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之前躲雨和趕路的時候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泥巴, 即使擦掉後在迷綵衣上痕跡並不是很明顯, 阿澤還是去河邊將兩人的衣服洗了洗, 布鞋被雨淋過後早就不能穿了, 阿澤便直接脫了下來,將布鞋上的泥巴洗乾淨, 然後挽著褲腳,光著腳丫回到避雨棚所在的地方。
陳啟撿了幾塊相對來說比較平整的石頭, 堆在火堆邊稍微晾乾了一下, 便當成凳子來坐。
薑湯已經開始冒出熱氣, 看到阿澤過來陳啟招了招手讓他坐到自己旁邊, 重新在旁邊又升起了一個火堆,火堆升起後接過阿澤手上的濕衣服,用木棍叉著,放到火堆邊烤乾。
獸人們大多受不了薑湯的辣味,當薑湯煮好後,陳啟往裡面加了一點糖, 然後給阿澤盛了一碗, 「淋了那麼久的雨你還好嗎?快喝點薑湯暖暖身子吧。」現在已經落黑,雨已經徹底停了下來, 大概是下過雨的關係, 氣溫有點涼。
阿澤搖搖頭, 擔心地看著陳啟,「你也被淋了那麼久的雨,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陳啟笑了笑, 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我沒事,現在我的身體可比以前強壯多了,這麼點雨還不至於讓我病倒的。」將手上裝了薑湯的陶碗塞給阿澤,陳啟起身去避雨棚中去拿其他人的陶碗,順便讓阿虛他們都過來喝薑湯。
繞著避雨棚的周圍,獸人們點起了好幾個火堆,大多都是為了烘乾那些比淋濕的衣服背包和食物,還有準備用來生火的濕樹枝,因為被雨徹底泡過,能用的樹枝都是濕漉漉的,即使稍微烘乾過,一放到火堆中燃燒便會冒出一股黑煙,只有坐遠一點才不至於被黑煙嗆到。
本來就經過了一天的奔波,後來又淋了大半天的雨,所有人都已經累得不行,吃過晚餐後安排了輪流值夜的人後大家就開始休息了。
陳啟將其中一個火堆移開,因為烤過火的原因,那處地方已經乾透,他在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烤乾表面水分的蒲葉,然後再在上面鋪上一層布匹,弄完後滿意地拍了拍,對旁邊的阿澤說:「阿澤,你睡這裡吧。」
阿澤看著只適合一人睡的床鋪,「那你呢?」
陳啟笑了笑,「我輪守上半夜,還要處理一下那些被淋濕的東西,暫時先不睡。」之前擔心野火會燒到避雨棚的地方,眾人離開的時候幾乎將不怕雨淋的東西都帶 上了,其中就包括那些好不容易曬乾的淡菜乾,還有木棉花之類各種一路上收集回來已經曬乾的花朵,即使有防水的布袋裝著,這些東西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濕了,陳 啟只能用火烤一烤,希望這些東西還能用不至於損失太多。
看著一臉心痛地將淡菜乾平鋪到火堆周圍的布匹上的陳啟,阿澤走上前想接過對方手上的東西,結果被陳啟避開了。
陳啟無奈地嘆了口氣,用商量的口氣道:「你不是輪換到下半夜的值夜嗎?你先睡一會兒,等你值夜的時候我再去睡好不好?」
阿澤不情願地搖搖頭,他怎麼可以讓陳啟一個人在幹活自己卻跑去睡覺呢。
見阿澤這樣子,陳啟瞪了他一眼,「你都背著我跑了一天了,你的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如果因為休息不好熬壞了身子,那剩下的一半路誰負責背我回去呢?」陳啟 用下巴指了指旁邊已經捲著身子睡得深沉的阿樂和阿樹,「別說你不累這樣的蠢話,看看他們,忙碌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反而是我一直被你照顧著沒受什麼累, 上半夜你就乖乖聽話去睡覺,下半夜再和我輪換好不好?」
阿澤抿著唇,看著執拗的陳啟,良久才輕輕點點頭,「那下半夜我再和你輪換。」
陳啟抬起手揉了揉對方因為被雨淋濕又被火烘乾後有點蓬鬆的頭髮,笑著點點頭。
阿澤這才回到陳啟鋪好的蒲葉床鋪上躺下,閉上眼沒過多久,呼吸便慢慢平穩了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看著對方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這段日子日夜趕路說不辛苦是假的。
其實陳啟作為雄子根本不需要他守夜,但一路來自己本來就已經是干得最少最輕鬆的人了,怎麼也不好意思一天什麼也不干到了晚上還呼呼大睡,所以這一路來,即使阿虛沒有安排他守夜的任務,他也會主動守上半夜。
拿起一邊已經烘乾的迷綵衣,輕輕蓋到阿澤身上,然後回到火堆邊繼續將淋濕的東西拿出來一一鋪好。
阿燕在附近巡邏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情況後便回到了營地邊,其實隔壁的洋槐樹上也有雌子在守衛著,那裡位置高,看得也遠,只要樹上的雌子沒有發現什麼情況一般都是沒什麼危險的,何況現在還是遷徙季,平原上根本就沒有動物。
剛回到營地,便看到陳啟拿著紙筆在畫著什麼,他旁邊的陶盤裡煮著魚湯,幾朵豔紅的木棉花在燒開的湯水中翻滾著,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即使剛吃過晚餐沒多久,阿燕也忍不住嚥了嚥口水,不由自主地就湊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陳啟正在畫的正是營火邊圍著一圈熟睡的獸人們,晚上光線不好,顏色偏差大,陳啟並沒有給畫上色,只是簡單地畫著黑白稿,畫完群體的就畫單人的,還就近給阿澤熟睡的樣子畫了一張臉部特寫。
