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麼?我沒說明白?」
眼前的黎曜無奈似得聳了聳肩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又說了一次。
「我給他還。」
這四個字點醒了那位老闆,他微胖的身軀稍微動了動,看著像是回過神來。他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黎曜,又看了看杜宇生。黎曜這一身的打扮太過普通,人又長得規規矩矩,老闆有些猶豫。
老闆挑眉道:「你替他出頭?」
杜宇生剛張開嘴想要攔住黎曜,卻立刻被後者護在身後,黎曜伸手握在杜宇生的胳膊上,把他人按在身後,自己則拉開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賭桌前。和他平時的樣子一樣,黎曜不緊不慢的把桌上散落的牌捋到一起,又掀開幾張牌看了看。
「算不上出頭。」黎曜禮貌笑道:「玩嗎?」
微胖的老闆拉開了黎曜對面的椅子,卻沒有坐下,而是把手扶在椅背上站在那裡。
「你知道他輸了多少錢?」老闆提醒著。
黎曜搖搖頭「我不用知道,贏回來就行,輸了,我也賠得起。」
一副學術分子的人,卻說出這樣的話,老闆覺著有些違和,非常變扭,又說不出是哪裡變扭,好像這樣的臉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兒一樣。和老闆的感覺一樣,杜宇生也是這個感覺,他隱隱的發覺今天的黎曜有些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小動作似得,杜宇生拍拍黎曜的肩膀,湊道他耳邊道:「這事兒和你沒關係,我有分寸,也知道怎麼辦,你別淌進來。」
黎曜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轉頭對杜宇生笑道「你去辦你的事兒,我辦我的。」
杜宇生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想,你知道我要做什麼麼就淌進來。心裡有點暖是不假,可杜宇生還在擔心一會黎曜怎麼辦,這群人都不是善茬,他一個醫生能做什麼。除了這個,杜宇生心裡還有另外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麼黎曜要淌進來,他怎麼會知道這裡面有個賭場,杜宇生想,他肯定不是真的為了進來救自己,杜宇生自己有這個自知之明。
這麼想想,還有點心酸,不過這次,杜宇生真的想錯了,也心酸早了,黎曜還真是為了救他來的。
杜宇生低頭看著黎曜,後者正在看自己的手心,一副你即便一句話不說,我也能在這裡等下去,脾氣很好的樣子。
那邊老闆沈默許久,抬頭看了看黎曜。
再次確認道:「你要是也輸了呢?拿什麼還?這地方不是大學的體育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年紀也不大,想想清楚,要是為了面子出這個頭可不值當。」
老闆的話音剛落,不知道哪兒過來幾個健碩的男人驟然把他們倆圍住。
黎曜看著這架勢突然笑了。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啊?」黎曜有些不耐煩的搓著自己的手指,聽見這句話的杜宇生愣了愣,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黎曜,他有一種黎曜一直在隱藏自己的感覺,他現在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他,或者說,一點都不像杜宇生看到的樣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闆也沒有再糾結下去的意思。
吩咐那幾個健碩的男人把杜宇生帶下去,自己拉開椅子重新的坐在賭桌前。
「有備而來?」老闆笑道:「想怎麼玩?」
黎曜有些坐累了,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從賭桌上拿起那副自己剛剛碼好的牌,重新洗了一次,又整齊的把它們碼成一排橫在兩個人中間,從頭到尾一共數十張牌,黎曜掃視了一遍。
「你們的玩法太複雜,我又學不會,咱們玩一個簡單的。」黎曜抬起頭斯文的笑道:「我們十張牌,比大小……」
「想出老千?」那邊的話還沒說完,老闆打斷他,狡猾的笑道:「我做老闆也有幾年了,什麼沒見過,想和我耍聰明?」
正中下懷。
黎曜搖搖頭,嘆氣道:「你不信我也罷,礙於我朋友輸了錢在先,你可以換我的牌,這樣總可以了吧?」
攆著手裡的牌,黎曜笑看著對面微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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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四點說的一樣,這間地下賭場果然有個後院。
幾個男人罵罵咧咧的推著杜宇生往前走,杜宇生看著手腕上泛著銀光的手銬,琢磨著,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帶上這東西。挺不舒服的,以後得和他們反映反映做個加絨的,磨手腕,這東西。
