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發現他似乎不知道昨晚他做了什麽。
他雖然在一夜間迅速化成人身,但他的智力似乎沒有增漲多少,會說的話也不多,如同一個四五歲的孩童,但他學的很快,只要聽過的全學會了,比如昨晚那些個葷話。
比如裘衣輕。
他知道名字這回事,因為九陰之前跟浣熊說過,她的名字叫“老祖”。
他就問九陰,裘衣輕是不是他的名字?她昨晚叫他裘衣輕。
九陰聽他張口叫她“老祖”十分的不適應,糾正他道:“老祖是旁人叫的,我的名字不叫這個。”
“那叫什麽?”他已經化成了人身,長胳膊長腿的摟著九陰,隻尾巴和龍角沒有收起來,習慣似得用尾巴卷著九陰的腳踝問她,“那我叫你什麽?”
他身上涼冰冰的,當真是和裘衣輕一模一樣的體質,只是沒個輕重的緊緊摟著她,有些不舒服。
九陰推了推他讓他松開一些,“你就叫我……阿九吧。”
“阿九?”他摟的更緊了,念著這個名字又重複了一遍,興奮的搖了搖垂進靈泉裡的尾巴,“阿九是個好好聽的名字!”
“好聽嗎?”九陰笑了,“這世上叫阿九的比花熊身上的毛還多,哪裡好聽了,沒見過世面。”
“可我就認識你一個阿九,我覺得是世上最好聽的名字。”他說了一句難得複雜的話,胳膊環著她又期待的搖著尾巴問她,“那我呢?你叫我裘衣輕,那是我的名字對不對?”
他那張臉湊過來幾乎要挨在她臉上,九陰捧著他的臉輕輕摸了摸他沒睜開的眼皮,他瞧不見她所以怎麽樣也不願意松開她,要挨著她才安心,“你如今不叫裘衣輕……”
她還沒說完,他立刻皺了眉頭問她,“那他是誰?裘衣輕是誰?你……”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一時語塞,氣呼呼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他是你養的另一條龍嗎?”
九陰被他逗樂了,捧著他的臉又想笑又好玩的逗他,“是啊,我養了好多好多龍呢,有叫裘衣輕的,還有叫小白的……”
他生氣一般的用尾巴猛拍了一下水面,拍的水花濺在九陰臉上打斷了她的話,卷進她的腿道:“你怎麽能這樣!”
“我怎麽樣了?”九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臉上的水珠,歪頭笑眯眯的看著他生氣的樣子,她還從未見過裘衣輕這般……傻氣的模樣,他之前便是生氣也是冷著一張臉不說話,只怕他自己也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日,傻裡傻氣還怪可愛的。
“你養別的龍!”他氣著道:“你怎麽能養別的龍!”
“我為什麽不能養別的龍?”九陰枕在他的手臂上唇角是抿不住的笑,“能者多勞,我這麽厲害養個十七八條龍不成嗎?”
“不成!”他又氣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怎麽也說不過,就更加氣了,氣的低頭咬了一口她的肩膀,“我都沒舍得喝你的血!你是不是也讓別的龍喝了?那你……那你是不是也和別的龍做昨晚跟我做的事了?”
喲?他不是不知道昨晚做的是什麽事嗎?
“做什麽事?”九陰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手指輕輕點在他的手臂滑過去,問他:“昨晚我跟你做了什麽事呀?”
他被她滑的癢癢,手臂上的鱗片若隱若現,呼吸就有些不穩,說不出怎麽回事就是……就是想親親她,可他如今還在生氣,他說不上昨晚做的那件事叫什麽,他只知道是再快樂不過的事,讓他連疼也忘了,若她和別人做他就會很生氣的事。
“什麽事啊?”她瞧他又急又氣卻又不知該怎麽說的樣子,故意又問他。
他氣得忽然捧住她的臉猛地親住了她,將她壓在了青石上,啞著聲音跟她說:“就是這樣的事,只能跟我做的事。”
九陰被他親的吃了蜜糖一般,躺在青石上笑眯眯的望著他,只能和他做的事,“那我若是和別人做了同樣的事呢?”
“那我就殺了他!”他尾巴卷住了她的腰,卻怕傷了她的收起鱗片,又親她,“把你拖回來關在我的洞府裡,哪裡也不準你去。”他發脾氣一般又要折騰她,捏著她的下巴跟她說:“我真的會生氣。”
九陰喘出一口氣,輕輕撫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臉頰,抓著他的肩膀慢慢的攢出了一句話,“我逗你的……裘衣輕,就是你的名字……只不過,只不過你暫時忘了而已。”
“真的?”他不信的問她,“那小白呢?”
她說不上話來,小白……確實是另一條她養過的龍,小白龍。
他頓時明白過來氣道:“小白是你養的別的龍對不對?”
