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番外十四

　　兩人對視的這一秒， 姜眠腦子一片空白， 影帝爹生氣的表情， 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仿佛在一瞬間如墨畫般淡去， 唯剩眼前這張臉， 無比清晰。

　　她張了張唇，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啊」的氣音。

　　祁晏書垂在身側握緊的左手悄悄鬆開，眼中笑意暈開：「我當你同意了。」

　　他轉向秦景潤，用上敬稱：「秦先生，您是眠眠的父親之一，您擁有眠眠的撫養權，但眠眠已經成年， 是獨立的個體。她要談戀愛， 和誰談戀愛， 是她的自由。您可以干涉， 却不能阻攔， 更不能將自己的意願强加在她身上。」

　　說完，牽起姜眠的手，趁秦景潤呆滯期間，將同樣呆滯的姜眠帶出房間， 等秦景潤反應過來，匆匆跑到門口， 寶貝女兒已經被姓祁的帶著進了電梯。

　　想追過去，又擔心被認出來鬧大，只得眼睜睜看著寶貝女兒消失在自己面前。

　　這該死的祁晏書， 居然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女兒拐跑了！

　　秦景潤原地來回走了好幾遍，想了又想，拿出手機，撥通寒旭的電話。

　　進入電梯，祁晏書手一翻，取出一張隱息符放在姜眠衣兜裡，如此，便不用擔心姜眠被認出來。

　　牽著姜眠慢慢走出酒店，後者乖乖的，一個字也沒說，讓他不由想起騰雲大陸中，師徒二人相處的畫面。

　　有次小徒兒自知犯了錯，也是這樣乖乖任他牽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看的有趣，故意沒說話，想看她會做何反應。

　　那時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扯著他的袖子，可憐巴巴的說：「師父，我脚疼。」

　　……

　　此時已經晚上九點多，酒店外面的街道行人漸少，不遠處擺放的小吃攤倒是生意很好，遠遠能聞到彌漫的香味。

　　賣煎餅果子攤前有對情侶，女孩年輕漂亮，旁邊的男朋友看起來比她年長，面容平凡。

　　他所站的位置很好，可以將女孩牢牢護著。

　　「少吃點這些東西，免得又鬧肚子。」男朋友說。

　　女孩接過煎餅果子，鼓了鼓嘴巴：「我就喜歡吃這些呀，特別好吃，你嘗嘗。」

　　她把煎餅果子遞過去，男朋友無奈又寵溺的搖了搖頭，低頭咬了口。

　　「是不是很好吃？」

　　男朋友笑著點頭，女孩笑的一臉甜蜜，兩人相携著離開。

　　姜眠目送兩人的背影。

　　祁晏書看了眼，收回目光：「想吃嗎？」

　　姜眠反應過來，連忙搖頭，才吃了飯，哪裡還能吃的下。

　　她這一搖頭，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祁晏書握在手裡，相握的掌心處傳來溫暖的感覺。

　　以前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姜眠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指，耳後莫名生出幾分薄熱，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仿佛沒看到她的不自在，祁晏書仍舊緊緊握住她的手，環顧四周：「在周圍逛逛？」

