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厚重床幔之中的人不知是被氣還是刺激到了,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止水聽的心慌又不敢踏進去,連匆忙趕來的康大夫也不敢進去,只好求助的看九陰,九陰對他擺擺手讓他們該去厨房的去厨房,該熬藥的去熬藥。
她就坐在桌子前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托著腮瞧那黑色的床幔,那仿佛是一道屏障,一堵墻,他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絕開,拒絕所有人靠近他,像是一隻蚌縮在它的殼裡,而那硬邦邦的殼裡是鮮甜滑美的他,殼裡的他啊……又凉又白,嫩的仿佛能滴水,嘖嘖嘖。
系統:「……反派他還病著。」
床幔裡的裘衣輕半天沒聽見她的動靜,以爲人全走了,僵凉的身子脫力的摔進床褥之中,扯住被子將自己的臉悶了住,若能悶死自己就好了,他扯進被子屏住呼吸,外面忽然傳來了她的聲音。
「壞東西。」
裘衣輕嚇的手指一抖,鬆開了那被子,她沒出去?
她的聲音在纏綿的雨夜裡傳進來,聽起來格外的迤邐,「別以爲你病了就可以對我吆五喝六,我既是你的藥引你就該好好養著我,知道嗎?」
她全知道了?
裘衣輕慢慢拉開了被子露出一雙沒有光的眼睛,她知道了他只是把她當藥引?喝她的血在治病?那她……爲何還不走?和離書沒有交到她手上嗎?
房門外傳來脚步聲,止水匆忙而去,又匆忙回來,站在門口爲難的說:「夫人,厨房沒有備田鶏,厨娘問您今日換成魚,明日給您備田鶏行嗎?」
她的聲音便老大的不高興,「我不愛吃魚,那麽多的刺麻煩的要死。」又問:「那河蚌呢?」
「啊?」止水驚訝的問:「夫人要吃河蚌?這、這也沒有……」夫人想吃的倒是真新鮮。
「怎麽什麽都沒有?」她不高興的對著床幔發脾氣:「你們堂堂嗣王府怎麽連這些個野味也沒有?這個節令不就該吃這些野味嗎?還王府呢,吃這個也沒有,吃那個也沒有。」
裘衣輕躺在榻上聽著她的聲音混在雨夜裡,這府中從她進門似乎就沒再像個墓地,她吵鬧極了,這世上怎會有她這樣難纏又嬌滴滴的人?
止水站在門外有些無措。
春桃取了她的衣物過來,輕手輕脚的進來小聲哄她,「夫人別生氣,這個節令河中魚最是肥美,今早才送來的江團魚,這種魚最適合烤來吃,刺少肉又細嫩鮮的很,不如奴婢親自烤一條給夫人吃?將魚刺細細的給您挑出來,不麻煩的。」
「你會烤魚?」她驚訝的問。
春桃笑著小聲說:「奴婢的娘是這府中厨娘,奴婢打小跟著娘學做菜,小時候最喜歡烤些魚啊野鶏啊來吃,夫人若是口淡想吃些重口的,奴婢切了辣椒混著花蜜塗在魚肉上來烤,烤的外焦裡嫩油混著花蜜保准好吃。」
九陰聽的眼睛亮了,沒想到這聖母小春桃還會這個,她揮手讓春桃去做,又吩咐道:「就在外面的回廊下烤,讓我瞧瞧你是怎麽烤的。」
春桃看了一眼安靜的床幔小聲說:「不好吧夫人,烟熏火燎的再熏著您和爺。」
「讓你去你便去。」九陰對她和止水揮揮手。
床幔內的裘衣輕低啞道:「滾回你的院子去。」
