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餘大小姐原本以爲齊公子不肯來, 都做好了命人將他打暈帶來的準備, 沒想到齊公子竟然乖乖來了。她高興地讓人再自家花園裡備下了好酒好菜。
餘家的園子極大, 假山重重叠叠,流水小橋雅致中透出閒趣, 相比起京都的古樸大氣, 更有一種細膩婉約之美。
餘小姐見齊公子坐在桌前, 目光在這園子裡的景物上流連,便給他倒了杯酒, 笑道:「齊公子看我餘家這園子如何?」
朱其羽點頭,道:「很好看。」他老早就想在宮裡給燕燕建個江南一帶婉約風格的園子了,可惜一直沒錢。不過沒關係,過了今日, 他就有錢了。
思及此, 他看向餘大小姐的目光裡又帶了幾分熱切。
餘大小姐從齊公子進來時起就注意到這種目光了,她誤以爲齊公子也對她有意,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那姚氏再美貌又如何?跟了齊公子那麽多年,齊公子早就看膩了, 只有像她這樣貌美又出身名門的女子,才是齊公子的良配。
想到這裡,餘大小姐往齊公子身邊凑近了些, 巧笑倩兮的模樣, 在燈下頗有幾分嬌艶。
但朱其羽側頭看到她那張滿是脂粉的臉,眉頭就不由抖了抖,在看慣了燕燕的臉以後, 再這麽近地看另一個女人的臉,皇帝陛下被醜到了。
不過他已經答應了燕燕,要演一齣戲吊餘大小姐上當,所以即便是心中不耐,也幷未表現出來,而是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站起來,目光對著這園子裡的池沼道:「我在京中時,從未見過這樣精巧的園子。」
餘大小姐此時已經被齊公子的美色迷了眼,即便沒喝酒,也有幾分醉了。
她站起身,又凑到齊公子身邊,語氣曖昧道:「齊公子若是想要,這園子,包括這整座大宅,都可以送給公子。」這話裡暗示的意味,簡直再明顯不過。餘大小姐覺得齊公子只要不是個傻子,肯定能懂。
朱其羽情不自禁道:「當真?你真願意將這餘家的一切都送我?」
餘大小姐聽他這話,再看齊公子神色,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沒等她想明白,就見齊公子露出了笑容。俊美的男子易得,但俊美到齊公子這樣的,實在是世間罕見,
餘大小姐原本就看得挪不開眼,此時見齊公子露出了笑容,更覺此人當真是軒然霞舉、玉樹臨風,一時間竟看得痴了。看見齊公子的嘴唇在面前張張合合,她隻暈頭轉向地點頭,再也想不到別的了。
等齊公子說完,她迫不及待地表白心意,「齊公子,奴家早已心悅與你,若齊公子也有意,咱們今夜就成親可好?」
要是放在十幾年前,這樣大膽的言語,很多姑娘連想都不會想,但如今世風不同了,餘大小姐又是被人從小寵到大的,連男寵都養了許多,在柳州這一帶跟一國公主也無甚區別了,向男子求親也就不算得什麽了。
倒是把皇帝陛下給嚇了一跳,他覺得這餘大小姐看著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塊肥肉,也不知燕燕什麽時候來救他。
朱其羽心裡想著姚燕燕,做戲却做得十分逼真,他露出幾分猶豫來,道:「那我娘子該怎麽辦?」
餘大小姐毫不猶豫道:「自然是休了。」
朱其羽搖搖頭,「她跟了我這麽多年,不好。」
餘大小姐見他還顧念著與髮妻的舊情,暗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於是自以爲大方地退讓了一步,道:「那姚氏不過是一介平民女子,當不得郎君如此厚愛。看在她跟隨郎君多年的份上,就給她貴妾的名分吧!」心中却道,暫且先哄住齊公子,她已經命人去抓姚氏,等到她和齊公子成就好事,姚氏想必已經「意外」失踪。到了那個時候,誰又能阻止她將齊公子據爲己有?