九陰抱著他的臉親了一口,“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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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外,冒著雨回來的浣熊又傻在了門口,太過分了!還沒完了!天亮了!雨都快停了!
它罵咧咧的又走了,等到了下午雨全停了,才聽到女惡人的召喚,要它找兩件乾淨的衣服和毛絨墊子,之前的全濕透不能用了。
絲毫沒有不好意思!
它去山下轉了一圈帶著衣服和新毯子回了洞府,將衣服丟給兩個毫不避諱的人,咬牙切齒的重新打掃洞府。
九陰穿好衣服卻見小龍還在撕扯著衣服不知道怎麽穿的發脾氣。
“為什麽要穿這個?”他覺得不舒服,一塊布穿在身上幹什麽都不方便,還難穿的很,一個窟窿又一個窟窿,都不知道哪個窟窿是胳膊哪個窟窿是腿。
“做人就要穿衣服,這是人的規矩。”九陰忍俊不止的拿過衣服理正了教著他穿,“這裡是胳膊,手伸進來。”
他被九陰抓著手腕塞進去,她好耐心的替他整理衣襟,懷著他的腰給他系腰帶,好溫柔。
他就覺得做人穿衣服也不錯,反正有阿九幫他穿。
他在九陰替他系腰帶的時候伸手抱住了她,叫她,“阿九。”
“恩?”九陰抬頭看他,“怎麽了?”
他傻兮兮的衝她笑,“就是叫叫你。”
傻龍。
九陰從未見過這麽傻的裘衣輕,太傻了,毫無自理能力,叫她擔心離了她就不能活下去了。
浣熊咳了幾聲提醒他們不要太過分。
等它好不容易又將洞府收拾好,已經是晚上了,它累的不行,見兩個人親親我我喂食完去睡覺了,它也懶得動彈趴在靈泉旁的靈石上睡了過去。
誰知沒睡到半夜,兩個人就又開始了!它又羞臊又氣惱的逃出了洞府,垂頭喪氣的坐在洞府外,看著一輪明月唉聲歎氣,這龍太沒出息了!
那之後的幾天裡洞府根本就不能待,他倆仿佛沒完沒了一般,龍沒出息的除了粘著女惡人啥事也不乾,也不修行,不思考一下他的眼睛到底為啥沒有睜開。
浣熊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天早晨和晚上送靈果和肉進洞府,然後再出去隨便幹什麽,這倒是好了,它隻用替他們找食物女惡人就會源源不斷的給它靈氣助它修行,短短四五日它已經飛躍了一個等級,這在妖獸是十分難得的。
若非是靈山之中突然有幾個陌生人闖入,浣熊還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這靈山是隱蔽之處,從未有這麽多的人發現闖入,還全部是修仙之人。
浣熊躲在樹乾上,聽著那些在靈山迷霧中迷路的修仙之人說話,驚人的發現他們是進山來抓人的,抓的就是那個女惡人,而她的全名叫九陰!原來她就是那個背叛師門公然墮入魔道,好生厲害的大魔頭九陰!
這些人……是她那個師門的人!
浣熊驚的慌忙要逃竄回洞府提醒女惡人快點逃,卻在一扭頭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它嚇的毛都立了起來,抬起眼看見女惡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了!還悄無聲息的就在他背後的樹杈之上,跟鬼一樣沒有一絲動靜的!
那她……是都聽見了嗎?那幾名劍修說她殺了什麽王掌教,還殺過自己的親爹,好生的沒有人性,說她此次滅了一個正派宗室滿門,釀成了大禍,她的師父要在後天的正派大會之上代替她受過,好像要自散修為斷經脈,毀金身的替弟子謝罪。
那幾個人似乎是她的師兄弟,來抓她回去,救師父的。
月亮又圓又亮的掛在她的頭頂,它瞧見她直勾勾的瞧著樹下的幾名劍修,沒有要逃,也沒有要下去殺了他們的意思,聽了一會兒,捂著它的嘴巴拎著它無聲無息的又離開了。
快到洞府時才跟它道:“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小龍,一個字也不許對他說,知道嗎?”
浣熊被她拎在手裡哪裡敢不知道,忙點了點頭。
她低下頭來對它一笑,在月光下好生的漂亮,比它見過山裡成精的九尾狐還要漂亮百倍,毫不誇張。
她伸手揉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這些日子多謝你了,之後你也要好好照顧小龍,他是個好孩子,定然不會忘記你的。”她攤開掌心將修為渡進它的體內,它渾身一暢,靈氣源源不斷的被它吸納進來,“我替你開了脈,以後你便可自行吐納修行了,會比尋常妖獸好修行的多。”
她將它放在了地上,又拍了拍它的腦袋,“去洞門口看著小龍,我有些事去去就來。”說完轉身便走。
浣熊忙問:“你要去哪裡?還回來嗎?”
