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亡遊戲(4)
黎曜今天有兩台手術,都是心臟瓣膜修復術。
患者的年紀比較小,手術比較棘手,黎曜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腦子一遍一遍的想象著手術的過程。
昨天晚上沒有睡覺,只在和莊浩回來的車里眯了一會,早上起來的時候喝了兩袋咖啡,衝咖啡的水都沒有超過五十毫升,高濃度的咖啡喝進去人也清醒了很多。黎曜看著鏡子里自己兩個黑眼圈嘆了口氣。說實話,昨天在荒島上給他的衝擊是不小,黎曜沒有想到景墨真的和他自己說的一樣,一條路走到黑。
不過有一件事黎曜想不明白。
荒島上的三具屍體,死亡時間最遠的有將近四年前,最近的也不超過一年。中間人是景墨殺人的工具,換句話說,中間人殺過的人也在那個時間段內。四年殺了三個人,這個時間很緩慢。那換到現在呢,羅大亨死在了一個月前,陳鑫是昨晚上被人殺掉,以前四年殺掉三個人,現在要兩個月之內殺掉了兩個人。以景墨的智商,他要是真有心對那一批人動手,肯定有他自己的節奏,為什麼現在這個節奏突然加快了。
黎曜想不通。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黎曜突然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假設。
景墨快死了。
這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為什麼這麼著急,一個接著一個的動手。
想到這兒,黎曜手中的刷子脫了手,被他扔在了洗手池中,濺起了不大的水花,弄臟了前面的鏡子,黎曜的心有點亂了,雙手拄在洗手池里不平靜的喘著氣。好半天,黎曜才看著自己身上的綠色手術服回過神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景墨一定非常的恨自己,所以才會把他殺過人的證據都指向自己。
黎曜在水里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拿起旁邊的刷子蘸取肥皂液重新刷手。
刷到第三把的時候,從外面進來一位護士,黎曜看著眼生,應該是來實習的小姑娘。
「黎醫生。」實習護士攥緊手裡的小本本有些緊張,道:「外面有兩個公安局的人,說是要找你瞭解瞭解二十五床陳鑫的情況。」
陳鑫?黎曜聽見這個名字裝作不解回頭看著護士。
「他怎麼了?」
護士把手裡的小本本攥的更緊。
「他……死了。」
黎曜刷手的動作頓了頓,新來的人總是對死人有一些怯懦和恐懼,黎曜安慰了小姑娘幾句。拋開陳鑫的死因不說,黎曜在醫院工作了這麼久,救回來的人數不勝數,而無力回天的,甚至送來的時候就已經無能為力的人也不在少數。對於那些死亡,黎曜多多少少都有些麻木。
護士看黎曜沒有出去的意思,努努嘴,接著道:「……他們在外面催你。」他們指代的就是杜宇生和小白。
黎曜拿起三角巾擦著自己手臂上的水珠看著實習護士的眼睛,笑了笑。
「現在手術室裡面有一位,下一台還有一位瓣膜修復。」黎曜把三角巾扔在醫療廢物桶里,接著道:「你出去問問要是他們有把握做這兩台手術,那我就和他們換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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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說話啊?」
醫院走廊里的氣溫不高,杜宇生聽了這話心裡更冷,吸了吸鼻子又問了一次,道:「他真的這麼說啊?」
實習護士是新人,不會婉轉的敘述,只能是黎曜說什麼她回什麼。
不過杜宇生還真的沒有打擾人家手術的意思。他明白什麼是人命關天,不能耽誤。他就是想讓護士進去傳話,告訴黎曜自己在外面等他。可這護士倒是實在,杜宇生想著早上那杯熱乎乎的豆漿腦子嗡嗡的轉。
「哎呦你別讓我去問了。」實習護士鼻子有點發紅,道:「黎醫生平時不這樣,今兒也不知道怎麼的了。」
