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路嶼聞言一愣,緊接著扭頭看向晏庭, 他一字一句講得鄭重其事, 在這個對他來說甚至算得上絕境的地方, 一力肩負起了兩個人的生死重擔。路嶼心頭驀地一陣情緒翻湧, 說不清是感動多一點兒還是好笑多一點兒, 但跟著晏庭之後飛速增長的情商告訴他,不要拒絕晏庭的好意, 所以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晏庭,嘴角是掩蓋不掉的笑意。
“怎麼了?”察覺到路嶼的注視,晏庭低頭問。
“沒什麼。”路嶼飛快地搖了搖頭,斂掉唇角的笑意, 擺出了正經無比的神情。
晏庭挑了挑眉,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看著眼前面露困惑的晏庭,路嶼按捺住心底的竊喜, 暗想:應該還是感動多一些吧,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樣的話。
晏庭索性放過了這一茬:“你要是想到什麼的話, 一定要和我說, 無論什麼都可以說, 沒准咱們離開這兒的關鍵,就在你靈光一閃想到的東西裡。”
“好的。”路嶼自然無不可,並且略有些生疏地轉了話題, “老師,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先匯總一下我們已知的資訊吧。”晏庭一邊說,一邊帶著路嶼回到位於走廊另一頭的教室——就是他進入這棟樓時的那一間, 他剛剛在那兒上過課,講臺上還放著筆和筆記本,方便他們做資訊匯總。
晏庭攤開筆記本,在空白的書頁上列出第一條。
1.這個空間與真實的世界晝夜顛倒。
這一條,晏庭是在路嶼的提示下意識到的,他覺得這應該是個挺重要的資訊,但他尚不清楚這個差異背後意味著什麼,於是他在這一條資訊後面標了一個問號。
2.目前,疑似在這棟樓裡出事的人,算上丁豪已經有四個了。共同點為:深夜出事,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3.關於荷花池的校園怪談。
“這是什麼?”路嶼夠頭看著晏庭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幾個字,“看起來好像和這兒有關?”
晏庭筆尖一頓,有些驚訝:“你沒有聽說過嗎?”劉辰告訴晏庭,這個怪談在學生間流傳很廣,所以他原以為路嶼是知道的,沒想到路嶼和他說了那麼多次荷花池,竟然不知道這個怪談。
“沒有。”路嶼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也是聽我室友說的,”晏庭想到路嶼之前的人際關係,很快為他沒有聽說過這個怪談找到了理由,他索性停下筆,開始給路嶼複述怪談,“據說是有個女學生從雙子樓頂樓跳了下去,她唯一的姐姐也緊接著一頭磕死在樓下,這對姐妹花一前一後死在雙子樓,然後雙子樓就開始鬧鬼了。”晏庭原本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但是現在這種狀況早就容不得他不相信了。
“雙子樓?”路嶼有些驚訝。
“不是我們所在的這一棟,而是我們搬過來之前就被學校拆掉的那一棟,現在在原址上修了荷花池。”
路嶼神情凝重,但沒有說什麼,只是催促晏庭繼續說:“之後呢?”
晏庭歎了口氣:“那對姐妹父母走得早,兩個人一直相依為命,結果雙雙命喪雙子樓,學校高層也……樂得不用和死者家屬扯皮,但是後來,有人在樓裡看到了她們。之後鬧得越來越凶,一些事件相關者開始接連出事,校領導、班主任甚至是那些冷眼旁觀的同班同學……都被一把邪火燒死了。”
“姐妹復仇記?”
“是有人這麼說。”晏庭頓了頓,“怪談裡說的不是很具體,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們既然真的進到這兒了,這個怪談即便不完全是事實,也應該有一部分是真實存在過的。”
路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晏庭在筆記本上另起一行,問他:“你呢?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老師,”路嶼的神情有些掙扎,“……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
“在哪兒?”晏庭一愣,看著路嶼的神情,直覺這應該是個挺重要的問題,他連忙問,“什麼意思?”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棟樓,而是你所說的那棟被拆掉的雙子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實際所處的位置,是在荷花池裡。”
“……”晏庭難以置信,“可是,那樓不是已經被拆了嗎?”