　　姜眠只好「嗯」了一聲。

　　被祁晏書帶出來的急，手機房卡全沒帶，脚上穿的還是她從家裡帶過來的拖鞋，十個圓潤白晰的脚趾頭動了動。

　　祁晏書皺眉，牽著她去了附近一家還在營業的鞋店，一走進去，昏昏欲睡的店員眼睛瞬間閃亮，熱情的迎過來：「先生，給女朋友選鞋嗎？」

　　她看向姜眠，有些驚訝和奇怪：怎麽感覺看不清這個女孩的臉。

　　她沒有多想，客人的點頭令她迅速把注意力轉開——在即將關店打烊的時候迎來一個帥哥，可以好好飽飽眼福。

　　「不用買。」姜眠拉了拉祁晏書的手，穿拖鞋也沒什麽，反正等會兒就會回去，沒必要再買雙鞋。

　　祁晏書把她按在試穿椅上，在她頭頂輕拍了下：「乖乖坐著。」

　　「先生，這一片的鞋都是最新款，您看看女朋友喜歡哪款。」店員忍不住凑上來熱情介紹，目光頻頻往祁晏書看去，長的這麽帥，對女朋友又這麽溫柔體貼，太有魅力了。

　　祁晏書目光在鞋櫃上掃了圈，選了雙平底鞋，轉頭問姜眠：「可以嗎？」

　　平底鞋款式簡單大方，很襯姜眠身上的衣服，她點了點頭。

　　祁晏書拿著鞋蹲下.身，替姜眠除掉拖鞋，換上。

　　店員眼睛都直了，若非記著自己的工作身份，差點拿出手機將這幕拍下來。

　　穿好後，祁晏書握著姜眠的脚腕，看了兩眼，眼底閃過滿意：「試試合不合脚。」

　　「很合適。」姜眠走了兩步，不太敢去看祁晏書的目光。

　　祁晏書轉身對店員道：「麻煩包起來。」他指的是拖鞋。

　　刷卡結帳，祁晏書一隻手提著鞋盒，一隻手去牽姜眠，後者想躲來著，却下意識遲疑了下，等反應過來時，手已經被祁晏書握住。

　　姜眠有心想說兩句，結果對上祁晏書的視綫後，耳後不受控制的熱了起來，趕緊避開視綫。

　　待兩人走出鞋店好一會兒，姜眠咬了咬唇，忽然停下脚步。

　　祁晏書：「怎麽了？」

　　「師父……」姜眠深吸口氣，道，「你認真的嗎？」

　　祁晏書沉默兩秒，那一瞬間，目光變得極爲幽遠：「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他沒有說多餘的話，眼神和表情却透露出很多東西，那些東西姜眠看不懂，但她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眠眠，你厭惡我嗎？」

　　姜眠搖頭，她怎麽可能厭惡師父，那個在騰雲大陸護了她一輩子的人，哪怕現在她記憶全部恢復，騰雲大陸的種種，依然清晰的儲存在她的記憶中。

　　「即使在知道我對你不只是師徒之情，存了其他說妄念，依然如此嗎？」

　　姜眠點頭。

　　「那麽。」祁晏書笑了，仿若雲卷雲舒，「爲什麽不能和我一起呢。」

　　姜眠楞楞的，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但又覺得不太對，邏輯不該這樣論。

　　不等姜眠回答，祁晏書往前方看了眼：「那邊是個小公園，我們去那裡吧。」

　　小公園不大，裡面有幾條長椅，周圍只有一個路燈，加上綠化帶的掩映，影影憧憧，顯得十分昏暗，幾乎沒人過來。

　　祁晏書和姜眠隨便選了條長椅坐下，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偶有風吹過，帶起樹葉的沙沙聲，更顯寧靜。

　　「眠眠。」率先打破沉寂的是祁晏書，「你喜歡餘然嗎？」

　　「當然不。」姜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她隻把餘然當朋友。

　　祁晏書嘴角微微上揚，昏暗的光綫下，他的神情不太明顯，片刻後，他又問：「齊橙呢？」

　　提起齊橙，姜眠頓了下。

　　被清除的記憶恢復後，她自然記起當初和齊橙相處的畫面，那時的她滿心仇恨，孤立無援，唯有齊橙，給了她最後的溫暖。

　　雖然他幾次救她，沒有成功的原因是太笨了。

　　姜眠快速搖頭：「他就是個二貨。」

　　祁晏書嘴角上揚的弧度更深了些，過了會兒，再次說出一個人名：「冉希呢？」

　　「你知道他？」姜眠有些驚訝。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冉希聯繫，上次聯繫是過年，冉希給她發了微信，祝她新年快樂，還發來一張自拍圖片，他去邊疆地區支教了，和一群小孩在一起，完全變了個人，她由衷的替他高興。

