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天周榮盛去參加節目之後，盛心一的工作室就亂成了一鍋粥。

　　盛心一一大早就接到了趙艾莉的電話， 讓他去醫院陪著周榮盛， 自從周榮盛上次趕走趙艾莉之後， 趙艾莉再也沒有見過周榮盛， 不過她經常讓盛心一去， 又或是打電話，送湯送飯。

　　她在男人的圈子裡混了這麼久，知道男人的秉性，情人可以不要，但是兒子是一定要抱回家的。

　　盛心一以為這次和以前也一樣，起床後就拿著助理買來的粥送去了周榮盛住的醫院，他住的地方遠，到醫院時周榮盛已經離開了， 周榮盛來這裡住院後，就鮮少出門， 盛心一問醫護人員他去了哪裡， 醫護人員說來了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人和一個年輕人，說了幾句後就一起出門了。

　　一個年紀大的一個年輕的，盛心一估摸著是兩父子來看周榮盛，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不敢打周榮盛的電話， 只有在醫院裡等，等了好一會兒沒見周榮盛回來，就給趙艾莉打電話， 說周榮盛出門了，自己打算回去了。

　　趙艾莉把盛心一狠狠罵了一頓，她最近總是喜怒無常，盛心一也有些心煩，和趙艾莉懟了幾句後掛了電話，讓司機送自己回去。到了家，他又接到了經紀人吳先進的電話，問他能不能打通趙艾莉的電話，盛心一沒好氣地說，剛剛還和趙艾莉在電話吵了一架，經紀人便說，自己早上也和趙艾莉打過電話，但是現在打不通了。

　　“打不通就打不通了，誰知道她最近在發什麼瘋。”

　　近段時間的忍氣吞聲讓盛心一窩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在電話裡向吳先進抱怨了一通，吳先進最近也看不明白趙艾莉到底是想做什麼，他只有安慰了盛心一幾句，說趙艾莉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讓盛心一再等等。

　　“等，等什麼？等著周縉接大導電影拿獎拿得手軟？還是等周縉回來把我和我媽徹底趕出去？”

　　“還有，他都沒有認我，我憑什麼要去伺候他？生我下來就是為了給他當護工的嗎？”

　　“我媽就是膽小，我就不明白了，她在圈裡混了這麼久了，怎麼還這麼怕他，一個病懨懨的老頭兒，有什麼可怕的？”

　　吳先進手；“艾莉姐考慮得比較多。”

　　盛心一冷笑：“是為自己考慮得多吧，要不圖老頭兒的錢，要不圖老頭兒的人，老頭兒其他的情人都明白的道理，就她又要錢又要人，還要一個好名聲，哪有這麼好的事。”

　　吳先進說：“所以艾莉姐是最後留下來的那一個，也是忍受委屈最多，時間最長的一個，你要體諒一下她。。”

　　盛心一說；“最後留下的那一個？開什麼玩笑，人家大老婆還在。”

　　他越說越覺得心裡焦躁，心裡總覺得要出事。果然到了中午，吳先進匆匆打了電話，讓盛心一來一趟工作室，盛心一正打算睡覺，說不來，吳先進難得強硬一次，硬是讓人把他從家裡拖到了工作室。

　　“周總去了周縉錄製節目的現場，在現場親口承認了周縉是他的獨子，還說周縉是他的驕傲。”

　　“什麼？？？”

　　盛心一的臉瞬間就白了，尤其是聽到獨子之後，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我媽呢？我媽知不知道這件事？？”

　　吳先進說：“艾莉姐的電話暫時還打不通。”

　　“我真……我……”盛心一暴躁不堪，他猶如一隻困獸，不斷在房間裡踱著步子，到了這種時間，趙艾莉的電話竟然打不通？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跑去認周縉了？？”