杜宇生撓撓臉,來了好奇心,道:「那他平時什麼樣啊?」
實習護士想了一會兒「特別好,對誰都特別好,他不怎麼愛說話,但見面總對你笑,特別溫柔。」
護士身上冒著粉紅色泡泡,杜宇生搓搓自己的鼻子,心想你們喜歡的人我昨兒和他吃飯,還住他的床,早上他還給我買早飯,和你們比我簡直優越感爆棚。
想起早飯,杜宇生想起一件事。
「今兒早上,黎曜什麼時候來的醫院?」
實習護士拿出手裡的小本本翻了翻。
「平時都是九點交班,但是今兒早上黎醫生來的很早。」護士想了一會道:「反正在交班之前他就已經在辦公室了。」
杜宇生心裡打了個問號。他來早了這件事,要麼是因為自己和他在一個屋檐下不舒服,要麼就是因為陳鑫。如果是後者,杜宇生抓了住自己的臉,難道黎曜有作案的時間,杜宇生努力回憶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
小白這會兒端著一杯咖啡,拿胳膊肘撞了撞杜宇生。
「宇哥,喝點吧。」小白道:「他們做手術,且等著呢。」
杜宇生看著小白熬夜過後的臉,他很想問你和黎曜是不是認識,你們是什麼關係,話到嘴邊杜宇生咽了回去。拿起小白遞過來的咖啡抿了一口。咖啡是苦澀的,可小白不知道哪兒加的奶,一口喝下去全是甜膩膩的味道,把苦澀都蓋了過去。
小白看著杜宇生臉上的表情不妙,接話道:「宇哥你放心,我對你絕無二心。」
杜宇生沒再說什麼,把那杯甜膩膩的咖啡一飲而盡。
小白看著杜宇生的臉笑了笑。
當初黎曜派給小白的任務很簡單,只有一條。
保護好杜宇生。
所以,小白就把自己手裡的糖包奶包都給了杜宇生。
不過話說回來,杜宇生覺著是他因為羅大亨的案子和黎曜有了接觸,進而對他有意思,可在小白看來,黎曜是一個很善於偽裝的人,他也許開始的比杜宇生還要早,至少自己是在羅大亨案子之前就被調來杜宇生身邊的。可是黎曜真的太善於偽裝了,以至於小白如果不是先入為主很難看出來。
杜宇生因為喝了太多的奶包,嘴角起了一圈的沫子,這會正拿著紙巾抹嘴,小白看著他的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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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讓人家等,可黎曜沒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手術比想象的還有棘手,中途發生了不少的突發狀況。
黎曜脫下手術服的時候,整個背後都被汗液浸透,風一吹過來身上呼呼冒著涼風。
踩著門下的開關,黎曜脫了手套從手術室里走出來。
冬天總是黑天的比較早,黎曜看著窗戶外面黑著的天空,又看了看牆上的鐘錶,已經是下午的七點。從上午十點一直到下午七點,杜宇生不會這麼執著還在等吧。
黎曜打開自己的更衣櫃看著小鏡子嘆了口氣。
一晚上沒睡覺再加上一天沒有吃飯,黎曜真的是累極了。
休息室的桌子上擺著一桌子的飯。這是手術室的習慣,習慣先把飯送來,什麼時候有時間就什麼時候吃。黎曜彎著腰把寫著自己名字的飯拿出來,今天護士們幫忙定的是餛飩。也不知道被熱了幾次,反正現在餛飩都是冰冰涼的。
當醫生身體器官有兩個都比正常人瓷實。
一個是膀胱,一個是胃。
黎曜看著微波爐里暖黃色的燈,自己的餛飩在裡面嗡嗡的轉。
吃了餛飩換好衣服離開手術室,意外的是杜宇生並沒有在門口,黎曜看著空落落的手術室外,突然覺得還挺不習慣的。等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杜宇生正裹著衣服在裡面坐著。
壓手裡正翻著黎曜桌面上放著的一本專業書,在往上看,桌子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牛肉面。
辦公室里只開著桌子上的小台燈,杜宇生眼神不大好,歪著腦袋湊到台燈的下面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
「我聽護士說你找我有事兒?」黎曜清了清嗓。
杜宇生見黎曜回來了,蹭的一聲從站起來。
