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冬季太過寒冷, 新房雖然決定先用大廳湊合著, 但該弄的東西陳啟一樣都不想漏掉, 大廳的木門, 房間的櫃子,枕頭, 大紅喜字之類的等等,凡是能想到的都要先搗鼓出來, 他想讓阿澤有一個記憶深刻的婚禮。
除了當事人外最高興的莫過於卡洛了, 每天早早就拉著阿克來陳啟家報到, 也多虧了他兩, 婚禮需要準備的東西完成進度快了不少。
阿黎正在旁邊修整皮鞋,鞋底是用木頭製作的,鞋面則用的褐色獸皮。獸人畢竟沒有做鞋子的經驗,阿黎手藝再好做出來的皮鞋穿起來依然很彆扭,還會磨腳。陳 啟倒是沒所謂,反正只是穿半天的東西, 到時候裹上厚厚的襪子就行了, 但阿黎顯然對於這種皮鞋很感興趣,這幾天都窩在陳啟家裡對照著陳啟畫出來的圖紙一點點研究, 別說, 還真讓他研究出了點什麼, 修改過的皮鞋樣子都有模有樣的,外形跟陳啟認識的都不相上下了,只要將鞋子的舒適度做好, 陳啟相信,阿黎完全可以在獸人世界開出第一家鞋店。
婚禮定在三天後的月一日,這裡沒有擇日子一說,畢竟還沒有日期的出現,之所以選在月一日也是陳啟覺得這一天是一星期的開始,也像征著他和阿澤新生活的開始。這幾天都是晴空萬里,沒有雪也沒有云,即使太陽照在身上沒什麼溫度,陳啟的心情都很好。
反而是阿黎今天的表現很奇怪,午餐做出來的菜忘了放鹽就不說了,竟然還燒焦了,這對於快有大廚手藝的阿黎來說根本是不可能會犯的錯。而且阿黎偶爾還會出神,有時候又會看著陳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陳啟看著這樣的阿黎心裡有點打鼓。
在阿黎不知道第幾次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陳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阿黎,你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嗎?」
「呀,沒,沒有事。」阿黎結結巴巴地搖頭否認,連忙錯開目光不敢再看陳啟。
陳啟噎了噎,阿黎的反應可一點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但對方不說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追問。
傍晚阿澤回來前,阿黎才期期艾艾地湊到陳啟身邊,有點躊躇地問:「陳啟,我今晚能住在你這裡嗎?」
「為什麼?」陳啟停下剪紅布的動作,奇怪地問。阿澤帶回來的染果最多的就是紅色的,之前調的那盤留給幾個獸人練字後陳啟又重新調了一盤,這個冬季卡洛也 會幫忙織一些布匹,雖然織出來的沒有阿黎的好看,但用來做一些小物件卻是能湊合的,陳啟現在在做的就是用紅布剪出幾個囍字,打算貼在木門和窗戶之類的地 方。他還讓阿澤寫了兩幅對聯,沒辦法,現在阿澤的毛筆字可比陳啟寫的好看多了。
「沒事,算了。」阿黎垮下肩,將手上做好的皮鞋收拾好。
「阿黎,如果你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可以跟我說說,雖然我沒什麼能力,但給你一點建議還是做得到的。」看著阿黎整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陳啟就覺得頭 痛,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阿黎幫了他很多,陳啟一直想找個機會能報答一下,但每次只會麻煩阿黎更多事,這次婚禮需要的東西就有一半是出自阿黎之手。
「陳啟,我知道你懂得很多東西,我就想問問你,問問你......」阿黎說到這裡又頓了頓,陳啟耐心地等待對方說下去。良久阿黎才像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目光雖然還有一點游移,但語氣卻堅定了很多,「陳啟,你覺得兩個雌子可以在一起嗎?」
陳啟愣了愣,看著阿黎不自覺緊握著的拳頭,心裡便猜到了幾分,他坐到阿黎身邊,笑了笑,「是不是阿彰跟你說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阿黎驚叫起來。
「阿彰看你的時候和看別人的時候眼神是不一樣的。」陳啟笑了笑答道,自從他知道自己的取向後他分辨同類就從來沒出過錯,「那你呢?拋開阿彰雌子的身份,你覺得阿彰這個人怎麼樣?」
「我......」阿黎低下頭,苦笑了一下,「阿彰他是一個強大的雌子,狩獵能力也很好,部落的人搬走後這麼多年他也將部落照顧的很好。但他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直將他當弟弟看待,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心思。」
「你看著他長大的?」陳啟驚訝,從外表看阿彰可長得比阿黎成熟多了。
阿黎笑了笑,「獸人們在邁入老年前容貌都很少會有變化的,所以單從外表你可能看不出來,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今年已經80歲了,足足比阿彰大了25歲呢。」
說到這裡阿黎眼中閃過一抹懷念,「想當初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毛孩子,比阿景還要再小一點,沒想到一眨眼那麼多年就過去了,而且不知不覺他竟然撐著已經破敗的部落過了那麼多年。」
陳啟鼓勵地看著他,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陳啟知道,現在阿黎更需要一個能傾訴的人。
