所以他過去交接資料時,專門去把通話錄音拷貝了過來。
“現在聽嗎?”
“好。”
葉向笛啟動錄音筆,並按下了播放鍵,錄音筆緩緩開始工作……
“您好,這裡是惡城110接警中心,請講。”
“救救我!”錄音筆裡傳來了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救救我!有人要殺我!”
“請您提供詳細的地址,別掛機,我們已經調派民警,很快就會趕到您身邊。”
“我住在拓東路水榭樓閣6棟404室……救救我!救救我!!有人要殺我,會殺了我的,我還不想死……”
“您別著急,我們已經調派了民警,現在正在趕往您那的途中,您現在安全嗎?那邊是什麼情況?方便詳細說一下嗎?”
“有人要殺我!”
“是什麼人?”
“是我……是我!我要殺了我,救救我!!!”
緊接著,電話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