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獸人們相互對視了一眼, 茫然地搖搖頭。
陳啟也沒解釋, 而是看向坐在旁邊的阿竹, 問:「你最近天天聽阿景講故事, 你知道他為什麼能講那麼多故事嗎?」
突然被提問的阿竹有點惶恐,他轉頭無措地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老雌子, 老雌子鼓勵般對他點點頭,阿竹這才將目光移回陳啟身上, 「是因為那些字嗎?」
陳啟誇讚般點點頭, 他將阿景那堆寫滿故事的膠樹葉拿出來, 放到那張木桌子上, 又對混在人群裡扮作好好學生在聽講的卡洛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這才繼續說道:「這些寫滿字的膠樹葉你們三人這幾天應該見過不少次了,而上面寫著的就是阿景給你們講的那些故事。」
陳啟讓卡洛隨意拿起一張膠樹葉,「那你們覺得卡洛能將這些故事一字不漏地複述出來嗎?」
除了年紀最小的阿景外,部落裡的建設獸人們都是一起動手的, 三個小雌子在勞作的時候總是會將今天聽到的新故事分享給部落裡的其他人, 有時候描述的人忘了其他兩人也會補充上,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們在跟著阿景學習的事情。
隨著陳啟的話落大家的目光又齊刷刷地移到卡洛身上, 這種成為焦點的感覺讓卡洛有點緊張, 他以拳掩唇, 輕咳一聲,得到陳啟的示意後才開始按照上面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
童話故事的文字使用並不艱澀,陳啟也有意用他們最感興趣的故事引導他們學習, 只是短短一個冬季陳啟就幾乎簡略地將什麼安徒生童話和四大名著都交代出來了,可惜他並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要不然直接將一千零一夜給搬出來,只怕能給這些 愛聽故事的獸人們不帶重樣地說上很久。
後來陳啟為了讓他們主動學習文字,不用說的而是改用寫的,而且不許他們私底下互相告知,每次都將 故事說了個開頭在幾雙亮閃閃的眼睛中無情地給他們扔下一片寫滿字的膠樹葉,想知道後續?可以呀,自己看吧。所以即使是幾人中最不愛學習的卡洛,被虐了一個 冬季後,現在要看懂手中的文字也並不難。
卡洛的敘述語調雖然很平板,卻架不住獸人們對於故事的新鮮度,即使已經聽過一次了現在再聽依然津津有味。
獸人們的記憶力雖然很好,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過目不忘的,至少卡洛就做不到,他讓卡洛將這個故事不要看文字又複述了一遍,這次就不像剛才那樣流暢了,特別是說到人物對話的時候磕磕巴巴的,偶爾漏了幾句還被阿竹幾個小雌子糾正,惹得卡洛怨念地對著陳啟翻白眼。
陳啟無視卡洛那哀怨的目光,讓他說完後又對著膠樹葉上的文字念了一遍,完了才環視了一下眾人,問:「你們現在知道文字有什麼用了嗎?」
這麼一頓操作下來,即使獸人們對於陳啟的目的還不是很理解,但也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似乎這個文字能幫助他們記住一些東西。
「陳啟,是它能幫我們記憶嗎?」阿樂和陳啟幾個比較熟悉,這會兒直接就高聲提出自己的疑問。
陳啟點點頭,「文字不單止能幫你們記錄一些記憶。」陳啟將阿澤做好的巴掌般大的木板拿過來,用毛筆沾上已經調好的黑色染果液,刷刷刷在上面寫下一個大大的樂字,稍微吹了一下,等字跡稍微幹了一點才遞給阿樂。
「譬如說這一個字,這是一個『樂』字,也是你的名字,如果你一直將這塊寫有你的名字的木板留著,那麼你未來的伴侶,你的孩子,你的孫子,或者是幾百年後 身體還留著你血液的後人,他們只要看到這個木板,就知道他們的祖先是一個叫阿樂的雌子。甚至你們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未來的子孫知道的,只要寫下來,即使你們 無法見面,即使你們相隔千萬里,他也能知道你要對他說什麼。」當然,前提是這木板不會遺失或者壞掉。
聽完陳啟的解釋,不單止是阿樂,連其他在場的獸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像他們這種只能靠口口相傳來傳遞信息的獸人來說,能記住阿爹阿父的名字就已經很好了,還想記住阿父的阿父的名字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畢竟這裡的環境根本沒法讓獸人們活到自然死亡。
而現在陳啟告訴他,這種叫做文字的東西竟然能讓人一直知道他們的存在,甚至能對未來無法見面的後人說話。這件事簡直衝垮了獸人們一直以來的認知。
場面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陳啟也不急著繼續忽悠,而是耐心地等著他們消化這一信息。
