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景墨走後,黎曜一直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坐著。
沒見著景墨人的時候,黎曜到處去找他,等這個人站在了你面前,黎曜卻突然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腦子里閃過幾秒鐘把景墨的事告訴杜宇生的念頭,不過想想也就罷了。別人或許對景墨不瞭解,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個人存在,可黎曜作為同胞兄弟對景墨再瞭解不過。只要自己敢開口把事情公開,他景墨就敢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讓你再也找不到他。他有這個本事,黎曜見識過,到時候,所有的事都會由黎曜自己背,所以沒有半分之一百的把握,這層窗戶紙要留到最後。
屋子里少了一個人,黎曜突然覺著有些空蕩蕩。
拉開玻璃茶几的抽屜,下面有整齊碼好的杯子,黎曜把它們一個個拿出來,又拿出一塊絨布來,一個個的擦乾淨,再重新的放回抽屜里。玻璃茶几的上面,有個玻璃杯,是被景墨當做煙灰缸的那個。其實黎曜曾經也抽煙,後來戒了,戒了的原因就是有一次吸煙被他爸認混了,黎曜索性就戒了,這麼多年再也沒碰過。
把玻璃杯扔進垃圾桶里,黎曜靠在沙發上解開了衣服最上面的兩粒扣子。
他在等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一直等到晚上十點,距離景墨離開,過了半個鐘頭。
距離羅陽出事,過了一個小時。
手機震動了兩次,黎曜才接通。
杜宇生打來的。
‘他倆’明明分開不到兩個鐘頭。
「黎醫生,真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杜宇生歉意道「還沒睡吧?」
「睡了。」
「……」
似乎沒有想到一向和善的黎醫生會拒絕,杜宇生顯然被噎了一下。
「內個……羅陽出車禍了。」杜宇生撓撓頭「好像還挺棘手的,要麼你過來看看?」杜宇生又加了一句道「別的醫生我也不放心。」
客廳的桌子上有一枚景墨留下的打火機,黎曜握在手裡把它點燃。
「今天不是我的班。有值班的醫生。」
黎曜歪著頭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看著打火機的火苗,他幾乎能想想到剛剛景墨在這裡吸煙的樣子。黎曜突然覺著,這會,自己和他,有點重疊。其實羅陽的生死黎曜根本就不在意,他倒是更在意景墨下一步會做什麼。
「手術室里躺的可是羅陽……」
杜宇生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的說著,黎曜沒聽完就把它掛斷。
掛斷了電話,黎曜卻感覺屋子里有些空,突然有些後悔那麼快掛掉他的電話了。
其實身邊有一個一直圍著自己說個不停的人也不錯。
總比自己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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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黑著屏,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比較好。
小白站在邊上屁都不敢放一個,杜宇生的臉色比手機屏幕都黑。
「他掛我電話?」杜宇生哼了聲道:「我前一陣子把他當做嫌疑人那麼煩他他都沒說掛我電話,為了一個羅陽,他居然把我電話給掛了,你說這人怎麼這樣?」
小白睜著大眼睛什麼都沒說。
剛剛杜宇生帶著風過來,聽說羅陽出了車禍,二話不說,把自己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罵的花樣還多,一句重復的都沒有。震的小白現在都沒緩過來,一直到聽見大夫說羅陽傷不至死,臉上才恢復點人氣兒。
「不過黎曜真聰明,他這麼一來,反倒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小白還是沒敢說話。
「我想讓他來給羅陽做這個手術,一來,沒有人比黎曜更想讓羅陽活下去的人,他手術我放心,二來,羅陽的車禍這個節骨眼兒上出,蹊蹺,我還真怕裡面的大夫被人買通,這醫院裡的事兒我又不熟。」杜宇生笑了「黎曜連茬都不接,我反倒不知道他到底怎麼回事兒了。」
小白吸了吸鼻子,道:「這還不簡單,羅陽活了我們還能審一審,他要是死了,那黎曜就是兇手,我們進去抓人就行了。」
「喲,您這麼聰明?」
手術室外面空蕩蕩的,杜宇生的鞋子敲擊在地面的聲音能清晰的聽見。
杜宇生歪著頭靠在牆壁上,看著小白,道:「我他媽的讓你寸步不離的看著他,寸步不離懂什麼意思麼?你倒好,給我看出一車禍來,要不是醫生剛剛說能救回來,我真覺著是你開車撞他。」
後半句話讓小白笑不出來了。