餘大小姐心中如此謀劃,對著齊公子時却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甚至邀請他去自己閨房看看。
這餘大小姐雖說還未出嫁,却滿身都是少婦的風情,旁的不論,在這柳州城裡,也是個美人,平日裡只要她動一動手指頭,多的是男人撲過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齊公子這樣知禮的人,心裡却更加按捺不住。
而朱其羽,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腿,再看看餘大小姐的胳膊腿,覺得這女子奈何不了他,於是便從容地跟了過去。
餘大小姐的閨房布置得也極爲豪奢,平常人見了,定然要被這屋裡滿眼的富貴之物所迷,朱其羽却打了個哈欠。
餘大小姐見齊公子幷不將她屋裡的貴重擺件放在眼裡,又一次覺得自己找對了人。她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怯,當下就要拉著齊公子上床。
朱其羽一邊左躲右閃地應付她,一邊不住往窗外瞟。心道:燕燕怎的還不來救我?
被皇帝陛下念叨著的姚燕燕此刻在哪裡呢?
早在陛下出門之前,她就命令陳統領帶著令牌去了柳州的兵營。
齊國各個州府都設有兵營,如今不用打仗了,當年在戰場上立下功勞的那些將領都分散到各州府的兵營當中,與當地刺史一同治理州府,這駐守在柳州的將領名叫張改。
陳統領出示令牌後,便道:「福慧郡主與郡馬爺在城中游玩,郡馬爺却被餘家的千金劫走,如今郡主正心急如焚,還請張將軍帶兵隨我前去救出郡馬爺。」
張改見過陳統領幾面,自然是認得他的,且張改手中的令牌也做不得假,他聽了這話大吃一驚,餘家大小姐的事兒他也有所耳聞,他一直以爲餘小姐只是仗著家世在柳州內橫行霸道,沒想到竟然連郡馬爺都敢劫,他看餘小姐生得跟尋常人也無甚分別,沒想到竟是個渾身挂滿了膽的!
這福慧郡主他雖然沒聽說過,但能讓陳統領貼身護衛著出來游玩,定然也是深得聖寵,於是張改二話不說,就點了兩千兵馬跟陳霖予走了,可等到了齊家宅子一看,却雙膝一軟險些跪下。
那立在庭院中的女子哪裡是什麽福慧郡主?分明是皇后娘娘啊!這麽說來,那被劫走的郡馬爺豈不就是……
張改一想到那個可能,冷汗都下來了,只覺得餘家這回真是惹上大事了!
*****
餘小姐大禍臨頭尤不自知。她跟齊公子玩了好久你捉我躲的「游戲」,跑得氣喘吁吁却怎麽也追不上齊公子,次數多了她也明白過來了,齊公子分明是在敷衍她。
餘小姐本就被寵壞了,從來都是別人哄著她,哪裡像今日這樣被人怠慢,當下惱怒道:「齊公子,你這是何意?」
朱其羽對著這醜女人做了大半天的戲,累都要累死了,當下忍不住道:「姑娘貌醜,不忍下手。」還挺押韵。
餘大小姐臉頓時青了。
下一刻,外頭忽然傳來喧鬧聲。
餘小姐的閨房正對著那處園子,平日裡幽靜得很,他們進來這麽久都沒聽見什麽聲音,這會兒外面却忽然沸滿盈天,明顯是出事了!
