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果不其然, 美其名曰的家庭聚會愣生生地變成了一場商業酒會。男的西裝革履, 女的珠光寶氣。三兩個聚在一起, 談笑風生。
原本圖個團圓的江乘風看到這出鬧劇後,借由身體不舒服讓劉管家推著回了房間。
「我去看看爺爺。」同樣興致缺缺的林子平湊到江牧身邊,低聲道。
「我跟你一起去。」江牧連忙道。
林子平搖了搖頭,「不用,你得當這場聚會裡最靚的那個崽兒。」
林子平總覺得這場聚會不會這麼簡單,雖然陳依依到底打的什麼牌他還沒摸清,但依舊不妨礙吊打她。
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就夠她受的了。到現在連個人影都不見, 陳依依有心牽線搭橋都無從下手。
江牧輕笑了聲:「那你快點。」
「知道。」
林子平轉身上樓, 敲了敲江乘風的門。開門的是劉管家。
劉管家並沒有讓林子平進來,擋在門口, 聲音壓的很低:「林少。」
「爺爺睡了?」林子平也小聲地問。
「嗯。」劉管家向前走了一句, 反手將門輕輕地關上,隔絕了說話的聲音, 「剛睡著。林少有事?」
「沒有。」林子平擺了擺手,「就是看爺爺挺不開心的,所以過來看看。」
還有一份私心就是怕老爺子誤會江崽兒。
「這場聚會其實是……」林子平想解釋一下。
「老爺知道。」劉管家淡淡道:「少爺不會這麼沒深淺。」
挺好的日子搞得烏煙瘴氣。
劉管家繼續道:「林少去玩吧,底下都是些年輕人。」
林子平淡笑了下, 道了句「好」,轉身離開。
林子平沒去找江牧,而是溜著人群邊,悄悄地走了出去。
結果剛出去就迎面遇到了江舟,穿的破破爛爛, 頭髮故態復萌的染成了綠色,嘴裡嚼著泡泡糖,吊兒郎當、目中無人的模樣。
林子平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用一副二十五歲的殼子,活成了十七八歲的姿態,或者還要更小。即便有江牧那麼優秀的人在上頭壓著,也依舊沒有絲毫的危機感。再想想陳依依挖空心思都想讓兒子鑽進江氏的迫切心情……扶不起的阿斗。
江舟的打扮和客廳裡的人完全兩個世界。而顯然的,前者更適合圈地自萌,放到這般正式的場合,還不夠丟人的。
林子平對江舟無所謂,只是不想讓江家被外人說三道四,忍不住多嘴了句:「今天有聚會,你從後門進,換套衣服再出來。」
「你算老幾!敢管我!!」原本臉上還掛著痞笑的江舟聽到這話,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梗著脖子沖林子平嚷嚷。
「你是青春期剛來嗎?」林子平不為所動,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不自覺地帶出一份高高在上的意味來。
正是這種姿態讓江舟更加暴跳如雷,指著林子平的鼻子,「給老子滾開!我就要進去!!」
「你媽為了充實你的人脈,特意藉著江家的名義辦了這場不倫不類的宴會,想幫你牽線搭橋,讓江廣的豪門望族知道江家還有你這麼個後輩。」林子平繼續貓逗老鼠般刺激著江舟:「可惜啊,耐不住爛泥扶不上牆,風頭都被我家江崽兒搶了。」
想起江崽兒全場C位,自帶光效的模樣,林子平就往死了開心。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江舟被林子平捧一踩一的語氣徹底激怒,大腦一充血,抬手就要給他點兒顏色瞧瞧。
林子平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動不動,反而更加舒適起來。
江牧一把抓住江舟手腕,語氣陰森:「要是嫌這個爪子多餘,我不介意幫你剁了。」
江舟怕江牧就像貓怕耗子,是天性、是本能、是刻在骨子裡的。但凡有江牧的場合,那簡直比鵪鶉還要慫。
「滾進去!」江牧望著怯生生地江舟,忍住脾氣沒把對方一腳踹翻。