他沒著急說話,而是站到黎曜的背後一把提起了黎曜白大衣的領子,和自己想的不一樣,白大衣領子後面空空如也,一個字母也沒有。杜宇生想著,不論兇手是不是黎曜,只要那件白大衣還在,如果上面只有一個人的皮膚組織,那黎曜和陳鑫死有關的可能性就很大,如果上面還有另個一人的皮膚組織,那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然而,這是一件新的白大衣。
「你後面怎麼沒有名字啊?」杜宇生皺眉道:「你們醫生不都喜歡把名字寫在衣領後面嗎?」
黎曜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理好自己的衣領,看著杜宇生笑道:「我早上來的時候沒找到我的白大衣,就隨便拿了一件沒有名字的穿上。」
「你們的衣服都是統一送到洗衣房吧?」杜宇生道:「周幾洗?」
黎曜裝作不知道杜宇生的意圖般翻著自己桌子上的日曆。
「我們都是扔在走廊里洗衣桶里,然後他們洗衣房再來人,洗衣服的時間應該就是今天,週一,這會應該已經洗上了。」黎曜接著道:「怎麼了,我衣服有什麼問題?」
看來只能調取走廊洗衣桶附近的監控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了。
杜宇生細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桌上的牛肉面仍舊冒著熱氣,杜宇生把它們靠近黎曜。
「趁熱吃吧。」杜宇生笑道:「我熱了三遍了,你們醫生都這麼拼命的?」
黎曜剛剛吃過了,把一次性筷子打開放在面的兩邊,卻沒有動那坨面。
他抬起頭看著杜宇生。
辦公室的燈光很暗,好像主人也沒有再開一盞的打算。台燈的照射範圍有限,只局限於桌子這一圈,而杜宇生坐在沙發上,看不清他的人,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團,像是籠罩在陰影下。
不過即便是看不到人黎曜也能猜到,他是在看自己。
「昨晚睡得好嗎?」黎曜道。
那邊的影子點點頭。
「就是醒了你就不見了。」杜宇生的語氣里帶了點怨念。
黎曜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早飯有點簡單。」
「不簡單不簡單。」杜宇生站起來走到有光的地方,道:「我……我,就,吃的挺好的。」
黎曜的筷子在面里攪動片刻。
「昨天晚上你和我吃飯吃到一半居然睡著了,沒辦法就只能把你送回我家裡。」黎曜說道這裡有點無奈的搖頭,道:「我以為你睡一會就會醒,誰知道你睡得那麼沈,我還問過你家裡的鑰匙在哪裡,你應了一聲就又睡著了。」
他不緊不慢的一句話,打消了杜宇生腦子里所有的疑慮。
杜宇生想起來了,昨天晚上的確黎曜叫過自己,問自己家裡的鑰匙在哪裡。那會杜宇生還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看牆上的鐘錶,是晚上十一點左右。換句話說,黎曜沒有作案的時間。自己早上醒來的時間是六點七點左右,黎曜是九點才交班,他為什麼要去醫院那麼早,還是說,他去做了別的事兒沒有去醫院。
「你不是早上九點才交班嗎?」杜宇生問道:「你走的還真早,我醒了你就不在了。」
黎曜點點頭,道:「我得為今天兩台手術做準備。」
「你真的除了早上上班之外都沒有離開過家?」
黎曜嘆了口氣,把筷子放在一邊。
「我幾點上的班你可以看監控,你可以追著我的車牌號看看我是不是來了醫院。」黎曜把臉湊近光源,道:「我從昨晚到現在都做了什麼你最清楚。你多想想就不用來問我了。」
杜宇生說了兩句「別,別。」
他知道,黎曜這是生氣了。
「你看我就是隨便問問。」杜宇生道:「你和我在一起我還不知道。」
黎曜撓了撓耳朵。
「我聽說二十五床的陳鑫死了,怎麼,這事兒也和我有關?」
杜宇生點點頭,道:「這事兒還真和你有關,有人穿著你的白大衣殺了陳鑫。」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希望大家大吉大利!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