“本體是不在了,可作為怨恨的載體,在怨恨真正被消弭之前,這棟樓永遠都存在。”路嶼看向門外,“老師應該發現了,這棟樓和我們所知的那棟雙子樓,所有東西的方位,甚至是教室的佈局都是完全相反的。”
晏庭啞然,他確實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並沒有往下想,或者說,因為這裡與現實晝夜顛倒,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樓體也跟著顛倒了——完全沒有想過他們壓根就不在他以為的那棟樓裡。
“是我失誤了。”晏庭不是自大的人,意識到之後立馬就承認了這一點。
路嶼刻意瞅了瞅晏庭的表情,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說:“老師,這個怪談裡還有個我不太能理解的地方。”
“什麼地方?”晏庭問。
“這個怪談裡說,姐妹倆在死後,殺死了她們所有的仇人,對吧?”
晏庭點點頭,校領導、班主任,甚至是冷眼旁觀的同學,都被殺死了,她們既然有能力殺死這些人,就沒有理由還有仇人會被落下,這個所有,應該是成立的。
“既然所有人都下去陪葬了,為什麼她們的怨恨還沒有被消弭,還足以支撐起一個可以不斷吞噬人類性命的空間?”路嶼看了眼前空曠的教室一眼,“這個空間並不是所有的厲鬼都能構建出來的,那個怪談裡,很多重要的資訊都沒有被提及。”
晏庭眸色一沉:是的,怪談之中漏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資訊——姐妹倆到底為什麼選擇在雙子樓自殺?
“我有些頭緒了,”晏庭說,“如果我們能把她們真正的怨恨源頭找出來,解決掉,我們是不是就能離開了?”
“理論上是說得通的,怨恨被消弭之後,這個空間也就不復存在了,我們自然也就能夠回去。”路嶼點了點頭,認同了晏庭的猜想。
“既然如此,我們來找找看吧。”
“找什麼?”
“找當年的真相,”晏庭站起身來,走下講臺,“剛剛上課的時候我留心看過,之前失蹤的四個學生都不在這兒,這麼一大撥學生,唯一對得上號的就是之前那場雙子樓火災的受害者,我們應該能在這裡找到一些東西。”
晏庭沉眸看著面前的教室,因為午休,“學生”們帶走了大部分的東西,但還留下了一些……
晏庭心想:既然他們一開始就進到了這間教室,那這間教室一定有特別之處,搜索一下應該會有一些收穫。這麼想著,他招呼路嶼,趁那群“學生”還沒有回來,在桌洞、地上、牆面上甚至是垃圾桶裡翻找有價值的線索。
連垃圾桶都沒有放過的結果是他們確實在垃圾桶裡找到了一些東西——被揉成團丟在垃圾桶裡的小紙條。
晏庭展開,攤平,辨認了一番,紙上寫著:“她家裡還會有人來鬧嗎?”
“不會了,昨天死掉的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我們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她們的死狀……”
“不管是不是對的,做都已經做了,多想想我們的未來吧。”
“學校不會放過告密的人。”
“知道了,我不會的……”
…………
有人在擔心,有人在困惑,有人在安慰,有人在後悔……終結對話的是一行用紅筆寫的字,上面張牙舞爪地寫著:告密者死!!!
晏庭皺著眉頭看完了紙張上的整個對話,對話的內容令他有些不太舒服——那並不是一個令人愉悅的話題,整個對話裡充斥著死亡、隱瞞、利益和謊言,聯想到背後青澀的學生和鮮血淋漓的死亡,甚至叫人忍不住戰慄。
但從這段對話裡,晏庭對整個事件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測:這個班裡的人因為某件事,與學校達成某個共識,並從中獲利,這件事應該和姐妹倆的死亡有關係,但無法判斷究竟是直接導致了姐妹倆的死,還是姐妹倆的死亡觸發了這個利益關係。
從小紙條中可以看出來,這對姐妹花死後,有人因此感到害怕、內疚了,但因為整個班都是利益共同體,所以有人在警告這些害怕和內疚的人,以保障自己的利益。
單從這條資訊中仍然無法得知是什麼逼死了這對姐妹花。
但這間教室裡似乎已經沒有別的線索了,晏庭將紙條收進口袋裡,招呼著路嶼出了門,他們得抓緊時間尋找別的線索。
晏庭攥著路嶼的手,兩人挨個檢查一樓的教室,但是除了之前上課用的那一間,其他教室都被緊緊地鎖上了。
眼看午休時間就要過去,晏庭咬了咬牙:“走,我們上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