　　祁晏書道：「聽說他長的很好看，還和你一起去了丹爾。」

　　「那是寒爸爸安排的。」姜眠想也不想的說。

　　祁晏書輕笑：「你是在向我解釋嗎？」

　　姜眠努力忽視他的笑意，梗著脖子說：「……我說的是實話。」

　　祁晏書不說話了，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奇怪，這裡仿佛被布下結界，遠處的車流聲傳到這裡自動消音，只剩下兩人交錯的淺淺呼吸聲。

　　姜眠鴕鳥般的低著頭，開始默數自己的指頭，腦子裡胡思亂想：影帝爹肯定生氣了，回去該怎麽哄他，等會兒買點甜點還是買其他……

　　她努力讓腦中思考的問題全往影帝爹那兒轉，即便如此，師父的臉也時不時跳出來，仿佛電腦出現bug似的，彈出一個小窗口，怎麽都叉不掉。

　　「眠眠。」祁晏書喚她，「你想一直用後腦勺對著我嗎？」

　　「啊？沒有。」姜眠趕緊抬頭，腦子裡所有念頭全部消失，「咦，你看那兒？」

　　她一緊張就喜歡顧左右而言他，祁晏書也不拆穿她，順著她指的方向：「光綫太暗，看不清，是什麽？」

　　姜眠咽了咽喉嚨：「也沒什麽，一個小動物跑開了。」

　　太尷尬了，姜眠想伸手捂臉，好在忍住了。

　　她的反應盡收於他眼中，祁晏書在心中衡量是一股作氣，還是緩而再戰，片刻後，他選了前者。

　　「眠眠，你有喜歡的人嗎？」

　　姜眠條件反應搖頭。

　　「如此，我便安心了。」大掌覆在她的腰上，將她輕輕帶入自己懷裡，「沒有喜歡的人，那就試著喜歡我，好嗎？」

　　耳邊傳來咚咚的聲音，姜眠緩了一秒才知道，這是祁晏書的心跳聲，她凝神聽著，咚咚的聲音超出正常頻率。

　　師父……也是緊張的吧。

　　打結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些，腦海裡快速掠過有關師父的所有記憶：師父在隕落之後幷沒有消失，他的意識一直跟在她身邊，即使已經隕落，他仍然護著她。

　　可她却不知道，更不知道他隱藏的心意，姜眠心裡忽然很難過，她突然明白過來，師父加速的心跳不是緊張，而是害怕。

　　他害怕她會拒絕。

　　一旦她拒絕了，或者表現出一點不喜，他會在未來重新變得克制，只要他想隱藏，無人能看得出。

　　祁晏書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

　　姜眠猛地抬頭，回握祁晏書的手，有著羞澀，却又堅定的點頭：「我答應你。」

　　祁晏書的身體僵住，半晌沒有反應。

　　姜眠雖然活了幾世，談戀愛却是頭一次，以前喜歡顧栖文，那是她神魂缺了一半，俗稱腦子有坑。

　　將師父變成喜歡的戀人，這個轉換需要時間。

　　可一旦在心裡開始轉換後，一切都不同了，屬女孩的羞澀罕見涌入心間，令她在接受完表白後，迅速低下頭，掩飾自己慌亂無措的表情。

　　怎麽沒反應？

　　正想著要不要抬頭看看，下一秒，身體一震，她被推倒在椅背上。

　　祁晏書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撑在她身後的椅背，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身體範圍形成的方寸之間。

　　他看著她，眼角眉梢均流露出溫柔：「我很高興。」

　　頓了頓，又重複：「我很高興。」

　　兩種不同的音調帶著不同情緒。

　　眼前一暗，清清淺淺的溫度彌漫開來，姜眠眼睛倏地睜大。

　　輕輕的，如同羽毛一般劃過心尖，帶來絲絲縷縷的癢意，從心尖彌漫開來。

　　除了癢，還有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