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暮色降臨， 萬家團圓夜在老宅裡終於有那麼點團圓的氛圍。畢竟人多力量大， 即便心裡不熱絡， 看著也熱鬧。

　　老宅裡燈火通明，連角落裡的壁燈都被打開了。一旁紅木電話櫃上的復古電話一個接一個的響起，陳依依拿出女主人的風範接受著四面八方的新年道賀。

　　沒吃過豬肉好在看過豬跑。陳依依在江家這麼多年，認真裝起來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味道。

　　但在林子平眼裡，她不過就是接電話的：十個有九個電話都是奔著老爺子或江崽兒來的。

　　可惜啊，這兩個正主都不在乎這些虛了吧唧的道賀。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逗蕭蕭玩，至於江崽兒……他在教自己包餃子。

　　「林哥， 想什麼呢？」江牧望著發愣的林哥， 以為他是覺得無聊，便道：「不想包就出去陪爺爺說會話。」

　　「沒有不想。」林子平回了神， 玩味的挑了挑唇角， 湊到江崽兒跟前，小聲道：「我只是覺得陳依依還不夠聰明。」

　　江牧不解。

　　「我要是陳依依， 就讓江舟接電話。」林子平用食指戳著餃子餡，強行將它們塞進去，「她不是一心想讓江舟認識些名門望族，打電話的可都是。多好的機會。」

　　江牧從林哥手裡把餃子拿過來， 調笑道：「餡兒放的太多了，林哥要把它撐死嗎？」說著用筷子將餃子餡撥出了一部分，動作熟練的捏餃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江舟即便順利進了江氏也是個傀儡皇帝。」江牧將捏好的餃子放到一旁，語氣諷刺：「陳依依的野心大著呢，手段也不少。」

　　「說的也對。」林子平繼續禍禍下一個餃子皮， 挖了一勺餃子餡給江崽兒看，「這些行不行？」

　　「再稍微少一點。」江牧用筷子夾走點餃子餡，「塞的太多，待會煮的時候容易破。」

　　「餃子餡是肉的，會吸收很多的水。」

　　「江崽兒好懂啊。」林子平比葫蘆畫瓢捏餃子，「誰教你的？」

　　「實踐出真知。摸索的次數多了，自然就會了。」江牧想起小時候踮著腳包餃子的情形，很慶幸自己的廚藝不錯，能喂飽林哥。

　　「那看來我還是欠練。」林子平把一個慘不忍睹、有待商榷的『餃子』放到一旁，旁邊還有七八個同病相憐的，「這麼精細的活不適合我，我幫劉叔洗菜。」

　　「林少玩的開心就好。」劉管家儼然把林子平當成體驗生活的小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

　　江牧一旁提醒道：「水涼，林哥帶上手套。」

　　江乘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守歲，所以年夜飯吃的很早，不到九點就開席了。

　　江乘風望著一桌子的人，有感而發，「好久沒有這麼多人了，這個年沒白瞎。」

　　下一個年，他熬不熬的到，就得另說了。

　　「我敬爺爺，祝爺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林子平看出老爺子眼裡的晦澀，舉起酒杯，笑容滿面的對江乘風道。

　　「好！」江乘風端起果汁，開懷一笑，「那就借小林的吉言了。」

　　陳依依也趕忙插話，「我也祝爸爸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大過年的，老爺子給面子的點了點頭。