　　盛心一知道前段時間，周縉和周榮盛回暖的父子關係因為金來多再一次變得緊張，趙艾莉非常高興，盛心一看到那段時間她不斷地外出，聽說也送出去不少錢，還以為會有好消息，沒想到竟然來了一個大反轉？

　　“這……事情可能出了點差錯。”

　　吳先進吞吞吐吐，盛心一猜到他知道什麼，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到底怎麼回事？”

　　“艾莉姐想賭一次。”

　　反正人也聯繫不上了，現在又到了這種關頭，有個人一起出主意，總比自己一個人發愁強。

　　吳先進說；“你應該也知道，那張照片後，周總那邊一直沒有出面認你，網路上一直有各種謠言，說你是私生子，甚至更難聽的都有。艾莉姐就很著急，也擔心周總身體不行了，急著把周縉弄回來了，她想讓周總離婚，然後把你認回來。恰好那時候，因為金來多，周縉和周總又吵了一架，艾莉姐就請周總的助理幫忙在周總面前說了些話。然後又花了些力氣，促成周縉去參加那檔智力闖關節目。”

　　盛心一還是不明白：“周縉去參加這檔節目，周榮盛去做什麼？”

　　“問題就在這裡。”吳先進說，“艾莉姐把當年頂替周縉去參加奧賽夏令營的同學請了回來，作為特邀嘉賓，節目上還會播紀錄片，又聯繫了榮業地產對接的行銷公司，贊助了這次闖關節目。”

　　“我媽想讓周縉和周榮盛撕破臉？”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不知道，周榮盛到底是怎麼去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認周縉。”

　　這個計畫在盛心一聽起來，簡直可以用瘋狂且蠢來形容：“我媽最近腦子是真的壞了嗎？周榮盛什麼人，她故意嫁禍周榮盛，她知道後果嗎？”

　　“你媽當然有想過，為了讓周榮盛明白，周縉有多不願意認他這個爹，為了讓你被認回家，她什麼辦法沒想過。”

　　吳先進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快遞的信封袋：“她留下了一封信，本來是打算今天晚上送去周總的辦公室的。”

　　盛心一打開信封袋，裡面竟然是一封手寫信，趙艾莉在信裡寫了她和周榮盛的初相識，寫了過去快樂的時光，也寫了這些年受的委屈，以及她留下的盛心一這個愛的結晶，她說盛心一一直以來，過的都是沒有爸爸沒有家的日子，一直以來，都想在大眾面前叫一聲爸爸，求周榮盛看在過去的份上，給盛心一一個家，至於自己，打算走得遠遠的，不再回來。

　　“走得遠遠的，不再回來？？”

　　信寫得很真誠，小女人婉轉的心思，這些年受的委屈，都化作紙上的筆劃——但是盛心一一句話都不信。

　　他看向吳先進，吳先進咳了一聲：“艾莉姐捨不得你的。”

　　盛心一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覺得這是一場大型的鬧劇，你方唱罷我登場，周榮盛，周榮盛的原配，他，還有他的母親，每一個人都做得是那麼難看，除了周縉。

　　“有什麼用，她寫這些有什麼用？周榮盛都說了，周縉是他的獨子！你知道獨子是什麼意思嗎？他沒想過認我！他去舔著臉求周縉認他！”

　　他認不出沖吳先進吼道，吼完後突然又開始大笑，笑到全身脫力，跌坐在了沙發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那兩張滿載著情意的紙，飄落在了地上。

　　“我早就說過，她什麼都想要，最後什麼也不會得到。”

　　趙艾莉沒有走遠，她甚至沒有離開盛興市，她在自己一處隱秘的房產裡，咬著指甲，兩眼直直地盯著茶几上的手機。

　　這是一場瘋狂的賭局，但是她勝券在握——她在男人間周旋了那麼多年，實在太瞭解男人的心態了，尤其是周榮盛，這個喜歡出風頭的男人，只要她還是外室，周榮盛就絕對不會對外承認她的身份，她永遠只能做一個地下情人。

