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這是有人攔車?誰膽子這麽大?
姚燕燕好奇地往外張望了一下, 因爲天氣漸漸暖和了, 現在馬車上沒有了厚的密不透風的簾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薄的紗簾,坐在馬車上的人可以朦朧瞧見外頭的景象。
不過馬車前頭, 還有數不清的兵士護衛, 就算把這簾子掀了, 也是看不到攔車的人的。
不一會兒,高公公前來禀報, 說是前頭有兩個青年男子攔道,對方自稱是吳國人,自負有些才學,因爲仰慕陛下, 所以前來投效。
投效?姚燕燕和陛下對視一眼, 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驚奇。
姚燕燕喜道:「陛下,才剛剛舉行了籍田禮,就有人才找上門了,這說明咱們做的這一切都是有用的啊!」
被愛妃的興奮感染, 皇帝陛下面上也露出了喜悅,「這可是第一次有人主動來投效,還是吳國人!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朕的美名已經傳播到吳國那邊去了, 還把吳國的人才也給折服了!」
姚燕燕雖然覺得陛下的美名那麽快就傳遍吳國有些誇張, 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解釋了。她見陛下抬手,就要招那兩人過來,連忙一把將人攔住。
皇帝陛下的雙手被愛妃抱住, 疑惑地看她:「愛妃,怎麽了?」
姚燕燕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你可是一國之君,就算再怎麽高興,也得克制一點。更何况,那兩個人是什麽人還不清楚呢,他們半路攔道其實是有些失禮的,您就這麽隨隨便便招他們過來,將來,豈不是人人都覺得皇帝的車駕可以隨便攔?這樣下去,您的威儀何存?」
聞言,皇帝陛下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愛妃說得對,現在是他們來投效朕,朕可是皇帝,就算是吳國的使臣要來見朕,都要事先遞上吳國君主的印信呢!朕哪兒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見的?不過……」
皇帝陛下擰了下眉頭,問她道:「那現在怎麽辦?萬一這兩個來自薦的真有才華,朕要是不見他們,豈不就錯過兩個能幹的手下?」
姚燕燕輕笑道:「陛下,臣妾不是不讓你見他們,是不能讓他們這麽輕易就見到你。」她在陛下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而後道:「陛下,您覺得這樣如何?」
皇帝陛下越聽眼睛越亮,忍不住將姚燕燕攬在懷裡,笑道:「還是愛妃聰明,都聽愛妃的。」
片刻後,御駕繼續前行,而那兩個攔路的吳國人則被一名內侍帶著,跟在隊伍最後頭一道進了宮。
這兩人面貌生得都不錯,身高也相差無幾,只是一人皮膚白晰,一人皮膚稍黑些。
膚色白晰的那人明顯是個文人,身著寬袖素袍,幷沒有什麽墜飾,瞧著極爲樸素,隻衣擺處畫了幾叢清雅的竹子,同他這個人一般斯文俊秀。
膚色稍黑的那人一身箭袖勁裝,因爲衣裳十分貼身的緣故,身上隆起的肌肉分外明顯,相貌生得又十分英氣,一看便是個武人。
作爲前來投效的吳國人,兩人的待遇還是不錯的,驗明身份後,就被安排在一輛馬車裡,跟著御駕一同入宮。
不過相貌英武的那名吳國人發現,這些齊國的兵士對待他們雖然客氣,但明顯帶有幾分警惕。他頓時有些不滿,對同伴道:「白舟兄弟,我們是前來投效的,又不是來刺殺的,他們作甚這般戒備?」
被他換做白舟的男子搖頭道:「修武,我早就同你說了,想要面見齊國皇帝,要先找門路結交一些齊國官員,再由他們引薦,你這般大大咧咧地跳出來攔路,也不怪他們警惕。」
葛修武道:「可若是按你的法子,咱們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見著皇帝?」
聽著同伴這理直氣壯的話,白舟無奈地一搖頭。
馬車駛入宮門後,兩人就下了車,分別被人往相反的方向領去。
領走葛修武的,是一名羽林軍。他被這名身披輕甲的羽林軍帶到了宮中一處校場上,一抬眼,便瞧見一個脫去輕甲,隻著黑色箭袖長袍的少年人,提著一杆槍,站在校場中心等著他。
此人正是蘭夢征。蘭夢征天天都要早起訓練龍衛軍,因此今早幷沒有跟隨聖駕前去京郊觀禮,但陛下的鑾駕還未回宮,他就收到消息,說有兩個吳國人攔路自薦,一文一武,陛下命他考校這葛修武的功夫,而那名爲白舟的文士,則由封先生考驗。
見到葛修武,蘭夢征心道:這吳國人,真是好生無禮,竟敢當街阻攔御駕,待我給他個教訓!
