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四個爸爸

　　姜眠慢慢慢慢直身， 再往後退一步， 朝祁晏書揮手：「祁叔叔……」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 因爲祁晏書的眼睛忽然有血色蔓延， 來的快退的又快， 若不是姜眠一直看著，只會忽略過去。

　　祁晏書倏的閉上眼，看不出他的神態，只是劇烈顫抖的睫毛昭示他應該在承受劇烈的痛苦。

　　姜眠體貼的轉身，祁晏書應該不想她看到這種情况。

　　在她轉身之後，躺在床上的祁晏書重新睜開眼睛，他的眼白已經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

　　而在血紅之中， 偶爾會有黑色氣流游動——那是咒力。

　　他解咒， 成功了一半。

　　幾秒後， 眼中的血色退去， 他的眼睛恢復正常，眼前也能正常視物。

　　祁晏書慢慢側頭，將目光落向背對他的姜眠。

　　他目露遲疑，眼中閃過恍惚。

　　在他即將開口說話時， 一隻銀狐忽然從窗戶處跳進來，蹭到姜眠脚邊， 抬起前腿往外指，示意姜眠出去。

　　姜眠：「？」

　　銀狐叫了一聲，目光緩緩往姜眠身後瞄。

　　姜眠進入竹屋後， 銀狐就被她扔進竹海裡，後者想悄悄化成Rén形，又不敢，萬一被姜眠發現，就是違背命令。

　　他乾脆就在竹海裡撒歡似的跑，順便抓了條蛇，玩了一會兒覺得不好玩了，擰掉脖子，挖出蛇膽吞下。

　　玄素法師出來後，他悄悄的跑開，不想被玄素法師看到——這個老頭身上佛性太濃，他靠太近會被灼傷。

　　再然後，他感覺到正中央那間竹屋傳來一抹邪惡氣息。

　　妖對這方面的感知，要比人敏銳多了。

　　他知道姜眠在裡面，左星平離開去了別處，想了又想——他現在和姜眠簽訂主僕契約，姜眠若出事，他照樣玩完。

　　於是他跳進房間，看看是什麽情况，跳進來後發現沒有任何情况，那抹讓他感覺到頭皮發麻的邪惡氣息也已經消失。

　　但這不妨礙他讓姜眠離開房間。

　　只是自進來後，就有一股視綫鎖定住他，他一轉頭，就對上祁晏書的視綫。

　　銀狐：「……」

　　不知爲什麽，此人僅僅一個視綫，就讓他感覺到壓迫，比左星平帶給他的壓迫更濃烈。

　　以前他要麽不會遇到修道者，要麽遇到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他輕鬆就能對付。

　　然而今天，陰溝裡翻船之後，跟在姜眠身邊，似乎隨處可見大佬。

　　銀狐暗自吸了口氣，安慰自己：幸好沒有殺了姜眠。

　　組織上給的資料，姜眠只是一個普通女孩——這是所謂的普通？！

　　姜眠注意到銀狐的動作，回頭，對上祁晏書的視綫後，很自然的打招呼：「祁叔叔，恭喜你能看到了。」

　　「我是姜眠。」想著祁晏書沒有見過她，雖然應該知道她是誰，但姜眠還是禮貌的自我介紹。

　　在看清姜眠的臉後，祁晏書眼中快速閃過什麽，他微微啓唇，却沒有聲音發出來。

　　姜眠眉心不易察覺得擰了下：感覺祁晏書看她的目光有點怪怪的。

　　姜眠拿起羅家樂給她倒的那杯水——她沒喝過，遞給祁晏書。

　　後者目光鎖住她的眼睛，頓了兩秒，接過杯子，將裡面的水喝盡。

　　「我臉上有東西嗎？」姜眠摸了下自己的臉，他發現祁晏書在喝水的時候，目光也是看著她的。

　　好在他的目光雖然專注，但幷不讓人反感。

　　姜眠只是有點奇怪——難道是因爲太久沒有看見，現在重獲視力，還有點不適應？

　　「祁叔叔，現在能說話了嗎？」姜眠問。

　　祁晏書試了下，緩緩搖頭。

　　他的視綫終於從姜眠身上撤離，轉向銀狐。

　　瞄了眼毛似乎快要炸起來的銀狐，姜眠眉梢微挑——她倒沒料到銀狐居然如此怕祁晏書。

　　她把對天師爹的解釋，又對祁晏書說了一遍。

　　話落，天師爹的聲音由遠及近：「眠眠，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左星平捧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進來，看到已經醒來的祁晏書，倒也不驚訝，隻警惕的站到姜眠身邊：「了塵師弟，能看到了？」