　　一桌子的人碰了個杯，熱鬧的年夜飯便這樣開始了。

　　吃到六分飽，剛出鍋的餃子被端上了桌子。江乘風扭頭望著身旁的劉管家，「今天過年，你坐下一起吃。」

　　「不合規矩。」劉管家把餃子蘸上醋放到江乘風的碗裡，「小心燙。」

　　「左一條規矩右一條規矩，」江乘風咬了一口餃子，「真不知你哪來的那麼多規矩。」

　　一旁的林海笑呵呵，搭腔道：「劉管家一直就是嚴謹的人，這麼多年一點錯處也沒有。」

　　劉管家彬彬有禮：「林先生過獎了。」

　　「這大過年的，你怎麼吃疙瘩湯？？」林海目光掃到江牧的碗，詫異地問。

　　林子平：「……」

　　真委婉，我還以為您會說豬食呢。

　　江牧給林哥夾菜的筷子一頓，忍著沒笑出來，辯白道：「不是疙瘩湯，是林哥包的餃子。煮的時間太長，所以破了。」

　　江牧小家子氣的不捨得把林哥包的餃子給別人吃，所以單另煮了一次，連湯帶飯，盛了足足一大碗。

　　「……哦。」

　　「這是人家小兩口的樂趣，咱們當老人的不懂啊。」江乘風搖頭，假裝代溝很大的樣子。

　　林海配合著煞有其事的說：「是啊，不懂不懂。」

　　林子平、江牧：「……」

　　這些當老人的，怎麼就知道調笑小輩？？

　　………

　　酒足飯飽後，老爺子便準備回房間休息，林子平本來想陪著，被江乘風攔下了，「你們好好玩，不用陪我。」

　　「等明天有空了，咱倆再繼續下那盤棋，說什麼也得分出個勝負來。」

　　但由於林子平工作忙、江乘風身體狀況所限，兩個人的對弈並沒有進行太多，勉強算初露端倪。

　　林子平停下步子，笑著說：「好。」

　　老爺子回了房間，剩下的人便圍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裡一年一度的春晚。

　　新鮮的節目層出不窮，花樣百出，博人眼球。但對於春晚，林子平依舊留有期待和堅持，每年必看。

　　江牧對這個雖然興致缺缺，但架不住林哥在側。專心致志的投喂林哥，偶爾抬起頭瞄一眼電視，倒也挺忙的。

　　電視裡傳來字正腔圓的戲曲，一直不說話的陳依依忽然出聲了，「我記得林蕭也在春晚上表演過節目，好像也是唱歌，唱的還挺好聽的。」

　　林子平一個沒忍住，「這個不是唱歌，是戲曲。不能混為一談。」

　　陳依依一個尷尬，剜了林子平一眼。

　　經她一提，江牧也想起林哥那年上春晚的情景。他為了去現場親眼看林哥，託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了一張票。那時候的林哥一身黑色西裝，打著領結，身材筆挺的站在舞台中央，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現在想起來，依舊難以忘懷。

　　江牧把剝好的栗子放到林哥手上，「他的唱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當然非常好聽。」

　　說起來，他還沒聽過現在的林哥唱歌呢。

　　林子平將甜甜的栗子放進嘴裡，「林蕭先生非常優秀，他是我的偶像，是我努力的目標！我也很喜歡他！」

　　賣瓜的王婆都沒他這麼能自誇。

　　江牧很給面子的沒笑，跟著林哥一起誇，「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也是我最愛的人。

　　這句話江牧沒說，但林子平懂了，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騙不了人。

　　氣人不成反被氣的陳依依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困了，先回房間了。」

　　林子平：誰管你。

　　「蕭蕭是不是也困了啊？」林子平望著沈玉潔抱著的小蕭蕭，稀罕地問。

　　「剛哄睡著。」沈玉潔拍著小蕭蕭的背，也從沙發上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和蕭蕭就先去睡了。你們也別熬太晚。」

　　江牧頷首，「伯母晚安。」

　　沈玉潔一走，跟屁蟲林海自然也跟著老婆回房間了。江子濤是壓根就沒過來，所以客廳裡就只剩下江舟、江牧、林子平三個人。

　　一直是零存在感的江舟終於肯說話了，「哥……哥哥新年好。」

　　別人提前打電話拜年是怕明天太早了叨擾，太晚了失禮。而江舟，完全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你現在拜年我也沒壓歲錢給你，明天早上再說吧。」

　　「……好……好的。」

　　林子平：這孩子緊張個啥勁兒啊？

　　「把頭髮換個顏色，」江牧盯了眼江舟的一頭綠毛，嫌棄道：「難看不難看。」

　　江舟眼睛立刻變的鋥亮，像是中了五百萬似的，「我明天就去染！哥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林子平：「……」

　　你哥喜歡七彩的，去染吧。

　　「……天生是什麼顏色就什麼顏色。」江牧難得和江舟說了這麼多話，「太晚了，回房睡覺去。」

　　別在這妨礙我和林哥談戀愛。

　　林子平目送著江舟飄飄然地回了房間，終於承認了江崽兒上次說的話，「江舟真的很聽你的話，眼神裡的崇拜也不是假的。」

　　江牧「嗯」了一下，「他本性不壞，是我厭屋及烏。」

　　林子平嘆了口氣。江舟這孩子呢，於母親來說，是擠進江家的稻草；於老爺子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孫子；於江牧來說，是個連正眼都不給的弟弟……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性子倒也挺適合他的。

　　「走吧林哥，」江牧起身向外面走去，「快十二點了，我們去放鞭炮。」

　　兩個人拿了一後備箱的煙花爆竹，驅車到了指定的燃放區域。隔著車玻璃都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升空的煙花渲染了繁星點點的浩渺蒼穹，相得益彰。

　　即便燃放區域遠在郊外，但也阻擋不了大傢伙辭舊迎新的心情。人很多，林子平和江牧十指緊扣，穿梭在人群中，終於找到了一處空地。

　　看著江崽兒擺好了鞭炮，林子平躍躍欲試，「我來點。」

　　江牧把打火機交到林哥手上，溫柔道：「小心點哦。」

　　自家的鞭炮放起來肯定比別家的要響，林子平點燃引線，趕忙拽起江崽兒的胳膊向後退。

　　耳邊是噼裡啪啦的響聲。

　　爆竹聲中一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