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裡也不許去。

　　這句話擱別人眼裡百分百隻會當成一句氣話，聽聽就過了。但是放到趙岩這裡，就成了必須執行的死命令。

　　「我現在要出去工作，你攔我幹什麼？」林子平抱肩坐在椅子上，和堵在門口的趙岩大眼瞪小眼。

　　「可僱主說……」

　　「他逗你的。」林子平無奈，「哪裡都不讓去不是囚禁嗎？這是犯法啊！」

　　「不。」趙岩固執地搖頭，「扣工資不是逗我的。」

　　林子平被氣樂了，盯了趙岩一眼，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一根筋的榆木腦袋估計磨破嘴皮子都不管用。

　　林子平另闢蹊徑，「你以後的工資我來開怎麼樣？這樣你就只需聽我的話，不用兩頭為難了。」

　　趙岩繼續搖頭，「我簽了三年合同，不能毀約。」

　　林子平：「……」

　　「好，那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就說我要出去找工作，你看他怎麼說。」林子平算是看出來了，這事只要對方不松口，趙岩就敢在門口站一輩子。

　　趙岩這回聽話的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一邊看著林子平，一邊說：「老闆，他想出去找工作。你看……」

　　「僱主說……」

　　林子平抬手制止，無力道：「我聽到了。」

　　斬釘截鐵的「不行！」，聲音那麼大，堪比免提。

　　趙岩立刻一副「僱主的話要聽，我也沒沒辦法」的態度。

　　「好了好了。」林子平甘拜下風，「別站著了。我不出去了還不行嗎。」

　　林子平從門口的椅子上站起身，轉身走了幾步坐到沙發上。目光盯著手機通訊錄裡叫「經紀人」的聯繫人，猶豫了一下，把電話撥了過去。

　　本都做好了被拉黑的打算，沒想到竟然通了。聽著「嘟嘟」的聲音，林子平心裡開始緊張。

　　「喂。」電話被接起來，帶著音樂和鳴笛聲，應該是在開車。

　　「你好，我是林子平。」林子平乾巴巴地自我介紹，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

　　「林子平？」對方不辨喜怒的重複了下，繼續道：「什麼事說吧。」

　　林子平一聽，不自覺地坐正了身體，腦子裡組織著語言，斟酌著開口：「是這樣的，我最近生了一場病，很多事記不清了。我想問問，您是我的經紀人吧？」

　　還沒等對方有什麼反應，林子平先忍不住扶額。

　　這是什麼SB的開場白。

　　但好像也沒別的說辭。

　　電話那邊短暫的沉默後，「嗯。」了一聲，「直接說事情吧，我很忙。」

　　林子平聞言，眼睛一亮，「您……手上有劇本嗎？我想演戲。」

　　這種話擱在上輩子的林蕭身上，死活都不會說出來。

　　但是林子平可以。

　　有個詞叫：今非昔比。

　　「呵呵。」對方冷笑出聲，「是誰頤指氣使地說這輩子都不用我的？」

　　林子平：「……」

　　這個套路不對啊！

　　「你當初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用的事情忘了？」對方語氣諷刺，「現在看我帶出個影帝了，又巴巴地過來舔我。還失憶，你臉呢？」

　　林子平：「抱歉，打錯了。」

　　乾淨利落地掛掉電話後，林子平對燈發誓，通信錄裡面的聯繫人，他要是再打一個電話，就剁手！！

　　玩的這麼絕，這還真是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林子平嘆了口氣，沒空顧影自憐，很快又把主意打到了趙岩的身上。

　　「你真不讓我出去？」林子平眉梢上挑，一雙貓眼裡帶上算計。

　　趙岩：「……不讓。」

　　「你不讓，我就開始胡作了。」此話一出，林子平豁然開朗，「你那個僱主讓你看著我主要目的就是防止我胡作。那我要是作天作地，鬧得人盡皆知。你是不是也算失職？他是不是也得扣你工資？」

　　「你考慮考慮？」

　　趙岩：「……」

　　還別說，正主塑造的這個作精人設，有時候還挺管用的。

　　林子平餘光偷瞄著門口處又開始打電話的趙岩，這樣想著。

　　這次對方說的什麼林子平沒聽清，只知道趙岩放下電話後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估計有門兒。

　　「我載你出去。」趙岩對林子平說。

　　「不著急。」林子平這下子有恃無恐，「時間還早，我先畫個妝。」

　　說完，便回了房間。

　　將近一個小時，就在趙岩考慮要不要敲門確認一下對方有沒有跳窗跑了的前一秒，門開了。

　　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美男從二樓緩步走下來，面容憔悴，嘴唇蒼白。

　　趙岩甚至想扶對方一下。

　　看著趙岩臉上沒掩飾的驚訝，林子平滿意一笑，「怎麼樣？還不錯吧？」

　　趙岩呆呆地點頭，「為什麼要變成這樣子？」

　　林子平的骨架本就不大，身上又沒多少肉。再配上這個妝容……趙岩形容不出那種感覺。

　　用兩個不好聽詞：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我要去試鏡，這是角色要求。」林子平解釋道：「好歹我這個化妝本領還沒荒廢。」