“天不亮就回來。”她道,一襲紅衣拂過黑夜中的綠林,很快消失不見了。
九陰穿過茫茫夜色連系統也隱隱覺得不妙的問她,“宿主……不會就這樣走了吧?”
“自然不是。”九陰心裡清楚的很,她迅速神行去了宮闈,她穿過紅牆綠瓦落在了一間大殿裡。
殿中女帝無雙睡在榻上,一段時日不見她似乎老了不少也消瘦的許多。
九陰立在窗下入了她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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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之中,天還沒亮,洞府裡的人便驚醒了,他夢見阿九離開他了,從夢裡一身冷汗的醒來,一摸身邊卻摸了個空,那一瞬之間他心涼了半截,猛地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浣熊慌忙進來,卻在對上他的眼睛時嚇了一跳,一雙金色的眼睛,驕陽一般金燦燦的眼睛,怒火騰騰的盯向它,“你的眼睛睜開了?!”
“她呢?”他聲音冷的嚇人,“阿九呢!”
浣熊被他的怒意嚇的往後退了半步,剛想說她只是去辦點事。
他忽然聽見什麽豎指“噓”了一聲,低聲對它道:“不許說我睜開眼了。”
說完又將眼睛閉了上,躺回了虎皮毯子之上。
過了有一會兒,洞外傳來一絲風聲,一道紅色身影閃了進來,浣熊目瞪口呆的看著女惡人落在洞門口,看了一眼虎皮毯子上的人,吐出一口氣,揮手讓它出去,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向那個人。
浣熊一肚子的話全卡在喉嚨裡,呆愣愣的出了洞府,這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瞞著他?他又為什麽瞞著她睜開眼的事?
它要瘋掉了!
九陰卻是不知他是醒著還是睡著,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躺在了他身側,剛要叫叫他,身子忽然被他一把環了住。
“你去哪兒了?”他閉著眼臉湊過來埋在了她的脖頸裡,有些生氣的摟緊她,“為什麽偷偷出去?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走了。”
九陰手指梳攏進他的銀發裡,慢慢的撫摸著他的脖頸笑道:“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出去轉了轉,哪兒也沒去。”
“是嗎?”他在脖頸裡歪了歪頭,鼻尖蹭著她的脖子,“你做了噩夢嗎?什麽樣的噩夢?”
什麽樣的噩夢呢?
九陰望著月光照進靈泉上,安安靜靜,溫溫柔柔,第一次跟人說她的噩夢,“我夢見我小時候了,夢見我用刀子去砍我的父親,我想砍掉他的腦袋,可是我力氣太小了,只看到了他的肩膀和他的小腹,被他打翻在地奪走了刀子……”真的太遺憾了。
脖子裡的他動了動,抬起臉來用一雙閉著的眼睛“望著”她,不知是心疼還是驚訝的又摟緊了她一點,“他欺負你了嗎?”
“恩?”九陰像是沒明白他的話垂下眼來看他。
他那雙眉頭皺的緊緊,“你想殺了他,一定是他欺負你了,不然你怎麽會殺他?”
九陰竟然愣在了那裡,不知為何有那麽一點點心酸,這麽多年,百年千年,她被說起殺親生父親,從來沒有人先來問她,他欺負你了嗎。
所有人,包括她的時候都會驚訝她小小年紀這樣的心狠,犯下的罪行,告訴她,無論如何他是她的父親,生養之恩大過天,她怎麽能對父親痛下殺手?起了歹心?
而她的裘衣輕,她的小龍說:你想殺他一定是他欺負你了。
她心裡柔軟成不堪一擊的細沙,竟是為這點子小事難過起來,可笑又沒出息。
她將臉挨近了他的脖子裡,枕在了他的肩上,像個沒用的黃毛丫頭,對他鼻酸的道:“是啊,他總是罵我打我,他罰我跪在瓦片上不許睡覺,因為我把他下酒用的牛肉偷吃了,可我太餓了……你一定不知道人餓起來的滋味,太難受了,那滋味跟隨了我幾百幾千年……我太餓了,我明知道他會生氣,會打死我,可我真的太餓了……”
他撫摸她的背,將臉貼在她滾燙的臉上,心裡好難過,她原來受過這麽多的委屈和痛苦,她那時……該多難過。
她卻說的好平靜,仿佛只是在說一個噩夢。
他聽不下去的捧起她的臉來,輕聲跟她說:“我親親你,你不要難過好不好?”
他輕輕的親了親她的眼睛,她閉上眼,好生的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小可憐互相療傷,相依為命。
九陰:我好像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