　　祁晏書再次點頭。

　　左星平哦了一聲，把手中的東西遞向姜眠：「眠眠你看，烤紅薯，我烤的。」

　　他小心翼翼把紅薯剝開，露出裡面淺黃色的內瓤，一股甜香味彌漫開來。

　　「你嘗嘗。」

　　「好香呀，爸爸真厲害。」姜眠低頭咬了一口，「甜。」

　　天師爹的一雙眼睛笑的彎成一條綫。

　　羅家樂後幾步進入臥室，一看祁晏書醒過來，三步幷作兩步衝過來：「先生，您……能看到了？」

　　對上祁晏書看過來的視綫，羅家樂下意識挪開，不敢與他對視。

　　得到肯定答案後，羅家樂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我、我立刻通知老爺子。」

　　祁老爺子若是知道先生能看到了，肯定地高興的病立刻痊愈吧。

　　祁晏書做了上手勢——他眼睛不方便，很少說話，和羅家光交流，有時候會用手勢告知。

　　羅家樂剛開始不懂，後來慢慢就懂了。

　　祁晏書這個手勢是告訴他：讓他暫時先不要通知祁老爺子。

　　羅家樂只好忍住雀躍的心情，發現老闆一直看著姜眠，也忍不住跟著看過去——這對父女倆硬是將紅薯吃成高級餐廳裡的食物，讓旁觀者看了莫名其妙的生起食欲。

　　羅家樂咽了咽喉嚨。

　　竹屋有好幾間，其中一間是專門的厨房——每日會有僧人到竹海深處過來替祁晏書做飯。

　　以前祁晏書是和其他僧人一起在道觀的大食堂吃飯，後來有僧人生病，雖然與他無關，但他認爲是受自己命格所影響。

　　和玄素大師商量之後，他就獨自在竹屋裡吃飯。

　　竹屋裡有僧人做的晚飯，晚飯祁晏書沒吃多少，還有一大半的菜都沒動過，正好够左星平吃。

　　到了小厨房，左星平看到角落裡堆著紅薯，灶台裡還有炭火，就想給寶貝女兒烤紅薯吃。

　　以前輪到他帶小姜眠的時候，他不會做飯，但對於炸丸子，烤練功，攤煎餅之類的，一學就會。

　　小姜眠小時候特別喜歡吃他的烤紅薯，紅薯的精華就在於烤，烤出來的比煮出來的蒸出來的好吃多了。

　　關鍵很便宜。

　　甚至——有時候根本不需要錢。

　　天師爹帶著小姜眠到處跑，時不時會到鄉下，人家土裡面種了紅薯、玉米之類的，他會悄悄的偷幾顆，然後烤給小姜眠吃。

　　小姜眠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有時候會奶聲奶氣的教育他：「爸爸，偷東西是不對的。」

　　天師爹手巧的給小姜眠用草編了個小花環，戴在小姜眠腦袋上，說：「眠眠，我不是偷哦，我這叫光明正大的拿。」

　　小姜眠沉思，最後點頭：「爸爸說的對。」

　　偶爾遇到果樹，天師爹會爬上樹，快速的給小姜眠摘幾顆。有一次他們遇到一顆李子樹，上面的李子結的特別漂亮，又大又圓。

　　天師爹剛剛爬上樹，望風的小姜眠說：「爸爸，有好多鋤頭跑過來。」

　　天師爹：「什麽鋤頭？」

　　再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大群村民氣勢汹汹的拎著鋤頭往這邊，嚇的天師爹跳下樹，抱起女兒瘋跑。

　　然而村民幷不是來逮他的，而是和隔壁村進行决鬥。

　　天師爹抱著小姜眠，躲在旁邊，父女倆看的津津有味。

　　天師爹養完小姜眠，會輪到土豪爹養，每次土豪爹來接小姜眠時，都會氣的七竅生烟。

　　而且剛開始的時候，小姜眠會轉換不過來，到了土豪爹的大豪宅，一看到樹就想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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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後來，天師爹再給寶貝女兒烤紅薯或者玉米時，女兒看都不會再看一眼，直接扔掉。

　　其實把紅薯烤好後，天師爹做好被寶貝女兒拒絕吃的準備。

　　一顆烤紅薯，姜眠吃了一半，剩下的天師爹啃了，啃到最後，發現那隻狐妖眼巴巴看著手中的紅薯。

　　想了想，天師爹很有善心的把啃完的皮扔給銀狐。

　　銀狐：「……」

　　接著，他發現祁晏書一直看著寶貝女兒，他不高興的把姜眠拉到身後，想起正事：「師弟，你的詛咒解了？」

　　祁晏書神色平靜的點頭。

　　左星平信了，他奇怪：「你怎麽不說話？」

　　「爸爸，祁叔叔暫時說不出話。」姜眠說。

　　「爲什麽？」

　　姜眠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她猜測可能是解完咒的後遺症。

　　沒說幾句，得到祁晏書醒來消息的玄素大師匆匆趕來，銀狐一溜烟的從窗戶跳出去。

　　祁晏書的目光終於自姜眠身上收回，他欲從床上下來，被玄素大師按住肩膀。

　　見到他醒來，眼睛已經能看到，代表詛咒已破，玄素大師十分欣慰。

　　既然祁晏書已經沒事，姜眠明天還得拍戲，順便提出告辭。

　　天師爹自然跟著寶貝女兒一起走。

　　却不想祁晏書忽然走到姜眠身邊，雖然他還不能說話，但表達的意思足够明顯——他也要離開道觀。

　　他對羅家樂要了個手勢，後者一臉艱難的在綫翻譯：「呃……先生的意思是，他傷已經好了，該回自己家了。」

　　他不知道自己翻譯對沒，不過祁晏書沒有搖頭，也沒有看他，說明他翻譯的八九不離十。

　　玄素法師對此沒有意見——了塵詛咒已解，身體也沒有事，他想去哪都是他的自由。

　　祁暈書看了羅家樂一眼，後者靈光一閃，對姜民父女倆說：「這麽晚了，回市區也打不著車，先生有車，正好可以順路送你們回去。」

　　天師爹本要拒絕和祁晏書同行，一聽這話，遲疑了。

　　他這次回來騎的是共享單車，不比電動車，載著女兒回市區的話，時間會多花一倍。

　　最後幾人告別玄素法師，坐上祁晏書的車。

　　祁晏書自然不會坐副駕，如此三人坐後座。

　　天師爹决定坐中間，把女兒和祁晏書隔開。

　　却不想，姜眠二話不說，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