她笑吟吟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你娶我進來,我就是嗣王妃,這整個王府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堂堂當家主母想在相公門外烤魚吃都不行嗎?沒有這樣的道理。」
「宋燕呢!」他氣的喝了一聲,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悶咳,咳的他渾身發顫抓緊被褥。
却聽她甜甜的應了一聲:「在呢相公,烤條魚而已,相公還至於對我這麽凶?我將喜房燒了也沒見相公怎麽樣。」
她這個女人……
裘衣輕氣的出了一身薄汗,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可這個女人就是能逼得他不得不開口,他喝止水不許生火,這個女人就自己在他門外將火生著了,炭火的味道燃起來傳進房間裡,他氣的眼睛發紅悶頭縮進了被子裡,不打算再與她說一個字,一個字也不說了。
反正她也壓根不會聽。
回廊下止水和春桃拼命扇著火,生怕有烟進去熏著裘衣輕,好在用的是好炭壓根就沒有烟,將腌好塗好的魚架在火盆上,沒多大一會兒魚油的香味就烤了出來。
春桃蹲在一旁用小刷子一圈一圈的刷著花蜜,將魚烤的金黃金黃,魚香味混著甜膩的花蜜味飄在雨夜裡,飄進開著窗戶的房間裡。
「好香啊。」九陰趴在窗下的羅漢床上,胳膊肘架在窗戶上,探著身子看他們倆烤魚,看著那花蜜和魚肉掉進炭火裡「滋啦滋啦」的作響,整個胃都餓展了,「熟了沒?」
床幔裡的裘衣輕再次在被子裡睜開了眼,她好煩人,這已經是她問「熟了沒」第九遍了,她的嘴巴仿佛閒不住一樣,不停不停再問:「還沒熟嗎?熟了吧?怎麽這麽難熟?」
吵的他無比回避,他這常年充斥著苦藥味的房間裡被塞滿了甜膩膩的烤魚味。
他明明一點胃口也沒有,硬是被那濃重的味道勾出了本能的餓意,他側了個身將臉衝向墻壁,拉進了頭上蓋著的被子,烟熏火燎早就將魚的鮮味破壞了,會好吃嗎?
「可以吃了?快端進來端進來。」她從羅漢床上跳了下來,光著脚跑到床幔外不遠的八仙桌前,敲著桌子讓止水端進來。
那味道就更重了,他悶在被子裡也聞得清清楚楚,還聽見她邊吃邊「嗯嗯啊啊」的誇贊春桃,「好吃啊!外面焦焦脆脆的,甜辣甜辣,裡面滑嫩嫩的像裘衣輕的小嘴唇!」
春桃和止水驚的連連咳嗽。
裘衣輕悶在被子裡又氣又羞辱,她却嬉皮笑臉的又問他,「相公餓不餓?想不想嘗嘗嫩過小嘴唇的魚肉?」
他到嘴的「滾出去」又咬牙咽了下去,他不要與她說話,說了她也只會嬉皮笑臉的又同他賣乖。
誰知忍完她吃魚,她又想喝酒了,命春桃取來果酒用冰鎮著,在他這屋子裡喝,喝的滿屋子酸酸的酒香。
他空落落的胃裡一陣陣收緊,竟是覺得饑餓難忍,他悶在被子裡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却沒有睡多久,一閉眼就是血淋淋的春蟬、血淋淋宋燕呢。
他手脚冰凉的又醒過來,聽見屋子裡安靜極了,沒有人聲,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和不知哪裡來的水聲。
她吃飽喝足總算走了?
那水聲響的大了些,之後是很小很小的脚步聲,像是有人走到了他的床幔外。
她還沒走?
