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缺一(12)
杜宇生搓著手指,看著漆黑一片的室內,耳邊是短暫而又急促的敲門聲。
每下都是三聲,不多也不少,隔幾秒鐘又會重新響起來。
杜宇生身上沒有什麼武器,槍也因為停職早就被收走了,黎曜家裡的構造他又不清楚,只能在偌大的客廳中憑著那點鐵質器具的反光,從餐桌上拿了一把水果刀,切西瓜那種,又長又鋒利。
黑色的手柄,杜宇生緊緊把它握在手裡。
一邊聽著敲門聲想著這個人是誰。
首先絕對不會是黎曜,他自己回家還敲門這不是有病麼。
那,會是他弟弟麼?
杜宇生聽著門外的人正在鼓弄這扇防盜門,杜宇生藏在玄關後面,幾乎是在對方推門而入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把手裡的刀送出去橫在了那人的大動脈旁邊。
他的動作又快又准,莊浩幾乎來不及反應,一隻腳還在門外卻怎麼也不敢再往里走,怔怔地屏住呼吸看著自己大動脈旁的這把鋒利的刀。
「……不是,黎先生……」莊浩舔舔嘴唇,眼睛看了看這把刀,道,「黎先生你這不至於吧……」
這聲音聽著耳熟。
杜宇生先是打開了玄關處的燈,看見莊浩的臉,才冷笑著收回了手裡的刀。
「不是黎先生。」杜宇生將刀扔在餐桌上,道,「是你杜大爺。」
反手將門反鎖,杜宇生看著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莊浩,坐在餐桌旁邊,對他招了招手。
莊浩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也許想到了黎曜或許沒有在家,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在家的人居然是杜宇生,等到身體沒有那麼僵,莊浩才慢慢地靠在餐桌上,眼睛不住地掃視著這個房間還有沒有其他人。
和上次離開祖國比起來,莊浩自認為狼狽了不少,在非洲幾乎天天都是日光浴,紫外線毒得很,身上的色號加重了不說,還帶著曬傷,這些都好說,最難過的就是語言不通,莊浩連普通話能用的成語都匱乏,何況非洲兄弟們的英語,還有就是吃住都不適應,人活活瘦了一大圈,生活必需品也匱乏,莊浩都好久沒有用過各種護膚沐浴用品了。
連路邊幾塊錢勾兌的劣質香水他都覺得是美的。
杜宇生看著莊浩笑了笑,拿著刀尖點了點玻璃餐桌,道:「咱們兩個見過麼?」
莊浩搖搖頭。
「那你這麼怕我?」杜宇生怪笑聲道,「我以為咱們倆見過呢。」
莊浩沒有說話,眼睛仍舊在四處看著。
「你在這兒四處看什麼呢?」杜宇生指了指莊浩,道,「你說你這算什麼?你不是都死了麼,這算借屍還魂?別瞎看了,我和你說,現在這地方,我當家,懂了麼?」
你當家?
莊浩愣了愣。
難道自己一直在非洲,連黎曜和杜宇生進展到這一步的消息都不知道?
「黎曜呢?」
杜宇生舔了舔嘴角,問道:「你指的哪個黎曜啊?」
「……」
莊浩愣了愣,抬眼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杜宇生點點頭,道,「兩個人,變著法兒地耍我,他和他弟弟是唱了一出雙簧,既然抓不到他弟弟,我也不會放過黎曜,耍我不是嗎,我就讓他們都死。」
莊浩覺著有些不對勁。
「你把他殺了?」
杜宇生憋住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眼前擺弄幾下,像回事地點點頭,刀尖指著廚房的方向,道:「想喝湯嗎?鍋里燉的就是。」
莊浩臉上瞬間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噌地站起來想要離開,杜宇生卻先他一步,水果刀重重地插在莊浩的指間。
黎曜的餐廳桌子是玻璃的,不像木質那種刀可以插在上面,只能握著刀,才不至於刀尖在莊浩的指間划來划去。
一聲慘痛的叫聲貫穿杜宇生的雙耳。
說來有點慚愧,杜宇生捨不得在黎曜身上做這件事,莊浩居然好死不死地這個當口過來,只能拿他出出氣。刀插在指間,不會留下殘疾,但疼是真的,杜宇生看著莊浩慘痛的臉,自己仍舊冷笑著。
「我能把他殺了,我也能把你殺了。」杜宇生笑了笑,道,「你今天為什麼來找黎曜?」
手因為刀被固定在了桌子上,莊浩疼得滿頭大汗,牙齒都跟著打戰。
「人都死了,你他媽問這些有什麼用?」莊浩吼道,「警察都除暴安良,你有病吧!」
「我被停職了,這事兒黎曜沒和你說?還是沒來及和你說?」杜宇生稍微挪動刀尖,滿意地聽見莊浩的慘叫,道,「黎曜現在死了,下一個就是他弟弟,我猜,找到他弟弟的方法你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你也好好想一想。」
「景墨?」莊浩咧開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來,「在下一個人死之前,你們找不到他的,除非等他來找你們,況且,你這個煞筆居然把黎曜殺了,你知不知道唯一能找到景墨的媒介就是他哥?」