「哥再見。」江舟灰溜溜地夾起尾巴逃了。
林子平不客氣的笑出聲,納悶的問:「他為什麼這麼怕你?」
剛剛對自己可不是這個態度。
「……不光是怕。」江牧實話實說:「還有崇拜。」
在小學生必寫作文《我最崇拜的人》裡,江牧很意外地看到了江舟把自己列為了作文對象。雖然很莫名其妙,哪怕到現在江牧都沒搞明白自己到底怎麼就成了對方崇拜的人,但這就是事實。
「……好吧。」林子平愕然。
這孩子怕不是有自虐傾向。
「你剛剛怎麼不躲?」江牧擰著眉問。
「該躲的是他。」林子平大言不慚,「要不是你來,我保證能讓他在醫院住個個把月的。」
「……」江牧:「嗯。」
「倒是你,」林子平斜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偷聽別人說話的技能越來越溜了。」
談及此,江牧臉上多了一絲期待和篤定,「我剛剛,聽你叫我,江崽兒。」
林子平臉上的笑意凝住,四下看了看,抬腳向左手邊的長椅走去。
兩人並排坐在長椅上,林子平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差不多是你回老宅第一天。」
「……」林子平:「這……這麼快?」
「是啊。」江牧輕笑了下,「你露出的破綻太多了。」
十二年的朋友,江牧對於林哥的一舉一動,都熟悉到骨子裡。
「最開始只是以為你在模仿,後來……」江牧停了下來。
「後來怎麼了?」林子平追問。
「後來,殺青宴上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江牧側過頭,注視著沐浴在月光下的人,「你朝我要娃哈哈喝。」
林子平扶額,真丟人。
「之前有一次,你也喝多了,也朝我要娃哈哈喝。」江牧細碎的回憶著過往:「我就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呢。」
「後來我調看了你手機裡的聯繫人,想看看你和之前認識的人有沒有聯繫。然後發現裡面有個聯繫人,」江牧面色動容:「他叫江崽兒。」
「全世界能這樣稱呼我的,只有林哥了。」
這是林蕭之於江牧、江牧之於林蕭的獨一無二的稱呼。
「確實。」林子平點頭,也就自己有這個膽子敢這麼稱呼他,但是,「你怎麼可能有權利查看我的手機聯繫人?!」
「你那張手機卡,」江牧一字一句,「是副卡。主卡是我。」
林子平:「……」
「銀行卡是副的,手機卡是副的,房產證不是我的,連這副殼子都是借來的」林子平氣節:「合著我就是東拼西揍出來的!」
「抱歉,我當時並不放心你。」江牧忍笑道。
「那……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最後一層遮羞布揭下來,免不了有些尷尬,「就咋倆現在的關係。」
江牧目光一黯,「這樣不好嗎?」
「如果說想找人過日子,沒有比彼此更瞭解、更適合對方的。不是嗎?」江牧循循善誘:「林哥,這樣不好嗎?」
「我是覺得對你不公平。」林子平吐出口氣,「你知道我……」
我沒有一顆完整的心與你相配,又哪來的資格抓著你不放。
「沒關係。」江牧打斷他,反覆試了幾次,才緩緩開口:「反正……我現在也不喜歡你。」
「你不用內疚,也不要有壓力。」江牧繼續道:「我們就當那紙婚書不存在,就像以前那樣就好了。」
「好嗎?」
林子平望著對方眼中的真摯,鬼使神差的說:「好。」
江牧滿足地笑了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在今晚,江牧親口的「我不喜歡你」,將自己藏了十二年的感情全部推翻。既然從未宣之於口,那不妨就當它不存在。
與他在自己的身邊相比,過往那些苦澀的暗戀,不值一提。
做了也不說,這是江牧一貫的尿性。
慫包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