「阿彰昨天說我曾經救過他,其實我早就已經忘記了。」說到這裡阿黎的表情有點訕訕,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你知道嗎,在三年前的鬣龍襲擊之前,其實很久以前也曾發生過一次,那次襲擊的規模沒有三年前的大,但部落也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阿黎伸手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腿,「這條腿就是在那次襲擊中受傷的。」
「阿彰說我在那場襲擊中曾經救過他,但是那時候場面很混亂,我根本不記得自己當時都救了誰,那時候我和一個雄子有婚約,本來已經打算結為伴侶的。」阿黎的眼神暗了暗,「我的腿受傷後昏迷了一段時間,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那個雄子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
陳啟安慰地拍了拍阿黎的手。
「我沒事,這些都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阿黎笑了笑,「阿彰說這幾天看你和阿澤為了結為伴侶的儀式而一直忙碌,他很羨慕,他說連沒有孕紋的阿澤都勇敢地抓住幸福了,他也應該可以。但是,我和他都是雌子,他怎麼能,怎麼能......」
看著阿黎怎麼能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形容詞陳啟有點好笑,其實阿黎並不是對阿彰沒有意思,只是他還沒有邁過心中的那道檻。
在這個世界,即使雌子比雄子多得多,但是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雌子和雌子在一起的先例。獸人們是崇尚一夫一夫制的,除非原配伴侶失去了狩獵能力,為了養活 家人才會再入贅一個雌子。如果兩個身強體壯的雌子同時和一個雄子在一起在這裡可並不是什麼美談,那只是證明了你沒有能力一個人養起自己的家,在這個力量為 上的世界裡,這一點可比什麼都讓雌子們無法忍受。
看著滿臉茫然又不知所措的阿黎,陳啟感覺就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在發現自己只對男的有興趣的時候他也茫然過痛苦過不知所措過,那段折磨自己的心情直到現在回憶起來似乎都還裹著一層鮮血。
「我在我的家鄉也遇到你這樣的情況。」陳啟不太懂得安慰人,斟酌了一下打算將自己的事情說出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的,換成你能理解的意思的話就是我喜歡的是和我一樣的雄子。」
阿黎詫異地張了張口,陳啟打斷他的疑問,「那段時間我很痛苦,為什麼我和別的人不一樣?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後來忍不住了回家跟我家人說了下,結果被我 爸,就是阿父用棍子打出了家門。」說到這裡陳啟鼻尖有點發酸,那天的情景似乎又在眼前重現了一次般,即使父親的棍棒落在身上的力道並不大,但心裡那個傷口 卻已經血流如注,後來搬家換工作幾年再沒有踏進那個家直到來到了這裡,如果說陳啟對那個世界還有什麼留戀的話,大概就是沒有得到家人的諒解了,幸好他還有 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陪在父母身邊,即使他不在了,應該也沒所謂吧。
「即使如此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現在我遇到了阿澤,我覺得我就是為了跟 他相遇而來到這裡的。對於我來說我並不介意阿澤有沒有孕紋會不會有孩子,沒有孕紋的阿澤就像我家鄉的那些男的一樣,我喜歡他也就只是因為他是阿澤而已。」 陳啟看著阿黎,「在這一件事情上或許我不能給你什麼意見,但是不管你喜歡的是雌子還是雄子這都不是你的錯,你只問問你自己,如果阿彰是雄子的話你會喜歡他 嗎?如果答案是喜歡,那麼為什麼他是雌子的時候你就不喜歡了呢?那你喜歡的到底是阿彰還是他是雄子的身份?」
阿黎震驚地回望著陳啟,他 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他喜歡阿彰嗎?他不知道。但他不喜歡阿彰嗎?答案又是否定的。從阿彰還是個小毛孩子開始對方就在自己身邊了,他看著他一點點長 大,看著他成年禮裡帶著其他雌子獵回了一頭成年的劍龍,看著他在鬣龍襲擊中緊緊護在自己身前,看著他用各種藉口用大量的食物從自己這邊換走少量的布匹和陶 器,看著他義無反顧地留在了這個已經破敗的部落裡......太多太多,阿黎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自從遇到阿彰後,生活中處處都有阿彰的存在。
陳啟也不指望自己一段話就能讓阿黎想明白,在感情中他只是個旁觀者,但他希望阿黎能夠好好想清楚這件事。
「喜歡一個人,年齡不是問題,能力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陳啟輕輕說道,這也是那麼多年來一直支撐著他的信 念,他沒有因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而屈服,也不因為被父親打了一頓而屈服,他的人生是自己的,他希望他真正喜歡的人能夠參與到他以後的生命中來。
他真的真的非常感謝這一次穿越,感謝在那個白茫茫的雪原中遇到了阿澤。
想到這裡,陳啟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見到阿澤,想抱抱他,想親親他,想一遍一遍地跟他說好喜歡他。
當天晚上腦袋依然一頭漿糊的阿黎留在了陳啟家,回來的阿彰看見了有點落寞地笑了笑便走了,直到半夜阿黎悄悄起身出了門。
「阿黎叔怎麼了?」
陳啟將阿澤緊緊摟進懷裡,聞著對方身上熟悉的氣味,「他沒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以前沒想過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