裘衣輕屏住呼吸聽外面的動靜,先聽到了敲門聲。
「誰?」她的聲音果然響在幾步遠的床幔外。
裘衣輕抓緊了被子。
「是我夫人,王爺的藥熬好了。」是康大夫的聲音。
「他好像睡了。」床幔窸窣的響動了一下,有脚步聲進來,被子裡的裘衣輕整個脊背難以控制的收緊戒備了起來。
那脚步聲却沒靠近他的床,只是停在了床幔後,她開口說:「進來吧。」
聲音好近好近。
裘衣輕不安的手指僵冷僵冷,悄悄的掀開一角被子朝外偷偷掃了出去,昏昏暗暗的床幔內,他先看到一個雪白雪白的背影和光潔的大腿。
她竟然……什麽也沒穿的站在他的床幔內,像是剛沐浴過,渾身濕淋淋的挂著水珠,黑髮的頭髮散下來一下纏在她光溜溜的背上和脖子上,水珠順著她的腰綫往下滑,一直劃過臀部,劃過大腿,掉在地上……
「放在桌子上吧。」她站在厚重的床幔內,毫不在意的對外面的康大夫說。
「是。」康大夫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低聲囑咐道:「今晚就勞煩夫人了。」
他的聲音就在床幔外,距離宋燕呢不過三兩步的距離,而她光溜溜的站在床幔內半點緊張的情緒也沒有,隨隨便便的「恩」了一聲,仿佛這個樣子是常態一般……
她就不怕康大夫看到?風吹一吹將帳幔吹起來呢?
他又生起氣來,聽著康大夫退出去,房門關上,他忍不住的道:「你的羞耻之心連同你的衣服一起被你烤著吃了嗎?」
她像是嚇了一跳,顫了一下慌忙轉過身來,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對上了被子縫隙裡他的眼睛,「相公沒睡啊?你不理我,我還以爲你睡著了。」
他又將被子蒙了上。
她輕笑了一聲,嬌嗔著與他說:「我帶來的衣服全髒了,都是血污洗不掉,嫁過來後相公又沒給我做新衣服,我沒得穿了。」
她才嫁過來幾日,衣服就全髒了沒了?
裘衣輕悶在被子裡又想起她睡在羅漢床上穿的是他的寢衣。
「相公喝藥嗎?」她問他。
「不喝。」他在被子裡說。
她沒再說話,轉身掀開床幔光著身子走了出去,走到桌子前端起那碗藥喝了下去,苦的她皺眉。
剛喝完轉身,那床幔裡就丟出來一件寢衣。
是裘衣輕的寢衣。
「穿上,回你的房間去。」裘衣輕啞著聲音跟她說。
她彎腰撿起來聞了聞,好香啊,那麽多的反派,爲什麽裘衣輕這樣的好聞?
她隨便披在了身上,裘衣輕比她高不少,那寢衣正好到她的大腿之上,她也沒系帶子,摸起藥碗旁的小刀子,挑開床幔又走了進去,「相公不給我褲子我怎麽出門啊?」
裘衣輕還沒來得及拉上被子她就走了過來,他慌忙要拉上被子,她却伸手按了住。
「相公別怕,我不碰你。」她俯下身來,濕漉漉的黑髮蕩在光溜溜的胸前,一雙眼睛壓下來瞧他。
裘衣輕脊背發僵的慌忙往後一撤,抗拒至極的啞聲說:「出去……」
她衝他笑了一下,手指間的小刀子一轉將自己的右手腕劃拉了一道口子。
血的味道一下子衝在了裘衣輕的鼻翼間,她的血是甜的,膩的,他太清楚這個味道了,只是聞到喉頭就開始發癢。
「相公喝了藥我就出去。」她握著刀子的左手抬起來捏住了裘衣輕的下巴,一用力捏開了他的嘴巴,直接將自己的血滴了進去。
裘衣輕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被她觸碰的一瞬間顫抖的身不由己,血流進他的唇舌間,宛如上癮的毒藥,他想打開她的手,可喉嚨却吞咽了下去。
「相公的藥真苦,怪不得你不願意喝。」她說:「以後我替你喝了,你只用喝我的血就好,我不怕苦。」
裘衣輕驚慌的眼睛看住了她,她有一雙夜一樣的眼睛,藏著她的鬼話。
她那麽嬌氣,却說她不怕苦?
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