一個黑影投射到畫紙上,陳啟抬起頭,正看到阿燕微微弓著身子看著自己手中的畫紙。
「抱歉,打擾到你了嗎?」看著停下動作的陳啟,阿燕略微歉意地問。
陳啟搖搖頭,「沒有。」他將畫紙放到一邊,拿起一個乾淨的陶碗,「你來得正好,我煮了魚湯,要不要喝一點?」
阿燕本來就是被魚湯吸引過來的,聽到陳啟的問話連忙點頭。
陳啟給他盛了一碗,然後在上面撒上一點鹽才遞給對方,叮囑道:「有點燙,你小心一點,如果味道不夠你再自己加一點鹽。」
這魚是大雨來臨前阿澤在河邊抓到的,陳啟只留出一小塊用來熬湯,其他全部都被眾人當成晚餐解決掉了。
「很好喝。」阿燕就著陶碗邊緣喝了一口,沒什麼腥味,還帶著一股木棉花的清香。
陳啟笑了笑,「好喝的話就多喝一點,一會兒我還要再熬一盤呢,等他們醒來就能喝了。」陳啟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陶盤說。
「你真是一個特別的雄子。」阿燕坐到陳啟旁邊,用木製的筷子攪拌著陶碗裡的湯水,「懂得很多。」
陳啟愣了愣,轉頭看著對方。
看到陳啟臉上帶上了幾分警惕,阿燕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你不用緊張。」說完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倒不如說我希望能早點遇到你,或者是再多幾個像你一樣的雄子。」這樣他們也能過得更好一些。
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間的接觸,但阿燕從陳啟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幾乎比他過去一百多年所接觸的事情還多,他從來不知道魚是能吃的,花是能煮出好喝的水的,鹽石是沒有苦澀味的,夏天也能製造出冰的......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中,阿燕接觸的只有狩獵獵物,守衛部落,防禦鬣龍襲擊,如果他能在更年輕的時候遇到一個像陳啟這樣的人,如果這樣的人在自己的部落中,那麼自己的部落還會不會在短短一百年不到的時間裡,從一個中等的部落淪落到現在只有一百人左右的小部落呢?
「我只是剛好懂得一些東西而已。」陳啟拿起一根木柴扔到火堆中,順便將隔壁已經被烘乾得差不多的淡菜乾收起來。
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已經接收到了關於這個世界的消息,自然知道獸人們即使外表看起來很強大,但生活卻並不好過,一方面要應對各種外在的威脅,一 方面又要應對惡劣的天氣,所以陳啟在決定留在這裡生活的時候就打算改變他們的現狀,他希望自己喜愛的人們能生活得好一點,為此他毫不吝嗇地將所有懂得的東 西都傳授給他們。
所幸獸人們都足夠聰明好學,自己即使教法亂七八糟他們也能理解得到,要不然一直都教不懂的話,陳啟真怕自己會失去耐心。
「你已經懂得很多了,我聽阿旭說過,你們部落很多事情都是你提議做的,我真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部落才能教出你這樣的雄子。」
阿燕微微低著頭,陳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對方試探的語氣陳啟還是能聽得出來的,他笑了笑,「我的部落比我厲害的人很多很多,我們部落也很大,可惜我部落的人除了我外誰也不會再來這裡,當然不管是誰,包括我也再去不了我的部落了。」
「為什麼?」阿燕抬起頭,眼中有幾分焦急。
陳啟眨了眨眼睛,「你見過誰去過獸神居住的地方嗎?」
阿燕愣了愣,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騙你的,你可不要將這件事當真了告訴其他人。」看著阿燕的表情,陳啟以拳掩唇吃吃地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僵硬著身子的阿燕,「你去叫其他人來喝魚湯吧,這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阿燕呆呆地點點頭,腳步有點踉蹌地離開,即使陳啟說是騙他的,但這個消息帶給他的衝擊依然讓他回不過神來。
陳啟無奈地聳聳肩,這些獸人真是太單純了,沒想到那麼容易就相信了,看來以後自己要開玩笑也要掂量掂量才行了。
他嘆了口氣抬頭看著那輪已經轉到中空的月亮,或許是下過雨的原因,明明是月四日了,月光竟然快亮得能媲美月一日一般。
大概是太久沒有想起自己原來世界的事情,這會兒突然和人聊起,幾乎要被自己遺忘的親人同事朋友那熟悉的臉一個個在自己的腦海中浮現,心臟深處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一般,悶悶的,有點鈍痛。
陳啟伸手撫上心臟的位置,喃喃地低聲說道:「說不定那裡真的是獸神居住的世界呢。」即使自己再想回去也回去不了,就像獸人們盲目崇拜著所謂的獸神,但永遠都見不到一樣。
所幸陳啟已經放棄了回去的想法,他在這裡已經遇到了要伴隨一生的那個人,即使現在回去的大門在自己面前打開,只怕他也會伸手將它掩上吧,畢竟,阿澤不像自己那樣,在那個世界,阿澤只怕會活不下去。
本來熟睡中的阿澤微微睜開眼睛,他輕輕翻了個身,將身上蓋著的迷綵衣往上拉了拉,然後又慢慢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