餘小姐臉色變了下,正要出去,抬脚才邁了一步,却忽然邁不動了。她低頭一看,就見自己腰上不知何時被套了件外袍,而外袍的另一端,正被那齊公子攥在手裡。
那之前一直對她不假辭色的齊公子忽然變了副樣子,扯著嗓子揚聲衝外面喊道:「餘小姐!不可!我是有家室的人!我决不能對不起我家娘子啊!」
這聲音氣勢十足,其中的怨憤與凄厲震得餘小姐的耳朵都嗡嗡響了一下,若不是她確定自己連齊公子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過,還以爲齊公子已經被自己吃幹抹淨了。
她被齊公子的這一招震得頓在了原地,等她反應過來時,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頭撞開,而方才還氣勢汹汹的齊公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姚燕燕帶著人闖進來一看,第一眼就看見餘大小姐身上繞著朱其羽的外袍,一副戲文裡强迫良家婦女的惡霸模樣。
而朱其羽,則衣裳淩亂、臉色煞白地倒在地上,像極了在惡霸手中努力抗爭後精疲力竭的小白花。
姚燕燕「啊」的一聲大嚎,衝過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陛下,擠出兩滴眼泪哭道:「夫君,是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朱其羽在她懷裡「悠悠轉醒」,見到她,他目光一亮,聲音「虛弱」道:「娘子,你沒有來晚,是爲夫沒用,差一點就叫那惡女得逞了。」
姚燕燕聲音凄然,「夫君,爲難你了。」
朱其羽目光裡透著幾分劫後重逢的喜悅,「娘子,爲夫的身子只能是你的,除了你,爲夫不會讓其他任何女人碰我一根毫毛。」
姚燕燕大受感動,跪在地上握緊了朱其羽的手,「夫君……」
朱其羽眼中似乎閃爍著泪花,躺在姚燕燕懷裡回應道:「娘子……」
兩人一口「夫君」一口「娘子」的互訴衷腸,渾然將餘大小姐的閨房當成了戲臺子,在場諸人起先瞧見,很是動容,但見他們二人說來說去說個沒完,又覺得幾分尷尬來。
尤其是是陳統領和張改等人,這二人知道朱其羽和姚燕燕的真實身份,見帝後這般模樣,連跪也跪也不下去了。
陳統領一路上跟著陛下和娘娘,對帝後二人之間相處習以爲常,但張改就不行了,他心中暗道:難怪陛下與娘娘要借用福慧郡主和郡馬爺的身份,原來陛下和娘娘平日裡竟然是這般相處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姚燕燕和陛下終於滿足了自己的表演欲,兩人相互攙扶著從地上起來,而這時候,一臉懵逼的餘大小姐已經被人抓住按在了園子裡。
此時餘家大宅裡燈火通明,餘大小姐她爹餘老爺,她兄長柳州刺史,以及被餘小姐藏在後院裡的幾十名男寵也都到了,一大群人站在園子裡,再加上張改帶來的兵卒,立刻將這園子給擠滿了。
餘家人見到了張改帶來的兵,再見到張改對著朱其羽和姚燕燕畢恭畢敬的模樣,哪兒還不知自家惹了大禍?
柳州刺史想要求情,却被張改鐵面無私地堵了回去,他對柳州刺史道:「餘小姐在柳州橫行霸道也就罷了,搶人竟還敢搶到郡主頭上,餘刺史,此事絕無法通融。」
餘小姐被人押著跪在園子裡,此時她面上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倨傲,仰頭望著被人簇擁在中間的姚燕燕時,眼神也由先前的不屑變作了畏懼,而在畏懼之中,又含著幾分惱怒,她倒也不是蠢到無可救藥,一聯想之前齊公子的言行,哪兒還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套?
她當下就掙扎著想要辯解,才剛說了一句,就被最寵愛她的爹爹一巴掌扇得倒在了地上。
那一巴掌扇得可真狠,啪的一聲大響,把姚燕燕和陛下都給嚇了一跳。
嘖嘖,姚燕燕暗嘆一聲,這爹可真下得了手啊!餘小姐都被一巴掌扇到地上了,一看就很疼。
餘老爺扇完女兒,在女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到姚燕燕跟前跪下,祈求道:「小女幷不知曉郡馬爺身份,若她知曉,絕不敢做出這種事。還望郡主原諒則個,我餘家願獻上一半家財給郡馬爺賠禮道歉。」
餘刺史也反應過來,連忙躬身朝著姚燕燕行禮,說願意爲妹妹犯下的錯負責。
姚燕燕看著餘老爺,心中感嘆不愧是能把家業做大的人,一半的家財說捐就捐,這是連當今陛下也做不到的果斷啊!
若此刻站在這裡的真是福慧郡主,說不準已經答應了,畢竟「郡馬爺」實際上幷沒有受到什麽損傷,餘家也給出了態度,餘家一半的家財,少說也得有上百萬兩銀子。可惜,站在這裡的披著福慧郡主和郡馬爺馬甲的帝後二人。
於是姚燕燕微微一笑,拒絕了餘老爺,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她說道:「我懷疑餘小姐草菅人命殘害無辜,已將今日之事呈給了陛下,想必再過些日子,負責調查此事的欽差就該到了。」
餘老爺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