　　周榮盛頻繁地露面，他已經成為了榮業地產的一部分，地產大佬，夫妻和睦，妻賢子孝，一定程度上也為公司增光不少，他和妻子之間的利益婚姻也因此存續了二十多年。眼看著周榮盛的身體每況愈下，更不願意給盛心一股份，趙艾莉著急了，她知道男人都割捨不下兒子，更何況是周縉這種兒子，便只有從周縉這裡出手，讓周縉主動和周榮盛解除父子關係，周榮盛除了周縉外，就只有盛心一一個兒子了，盛心一只要認回來，後續無論是和妻子離婚還是立遺囑，把她找回來扶正，都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趙艾莉等來的，卻是周榮盛親口在節目上承認周縉是獨子的消息。

　　這個消息，碾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是個好強的女人，她忍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盛心一延續自己的夢，她要讓盛心一成為大明星，成為周榮盛名正言順的孩子，成為億萬家產的繼承人，所有她沒有的，她做不到的，盛心一都會擁有。她不會讓她的兒子和周縉分享同一個父親和家產，那是對她付出的青春年華的侮辱。

　　趙艾莉聽到這個消息，不敢置信地問了一次，對方再一次親口承認，趙艾莉突然站起來，發了瘋似的，把手機砸向了牆壁。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周榮盛竟然會去節目現場，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不好了，並不能適應演播廳裡的燈光和噪音，而且周縉看到頂替他的老同學，竟然沒有沖台下的周榮盛發飆？

　　“他還道了歉。”電話那一頭的人說，“他給周縉說了對不起。”

　　“他既然給周縉說對不起？？？憑什麼？？他給周縉說對不起，那我呢？心一呢？”趙艾莉歇斯底里地咆哮。

　　“抱歉，我這邊還有點急事。”

　　對方是她在台裡的熟人：“周總馬上要回公司。”

　　這是對方最後的提醒。

　　“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的。”

　　趙艾莉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口裡喃喃念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周榮盛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為什麼會在節目上承認周縉是他的獨子？為什麼？？？這一切哪裡錯了？？

　　她時而喃喃自語，時而痛哭，牆上的鐘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也許這一切，還有轉機，周榮盛一定要對她們母子這麼無情，那她也不打算給周榮盛臉面。

　　周榮盛最好面子，這個面子的價值，或許比她想像地要多得多。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抽出紙巾擦掉花掉的妝。她的手裡有幾個地址，本來是為了以後讓周榮盛離婚時準備的地址，現在或許有用場了。

　　趙艾莉去洗了個臉，撿起地上摔碎的電話，抽出卡塞進口袋裡，拿著包出了門。

　　剛一開車離開社區，外面等著的小陳就給周縉打了一通電話：“縉哥，她出門了。”

　　周縉只在電話裡說了兩個字：“跟上。”

　　趙艾莉先去買了手機，然後去了一趟房產仲介公司，最後去了一個高檔社區，這個社區附近雲集著各種高端會所和KTV，很多常駐夜場的男女都租住在這裡。

　　趙艾莉是去找傳說中周縉母親的舊情人。

　　她聯繫不上那個人，只有坐在樓下等，等到了晚上，周圍的景觀燈亮了起來，她終於看到那個老情人走過來。

　　“你好，請問你是——”

　　她連忙站起來，朝那個人奔過去，那個人卻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哪位？”

　　“我姓趙，是心一工作室的副總經理。”趙艾莉連忙去掏包，想去摸一張名片。

　　那個人卻打斷他：“我現在不方便，我馬上要出去，我今天剛找到了工作，我老闆要找我。”

　　“沒事，你老闆是誰，這裡很多夜場的老闆我都很熟，我就找你聊一會兒……”

　　“我老闆是——”

　　那個人向後看了一眼，只見陰影裡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聲音低沉且冷淡：“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