和前面相比,後院就安靜多了。
賭場在地下一層,而後院出來,卻是一層。
很多小作坊都是這樣,給自己留條後路,真發生點什麼事,也好跑路。
被圈起來面積不大的地方是有幾間房,和杜宇生想的不一樣的是,幾間房從外面來看又臟又差,從外面看屋子也很小,羅陽是個富二代,即便是賭錢不分大小環境,可住的地方不會也不挑,這麼接地氣吧。
緊挨著出口的位置停了一輛車,這輛車杜宇生在車展上見過,環島加起來都不過三輛,價值不菲,杜宇生先前也想著買一輛,可覺著太過招搖,最終也就作罷,沒成想今兒在這看見了。
「你們老闆的買賣做的夠大的啊。」杜宇生故作誇張道:「車,真不錯。」
後面的男人怪笑了幾聲。
「眼光不錯,這是前一陣子一個富二代輸給我們老闆的。」男人接著道:「我們這兒只要人民幣,但老闆瞧著這輛車不錯,就給留下來了,從抵押到現在,老闆一次沒動過,就想著低價賣出去,正找買主呢。」
「低價也值不少錢呢。」杜宇生下巴癢癢,手又不方便,只能兩只手一塊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道:「這富二代玩得可夠大的,輸了不少吧。你們夠賺的嘿。」
「就是咱環島羅大亨的兒子,這羅陽也他媽的逗,十次輸九次,越輸還越賭。」
杜宇生還想問點什麼,沒張開嘴,就被人推進一間小黑屋子。
那群人瞧著不放心,又把杜宇生的手銬解開拷在了一邊的供水管道那,這才放心的鎖上門離開。
杜宇生聽著幾個人走的遠了,才睜開眼睛。
這是一間貨真價實的小黑屋,沒有窗戶,沒有燈,沒有光,就連門縫都用黑膠帶封住,一丁點亮光都瞧不見。一個密閉的黑屋子,杜宇生覺著自己被關進了一個匣子里。在這個裡面睜眼睛和閉眼睛沒什麼區別,杜宇生索性閉著眼睛摸索著手銬,掏著兜里偷偷藏的工具,想給它鼓弄開。手動著,杜宇生的腦子也沒停,他在想羅陽那輛車。
先前杜宇生查過羅陽名下的車,他的車只有一輛,出了那天晚上從案發現場離開,後來又去了機場之外,再沒有別的位移。
那院子外面那輛車是怎麼回事。
羅陽家裡殷實,犯不著借別人的車來開,那有一種可能,杜宇生琢磨著,車是羅陽花錢,但車主不是他。
他為什麼不自己做車主呢,杜宇生解開手銬痛快的抓了抓自己的鼻子,捋出一條線來。
把解開的手銬放進自己的兜里,杜宇生又摸索著找到小黑屋的門鎖,門打開的一剎那,外面的燈光照進來,杜宇生長長的出了口氣,媽的,真是要憋死了。
看守的幾個人並不在,估計他們覺著又是小黑屋,又是手銬的,杜宇生跑不掉。
院子不大,幾間房手指頭也數的過來,這幾間房子外面長得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最外面那間屋子的窗戶半開著,現在是深秋,夜裡天涼,用不著開窗戶,杜宇生看著那扇窗戶突然有個不好的聯想。
撬開鎖,杜宇生反手把門關上,屋子里很亂,還瀰漫著一股難聞煙酒氣,裡面的傢具很破敗,沙發歪著放在門口,上面是多日不洗的衣服,電視機的遙控器缺了蓋子,扔在地上,亂的幾乎找不到床的位置,紙簍里的垃圾幾乎堆到了杜宇生的膝蓋那麼高,旁邊還有幾張黃色錄像。比起是那位老闆住的地方,杜宇生倒是覺得更像他小弟住的地方。
不過即便是在這種垃圾場似得地方,杜宇生還是聞到了一點怪異的味道。
這種味道很熟悉,上次在羅陽家裡也聞過,是裝修過的味道。
在屋子最裡面不起眼的雜貨堆里,有一條很窄的樓梯,杜宇生走上去推開了天花板上的暗門。
然後就是撲面而來的油漆味和木質傢具的味道。
杜宇生只看了一眼,就從上面走下來。
現在可以肯定兩件事,首先,樓上這間暗室肯定是羅陽的,第二,這間羅陽待過的地方,和杜宇生看到打開窗戶的時候想的一樣,也被重新裝修過,所有的東西也都是新的。杜宇生幾乎被氣笑了,這間暗室比羅陽家裡還新,羅陽家裡好歹有幾件舊衣服,可這裡,連他媽的人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誰裝修的這裡。
杜宇生肯定一點,裝修這裡和羅陽家的是一個人。
會是羅陽自己嗎?
杜宇生長長的出了口氣,從屋裡走出來。
抬頭的時候正好瞄到那輛價值不菲的車。
車上都有警報器,好在杜宇生為了修自己那輛老爺車,一直潛心讀過不止一遍的‘汽車的維護和保養’ 把車門打開坐進去,杜宇生看著車里的一切突然笑了,車是舊的,有本事你連車也給我翻新啊。
車里的擺設很單一,表面上,除了車載香水和紙巾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杜宇生拉開車里的抽屜。
抽屜里只有一本書,書被保護的很好,還被包了白色的書皮,書的內頁很新,但卻被人翻過不止一次,很多頁都起了邊兒,看起來書的主人很喜歡這本書。
這本書會是羅陽的嗎?
杜宇生翻了幾頁沒看出什麼問題來,索性把書的書皮拆下來。
隨著書皮拆下來,書皮裡面壓著的東西也從裡面掉出來。
杜宇生把它們從地上撿起來。
是兩張照片。
比起一模一樣的照片來說,這張更像是同一個人的連續動作被抓拍瞬間。
一張用紅筆被人花了叉,另一張卻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裡。
照片上的人杜宇生也認識。
是黎曜。
杜宇生的心突然咯噔一聲。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天爆炸的賓利,想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黎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