他有些僵硬的縮了縮脖子,怯懦的解釋道:「他走的vip,我又追不上。」
杜宇生看了一眼小白,沒再說什麼。
手術做了四個小時,人從裡面推出來杜宇生沒上去問,看著主刀醫生的臉色杜宇生就懂了,命保住了。
從下了手術,監護,再到清醒期,少說也要幾十個小時,杜宇生從局里叫了兩個人看在羅陽病房的門口,出了車禍,杜宇生不得不防著點。把這些都安排明白,杜宇生回家洗澡,睡了幾個小時,換了身衣服。
這一覺睡得沈,杜宇生一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小白的電話打了三次他都沒聽見。
杜宇生刷牙的時候給小白回了個電話。
「宇哥,羅陽醒了。」
這是個好消息,杜宇生漱了漱口,拿著旁邊乾淨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我昨兒讓你查的事兒呢?」
「查了查了。」小白那邊故意打了個哈欠「這個羅大亨的律師,的確有一筆說不清的高額收入,而轉賬的賬戶,是羅陽的。」
明知道看不見,杜宇生還是點點頭。
「羅陽還挺有錢的。」
小白笑道:「可不是麼,你們這些人,花錢都不用想。」
杜宇生的家很大,光衣櫃就有四個,其實他平視並不怎麼買衣服,這些都是杜太太平時買給他的,好在杜太太的眼光不錯,總能買到杜宇生中意的。
其實杜宇生這人雖然花錢不計後果,可家裡倒是中規中矩,除了大之外還真看不出別的來。
家用電器都是老型號,用的發黃了也不知道換,傢具也都是最普通的樣式,地板還是八十年代的風格,吊燈也都快看不清牌子了。
用杜宇生的話來說,家裡最值錢的就是那一抽屜表了。
臥室的抽屜里和辦公室里一樣,碼的整整齊齊的腕表,杜宇生赤裸著上半身,肩膀上掛著條毛巾,看著和樓下大爺似得打扮,把電話按著免提,手裡拿著絨布擦著一塊表,還時不時的對著陽光看看。
「宇哥,你今兒什麼時候過來找羅陽?」
「今天不去了。」杜宇生把擦好的腕表待在手腕上得意的照著鏡子,道:「我還有點別的事。」
「……您乾嘛去啊?」小白提醒道道:「現在還有哪件事比羅陽更重要?」
杜宇生拿著手裡的毛巾對著擦頭髮。
「你今天好好的給我看著羅陽,他要是丟了跑了,咱倆就下輩子見。」
說完這句話,杜宇生掛了電話。
他覺著小白明白自己的意思。
從衣櫃里拿了一件大衣出來,杜宇生覺著這個大衣和手錶挺配的。
在家裡煮了點麵條,杜宇生廚藝向來是學前班的水平,但好在自己煮的他都能吃完。
吃了飯,杜宇生出門,在車庫里琢磨片刻,最終開了那輛老爺車。
小白的話不錯,現在沒有哪件事比羅陽更重要,杜宇生今天出門也是衝著他羅陽去的。
羅陽的名下有一處房產,他平時就住在那裡,是市中心附近的高檔小區。杜宇生琢磨著,與其去醫院和這個嫌疑人周旋,不如直接去他家看看,畢竟一份資產分配書說明不了什麼,就算羅陽他偽造,憑著他私生子的身份,他能有十幾個合理的理由。
高檔小區,杜宇生的老爺車可進不去。
沒轍只能把車停在外頭。
羅陽的家住在高層的中間,杜宇生趁著沒人,掏出口袋里的工具,幾秒之後就打開了門。
門打開,裡面撲面而來的一股氣味。
杜宇生聞著他,腦子嗡嗡作響,這個氣味很熟悉,這是剛剛裝修過的味道。
換而言之,羅陽的家裡,剛剛裝修過。
杜宇生反手把他的門關好,站在玄關處上上下下的打量這間房。
標準的三室一廳,櫃子是新的,床是新的,電視是新的,就連空調都是新的,上面的塑料膜還沒有撕開。杜宇生走到了臥室,羅陽的臥室並不大,衣櫃也很小,杜宇生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都是羅陽的尺碼,有幾件杜宇生曾經在電視上見過他穿,看來這個屋子里終於有點舊的東西的。羅陽的書房緊挨著臥室,和別的房間一樣,所有的傢具都是新的,只有桌子上放著的東西是舊的。
都是些無聊的專業課本,杜宇生翻了兩下作罷。
這些舊的東西更像是敷衍用的,整間屋子就像是一個剛剛搬進來的公寓,除了房主的東西之外,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
杜宇生站在門口,覺得今兒白來了。
羅陽顯然知道自己要幹甚麼。
也許在他出國的前一天這裡就已經裝修過了。
或者更早。
杜宇生想不透羅陽想掩蓋什麼。
羅大亨是死於硝酸甘油服食過量,這種死法幾乎沒有範圍限定,羅陽犯不著這麼大費周章的做這些。幾乎連自己的家都變了。他這樣回來還習慣嗎,杜宇生想。
杜宇生站在玄關處往警局打了個電話。十分鐘之後那邊回過來。
「宇哥,我剛剛去問了,管家說,羅陽喜歡賭錢,而且手氣不大好。」
杜宇生皺眉「他為什麼不早說賭錢的事兒?現在才想起來說?」
「管家說,他上次也說了。」
「上次?」杜宇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上次審他的人是誰?」
那邊的人似乎在翻查記錄。
許久才道「哦,查到了,是小白。」
和杜宇生想的一樣。
看來等這件事聊了要和小白聊聊了,杜宇生捏緊手機,指尖都泛了白。
「把他經常去的賭場發過來,記著,這件事誰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