要接受一個全新的知識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陳啟現在要教導的有一大半都是年老的雌子,他們的平均年齡幾乎都在一百五十歲以上,讓他們學習烹飪或者是縫 紉之類的手工活或許還能湊合,但要他們主動學習文字這種看起來既不能用又不能吃的東西可就沒辦法了,或許他們會看在族長的面子上學習,但這種被動的學習自 然沒辦法跟主動的學習相比的,陳啟也是想了很久,這才想出一個看起來他們應該很感興趣的理由。
畢竟,沒有誰不想留下一點痕跡,希望後人們能夠記住自己,哪怕是一點點。
良久,坐在阿竹旁邊的那個老雌子抬起頭,微微眯著有點渾濁的眼睛看著陳啟,「我叫阿城,你能幫我寫一下我的名字嗎?」
名叫阿城的老雌子今年已經兩百多歲,是部落裡年紀最大的雌子,也是將阿竹撿回家一直撫養長大的人。別看他滿頭花白,臉上全是皺紋,但身子骨卻不錯,力氣也很大,前兩天陳啟還看見對方輕輕鬆鬆就搬動了一塊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抬起來的石板。
陳啟笑著將寫好的木板遞給對方,老雌子用滿是皺紋的乾枯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筆畫,「我的名字就是長這個樣子嗎?」
「是的,以後不管是誰,只要看到這個字就會知道,這個字讀作『城』。」
「那,我要怎麼樣才能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呢?」老雌子抬起頭希翼地看著陳啟。
「明天去旁邊的學校,我教你怎麼寫字。」現在這裡人多並不適合一對一教學,反正學校的房間已經建好了,提前開放就好。
這時候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圍了上來,希望陳啟能幫忙將自己的名字寫下來。
陳啟溫和地笑著一一應下眾人的要求,他本來就沒打算第一天就教他們什麼高深的東西,忽悠起他們學習的興趣,將名字寫好後遞給他們,然後又讓阿景和卡洛給他們念了幾個故事就解散了。
「怎麼了?」送走了族人們,阿澤幫忙將院子裡的東西收拾好,阿景也帶著小狼崽子將堆放在一起的獸皮毯子搬回屋裡去。
陳啟皺著眉頭,聽到阿澤的提問這才回過神,搖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有那麼多人都有夜盲症。」
陳啟一開始是沒有發現的,畢竟按照他原來的認知,人只要上了年紀體力視力都會減退,但這些獸人們雖然年紀大了,白天做事卻完全不輸自己這個年輕人,現在只是那麼一段路,還是已經被修整過的道路,竟然需要人攙扶著回去,視力明顯比白天下降了不止一點點。
阿澤愣了愣,正想詢問,陳啟拉起他的手,「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大事,下次我們去找點食物改善一下大家的飲食結構就行了。」
「嗯。」
獸人們只要有了想做的事情行動力就是驚人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課室裡集合,準點過來的陳啟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晚了。陳啟定的是早課,畢竟早上記憶力好,學習效率會提高不少。
陳啟給每人分了一支毛筆和幾塊木板,然後和阿景一起一個個教他們握筆的姿勢以及他們名字的筆畫順序,沒辦法,大家都對自己的名字怎麼寫興趣比較濃厚,即使哪個字筆畫比較多寫起來不容易也只能先這樣教著了。
用木板來練字效果自然沒有膠樹葉那麼好,但夏天的膠樹葉是綠色的,用來寫字很不明顯,如果能做出紙來就好了,現在不是冬季,不需要擔心紙漿會被凍住。陳啟一邊給獸人們糾正錯誤一邊在腦海裡回想紙張的製作流程。
之前陳啟用來計時的漏斗也被他搬到了教室裡,他也不希望讓獸人們對學習生出厭煩的情緒,學習滿了一小時後就讓他們解散了,想要繼續練字的可以留下來繼續練,不想練習的就可以離開忙自己的工作。
但部落現在正是在建設階段,即使是想繼續練習的獸人們也沒辦法留下來,問過陳啟能將毛筆和染果液帶回家後便草草收拾了一下投入到部落的建設中。
兩個燒磚的土窯日夜不熄已經燒製出了一批材料,看著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阿彰便帶著人沿著之前和陳啟討論過的位置開始挖掘城牆的地基。
城牆並不像之前的圍牆那樣只開前後兩個門,因為面積足夠大,所以前後左右每一面牆都各開了一個大門,只是其他三個門口比正門的面積小了一倍,用來遇到襲 擊危險之類的作為逃生用,而正門是考慮到森林裡獵物的體積,這才開得足夠大的,要不然好不容易獵回來的獵物卻進不來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