好像聽到了關鍵,杜宇生挑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黎曜知道景墨在哪裡?」
莊浩怪笑一聲,回頭看著杜宇生,道:「你還沒明白嗎?景墨做的這一切背後的替罪羔羊就是黎曜,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拋開景墨是個死了十幾年的人生活軌跡是零不談,景墨手裡有你數不清的,所謂的黎曜殺人的證據,現在你把黎曜殺了,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也沒了,景墨只要隨意地把證據寄到你們隊裡,黎曜殺人就坐實了。」
杜宇生愣了愣,他看著莊浩,對方眼睛里的痛苦告訴自己他不是在撒謊。
「你見過景墨,我也見過他。」杜宇生道,「他和黎曜不是一個人。」
「景墨連身份證都沒有。」莊浩想了想補了一句,道,「即便是有,也是用黎曜的身份開的。你們所看到的、查到的那些對於黎曜身份說不清的東西,都不是他的,那都是景墨的。你還記得頭幾次見黎曜的時候,那棟‘屬於他’的別墅嗎?那是景墨曾經故意買下的別墅,換句話說,當你沒有見過景墨時,你有一秒鐘懷疑過那些東西不是黎曜的麼?」
杜宇生愕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突然想起來,或許那個一直困擾自己的,不斷有錢打入的「黎曜」的賬戶,也不是黎曜的。
杜宇生抬起頭看了看莊浩,自己的刀仍舊插在他的指間,對方的痛苦還沒解除。
「那,黎曜和警察局的關係呢?他為什麼會認識小白?」杜宇生敲了敲桌板,道,「你不要和我說,這也是景墨的。」
莊浩嗤笑一聲,下巴揚了揚,對著廚房的位置:「你去鍋里問他啊,你不是挺牛逼的嗎?告訴你杜宇生,有些話,你就等到下到下面的時候自己問他去吧。還能什麼都讓你痛快地知道?」
杜宇生撇嘴,心想這廝還挺講義氣。
黎曜算沒白交。
「這個問題我倒也沒那麼好奇,你不說也行。」杜宇生笑道,「但是這個,你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了我爸?」
杜宇生的語調不輕不重,看似平淡,卻把手裡的刀更深地插進去。
對於這件事,他不允許莊浩再騙過去。
「我的鍋里還缺一道配菜。」杜宇生道,「你想去麼?」
莊浩吃痛地咬著牙,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
「我沒有殺……」
然而杜宇生並沒有聽見這幾個字,因為另一個聲音擾亂了他。
黎曜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門走了進來。
看著影子,他正在玄關處換著拖鞋。
室內的血腥氣並不輕,然而黎曜卻像是自動忽略般地穿好拖鞋走進來。
最先入眼的就是杜宇生的臉,他的身體,而後才是莊浩被弄的慘樣,黎曜淡淡地掃了一眼,走過去拔掉莊浩指間的水果刀,而後在客廳的抽屜里找了兩卷紗布扔給莊浩。
莊浩嚇壞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黎曜和自己手裡的紗布,還頗為煞筆地確認著黎曜的影子。
「……你不是煮湯了?」莊浩噌噌噌地捂著紗布跑到廚房,臨了還叫罵著回來,指著杜宇生罵道,「X你媽,你他媽騙我。黎先生,他他媽說把你殺了燉湯。」
他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黎曜回頭冷漠地看著莊浩,道:「閉嘴。」
而後又將目光落在杜宇生身上。
「渴了?」
杜宇生並沒有理會黎曜,而是走過去站在莊浩的面前,又將剛剛的問題問了一次。
「為什麼要殺掉我爸?他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杜宇生的身高比莊浩高上半頭,莊浩只能小心地挪著錯開視線瞧了一眼他身後的黎曜,黎曜沒有說話,只是對他搖頭。
莊浩愕然,合著杜老爺子沒死這件事你還沒撂呢?
這不是讓我背鍋嗎?
莊浩咂巴咂巴嘴,壯著膽子,指著黎曜道:「……你問他吧。」
語畢,他捂著自己的手蹲在一邊,任是誰說話都不再抬頭。
杜宇生回頭看著黎曜,冷笑一聲,道:「這也和你有關?」
黎曜怔怔地看著杜宇生沒有說話。
杜宇生聳了聳肩,道:「剛剛,莊浩和我說,除非有下一個死亡者,不然景墨不會出現,我現在想到了一個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你想做什麼?」
杜宇生笑笑,道:「有件事還真的需要你配合我。」杜宇生停頓片刻接著道,「Welcome to my game.」
臨走之前,杜宇生回頭看了看黎曜。
他意識到一件事,如果這一切和自己想的相反怎麼辦?
例如說,其實景墨才是受害者,而黎曜真的是個殺人犯。
杜宇生回頭對黎曜擺了擺手。
現在在自己眼前只有一條路,走下去才知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