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黑的很快,今晚的月亮明顯比昨晚的又暗淡了許多,陳啟已經無法再看清那座岩山的樣子了,連周圍的植物也變得模模糊糊不真切起來。阿澤的速度沒有一開始的快,但腳步依然平穩,看起來一點也沒受到黑暗的影響。
阿澤速度慢下來後,陳啟也能與對方說話了,「阿澤,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的月光比前兩天都暗淡了?」
「嗯,過兩天晚上就完全沒有光了。」
「為什麼?」
「月亮的光是以半個太陽的亮度到完全失去亮度為一個週期的,一共七天,我們以七天為一個週期計算日子,分別稱為月一到月七,月七那天因為完全沒有月光,又被稱為月無日。」阿澤解釋道。
「哦,沒想到你們計算日子的方式和我們差不多嘛。」看來兩個世界之間的共通點還是很多的,不但是很多動植物的叫法,連太陽和月亮的稱呼,一週七天的計算方式也是一樣。
周圍樹木的陰影慢慢變得高大起來,陳啟看不清樹木的樣子,但跟平原上的洋槐樹比起來略微矮小一點,但卻更加粗壯。
繞過這片高大粗壯的樹木,阿澤在一個方方正正的影子前放下陳啟,「到了。」
光線太暗的關係,陳啟只能看到前面一個黑乎乎的輪廓,不太確定地問:「你家?」
阿澤點點頭,擔心陳啟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又應答了一聲。阿澤上前幾步,撩開一片像是門簾一樣的東西,露出一個更加黑漆漆的洞口,完全沒有任何光線的痕跡,對於這種地方陳啟總是莫名感覺心裡發悚。
或許是感受到了陳啟的不安,阿澤拉起陳啟的手,從懷裡掏出陳啟送的打火機,翻開蓋子,冒出一簇火光,火光映在阿澤漆黑的瞳孔中,彷彿帶上了生命般閃爍著,「不要怕。」
阿澤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陳啟那冒出來的一點不安變得平靜下來,隨著阿澤的步子進屋。
進到裡面後阿澤來到房子中間的一個火堆前,快速將火堆點燃,火光亮起的時候陳啟終於看清了這裡的情況,房子並不高,陳啟感覺自己踮起腳伸長手臂就能夠到 屋頂,但空間足夠大,四面的牆看起來像是泥土混合著大塊的石板搭建而成,坑坑窪窪的,而且沒有窗,只有一扇接近半面牆面積的門,門上掛著兩塊裁剪過的厚實 獸皮作為門簾。陳啟滿腦子黑線,難怪這個房子沒有光的時候那麼暗,而且在這種密閉的空間中燒火堆不會一氧化碳中毒嗎?
房子很空蕩,唯一的家具就是角落邊一張不是太大的石板床,旁邊還有幾個造型各異的陶盤陶罐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獸皮。阿澤在那堆獸皮中翻找了一下,扯出一張帶著獨特獸紋的獸皮鋪到火堆邊,對陳啟道:「陳啟你在這裡休息一下。」
陳啟坐下,獸皮很軟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毛絨絨的感覺讓人想將整個人都埋進去。
阿澤安置好陳啟後掀開門簾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手中抱著一把木柴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獸皮,阿澤先將木柴堆在火堆邊,然後打開懷裡的獸皮,從裡面掏出一個只有兩個拳頭般大的水乳果,用指甲劃開水乳果的頂部,遞給陳啟。
陳啟接過來,也不客氣,大喝了一口,皺皺眉,怎麼說呢,這個水乳果跟之前喝的都有點不一樣,味道不但更淡,還帶著一點苦澀。
陳啟抬起頭,正看見阿澤有點侷促地抱緊懷裡的獸皮,「怎麼了?」
阿澤嘴巴開開合合了幾下,他平時並不喜歡吃果子,這幾個還是在離開前去找毛雪熊的時候順手採集的,放了這麼幾天果皮都已經乾癟了,有幾個還出現了腐爛的跡象,阿澤此刻無比懊悔之前沒有細心挑選一些能長期存放的果子。
「陳啟你能一個人待一會兒嗎?」阿澤將獸皮重新繫緊,有點忐忑地詢問,這樣的食物怎麼能拿給陳啟吃呢。
陳啟愣了愣,「你要出門?」
阿澤點點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要去捕獵嗎?」相處了幾天陳啟也算是有點瞭解眼前這人的性格,「那麼晚了外面很危險的,我不餓,你明天再去吧。」
說完又在外衣口袋裡掏了掏,將之前阿澤給他的青色果子拿出來,遞給對方,「如果你餓了就吃掉這個果子吧。忍一忍,睡一覺天很快就會亮了。」
阿澤沒有接,心裡有點感動,解釋道:「我不是要去狩獵,我是去弟弟家借點食物。」
「你弟弟?」