　　「走吧。」林子平看了下時間，不敢再耽誤，「去星輝娛樂公司。」

　　星輝娛樂公司於2044年成立，剛成立時就在眾多的娛樂公司中脫穎而出，經過十二年的發展，儼然成了整個華國最大、名聲最響的娛樂公司。下屬的分公司幾乎輻散全國。

　　在星輝娛樂公司總部大廈的外立牆上，有一個巨大的LED屏幕。它所展示的不是公司形象，也不是廣而告之，而是與星輝簽約的明星個人。

　　設計極為簡單：一張鋪滿整個屏幕的照片，右下角是這個人的簽名。

　　篩選標準自然不言而喻：商業價值。

　　能在這個上面待過的，他創造的價值在公司裡自然數一數二，而公司也會力捧。這是個良性循環。

　　這個LED屏幕被業內戲稱為「林蕭專屬」，因為他在上面整整「掛」了四年。LED屏幕被做好的第二天，他就在上面了。

　　曾經有別家的粉絲看不下去diss星輝不公平，有黑幕。

　　無一都被用現實教做人。

　　在那四年裡，無論是工作的強度還是創造的價值，林蕭確實當之無愧。

　　「只是不知道現在上面掛的誰。」林子平望著十字路口前面的大廈，自言自語。

　　那上面，誰也沒有。

　　林子平仰起脖子看著黑屏的LED，五味雜陳。

　　沒有也是一種有。

　　當人們從樓底經過不經意地看到被關了的LED，或者，當夜色降臨，霓虹閃爍，江廣市最高的大廈的外立面卻一片漆黑時，人們就會後知後覺：這個上面之前掛的是林蕭。

　　林蕭是誰呢？

　　知道的會滔滔不絕。

　　不知道的會忍不住好奇搜索。

　　「一定要再次掛上去」的豪情壯志在此刻煙消云散。

　　因為林子平知道，這個屏幕，永遠不會再亮起來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林子平」活好，那些過去的，就留在過去吧。

　　林子平輕笑出聲，釋懷而灑脫。

　　終於，雨過天晴。

　　和前台交代了下自己的來意，很容易就被放了進來。試鏡地點在三樓，林子平按了「3」後見外面沒人，關上了電梯。

　　林子平問趙岩：「你說我試鏡能不能被選上？」

　　「我希望你能，這樣你就能有點事情做了。」

　　言外意之：沒空胡作了。

　　林子平：「……」

　　榆木腦袋。

　　「你一直都是保鏢？」

　　趙岩搖頭，「不是，這是我第一份保鏢工作。」

　　「那你之前是干嘛的？」林子平是真的猜不出來。

　　「不能說。」

　　林子平：「……」

　　電梯打開後，有一間辦公室已經排了一堆的人，清一水的男士。林子平問都沒問一下，直接過去排隊。

　　「你倆也是過來試鏡的？」站在前面一個微胖的男人見又來了人，扭頭低聲問道。

　　「就我自己，他是陪我來的。」

　　「那你要試鏡哪個角色？」

　　「男二。」

　　此話一出，前面的人不約而同都扭過身盯著他看。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林子平在大家的眼神裡讀出來這個意思。

　　「你要不把目標放的低一點？」趙岩聞言也忍不住勸道，「這樣選上的幾率高一點。」

　　林子平不以為意，「不用。」

　　還未等趙岩再說什麼，人群忽然一陣騷動。

　　林子平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

　　兩個青年男人並排從電梯裡走了出來，正向這邊走。

　　左邊的那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一點，身材精瘦。頭髮三七分梳的一絲不苟。帶著一副無框眼鏡，黑襯衣、黑褲子、黑皮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右邊那個穿著一件及膝的白色防曬風衣，下搭淺色牛仔褲和白色旅遊鞋。長相倒不算出眾，但勝在氣質。

　　兩個人邊走邊聊，到了這邊時，人群自動閃開一條縫，默不作聲。

　　除了看出神的林子平。

　　「麻煩讓一讓，我們趕時間。」一身黑衣的男人對林子平客氣道，語氣有點不耐煩。

　　林子平被趙岩向後扯了下，一個趔趄撞到了趙岩身上。

　　「抱歉。」回過神的林子平頷首。

　　對方已經走出了三步遠。

　　「大明星哎！終於見到真人了！試鏡不過也能吹噓一段時間了！」

　　「不過那個黑衣服的人是誰？好像沒見過他演的戲。」

　　「應該是助理吧。」

　　人群又開始討論，嘰嘰喳喳。

　　終於把裡面的工作人員吵了出來：「都安靜點！不想試鏡的現在就可以回去！！

　　大家頓時噤若寒蟬。

　　「你認識他們？」趙岩悄聲問林子平。

　　林子平搖了搖頭，「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