「嗯。」阿澤想起還沒跟陳啟說過自己家的事情,便又解釋了一番,連他弟弟的伴侶懷孕的事情也毫不隱瞞地全說了一遍。
陳啟聽完瞭然地點點頭,「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一點。」
「嗯,我很快就回來。」阿澤又重複了一遍才離開。
阿澤離開後陳啟在屋子裡轉了轉,沒發現什麼特別的,那幾個陶罐陶盤倒是做的很堅實,就是造型可就一點都沒美感了,回到火堆邊,看著那跳動的火苗總是感覺 有點慌,以前就沒少看過在房間裡燒炭火結果一氧化碳中毒被送醫院的新聞,也不知道這裡的獸人在房子裡燒火會不會出事。想了想挑了兩根比較粗壯的木柴,走到 門簾邊,挑起一半的空隙,用木柴固定好位置,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阿澤出門的時候挑了兩塊最好的獸皮,都是比較柔軟暖和,適合小孩子穿的。本來打算給弟弟新出生的孩子獵一張毛雪熊的皮,卻因為陳啟在初雪那段時間一直昏迷,為了照顧陳啟也沒法再去尋找毛雪熊了。
阿澤的家離部落也就幾分鐘的路程,當然這是以雌子的速度計算的,現在部落裡空置的房子很多,三年過去,沒有修葺過而坍塌的房子也很多,弟弟還住在以前他阿爹位於部落中心的房子裡。
「卡洛。」阿澤站在門前喊了一聲,他覺得自己是個不祥的人,從不肯主動進弟弟的房子,當然弟弟卡洛可不在意這些,每次還因為這事和阿澤置氣。
一個身形瘦削,臉上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人挑起獸皮門簾走出來,「哥哥?」
卡洛生的濃眉大眼,剛成年沒多久就和阿克結成了伴侶,兩年過去,現在眉眼間依然還帶著一點稚氣,看到門外站著的阿澤,習慣性地挑了挑眉,「你這幾天跑哪裡去了?阿克說去找你狩獵都找不到人,我還以為你不再回來了呢。」
阿澤知道自己沒有告訴對方就消失了幾天弟弟是生氣了,將手上的兩張獸皮遞過去,「抱歉,我本來想去獵一張毛雪熊的皮的。」
卡洛抖了抖手中的兩張獸皮,「這個看起來可不像是毛雪熊。」
阿澤抿抿唇,有點躊躇地低聲道:「我遇到了一個雄子。」
卡洛停下動作,「你帶他回部落了?還是送他回他的部落了?你跟他說過你的事情了?我親愛的哥哥,就算沒有雄子願意選擇你,我也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我和阿克考慮過了,如果我們第二個孩子是雌子就交給你撫養,所以......」
看著卡洛一頓噼裡啪啦地問了一通後又欲言又止的樣子,阿澤感動地拍了拍卡洛瘦弱的肩,就算卡洛一直沒有言明,阿澤也知道對方選擇留在這個已經破敗的部落,對方一到成年就締結伴侶,都是因為自己,自己這個被部落排斥,沒有孕紋,被獸神遺棄的哥哥。
「陳啟他跟別的雄子不一樣,他知道我的事情,而且是自願跟我回來的。」
「他是自願跟你回部落還是自願跟你在一起?」
對於這個問題阿澤沒有回答,「我們今天回來的太晚了,沒有時間去狩獵,我來找你借點食物。」
厚重的獸皮門簾再次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扛著一頭小羚羊出來,雌子的聽力很好,阿克早就在裡面聽見兩人間的對話,他將小羚羊遞給阿澤,「不用借,拿去吧。」
卡洛沉默地返回屋子,阿澤以為對方還在介懷以前的事情而在氣頭上,有點尷尬地對阿克笑了笑。
阿克對卡洛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伴侶還是比較瞭解的,安慰阿澤道:「找不到你那幾天他氣瘋了,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差點就要不管不顧地跑出部落去,還是我跟他說初雪到了你可能去獵毛雪熊才安撫住他。」
「抱歉,下次如果我離開太久一定跟你們說。」
阿克點點頭,這時候卡洛又從屋裡出來,懷裡捧著一塊獸皮,裡面包裹著的都是顏色鮮豔的紅漿果。「雄子都喜歡這東西,阿克早上摘的,你拿點回去吧。」頓了頓又凶巴巴地補充了一句,「如果那個雄子太過分你一定要將他趕出門,明白嗎。」
「陳啟和別的雄子不一樣。」
卡洛氣結,自己這個哥哥還真不是一般的榆木腦袋,將獸皮往阿澤懷裡一塞,重重地哼了一聲,拉起阿克回屋。阿克無奈地聳聳肩,給了阿澤一個同情的眼神,跟著卡洛的腳步消失在門簾後。
阿澤抱著一堆食物無奈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部落,陳啟還餓著肚子呢,他要趕快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