然後他被教訓了一頓。
一直到被葛修武卸去武器,整個人都被葛修武提起來摔到地上,蘭夢征才痛得回過神來,他身子一個翻轉,從地上起來,盯著葛修武的目光含著三分冰冷七分怒氣。
葛修武見他不服氣,哈哈笑道:「你們齊國的將軍就這麽不頂用?輸了還不服氣?小子,你多大了,拎起來輕得跟鶏仔似的。」
「你……」蘭夢征氣得要衝過去跟他再打一場,却被一旁圍觀的陳統領攔下。
陳統領到底年長些,不會像蘭夢征那麽衝動,他抱拳對葛修武道:「葛兄弟,蘭統領再過三個月就十六了,他年輕氣盛,還請你多多包涵。」這葛修武已經證實了自己的實力,如無意外,今後就是他們的同僚了,陳統領倒是不介意對他客氣一些。
而葛修武,聽見蘭夢征還不到十六歲,頓時驚得瞪了瞪眼睛,他看這小子皮相稚嫩,但身量頗高,還以爲至多小他個三五歲,沒想到竟然比他小了十一歲!
已經滿26歲的葛修武再看一眼蘭夢征,越看就越覺得這位蘭統領年紀小,面上頓時浮起了幾分欺負了小孩子的窘迫感。
而白舟那邊,此時也正接受著封元的考驗。
不像葛修武那邊動刀動槍的,白舟和封元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氣氛十分隨和。
封元道:「貴姓白,可是吳國冀都白氏出身?」
吳國冀都白氏相當有名,家族中出了不少風流名士,族中代代有人在吳國爲官,就是放眼天下,也是十分有名望的家族了。
白舟拱手,不卑不亢說出自己的身世。原來這白舟是白氏旁支庶子,這白氏家族雖然勢力龐大,但是絕大多數資源都向著主家嫡支靠攏,像他這樣的旁支,還是庶子,就算身負才華,也不免遭受打壓。
且吳國與齊國和陳國不同,吳國至今實行的都是九品中正制,全靠品評提拔官吏,以白舟的身份地位,便是學富五車,也很難有得到重用的機會,更何况如今的吳國君主行事昏聵,白舟不甘留在國內,索性和友人葛修武一起出來闖蕩。
「早就聽聞過大齊皇帝是一位明君,今日,舟與修武有幸在京郊觀禮,遠遠望見陛下龍章鳳姿、氣度非凡,當下心生仰慕,决意捨弃國籍前來投效,所以衝動之下才攔了聖駕。還望大人勿怪。」
封元手裡本來輕輕搖著蒲扇,聽到這年輕人說仰慕陛下的相貌,便微微一頓,笑道:「不知白公子有何所長?」
白舟淡笑道:「舟對商賈之道頗有些心得。」
封元:……
見封元面帶詫异,白舟道:「大人?」
封元笑道:「老夫只是想,陛下應當會很喜歡你。」
***
在封元和蘭夢征他們考校那兩個吳國人時,姚燕燕和陛下回了飛鸞宮。
兩人還沒用午膳呢,美美地吃過顧昭容做的飯菜以後,陛下說要去御書房,就先離開了。姚燕燕則拉著顧昭容的手一頓誇,然後又問起她家人的事。
顧昭容靦腆道:「多謝娘娘關心,家母和家兄一切都好,他們現在住在宮外那間陛下賞賜的宅子裡,昨日家兄還給我送了信,說家母的病已經痊愈了。」顧昭容因爲此事心存感激,這幾日對姚貴妃便分外殷勤起來,一天五頓地給貴妃和陛下做吃的。
姚燕燕笑道:「這就好。」看著顧昭容清秀的小臉,姚燕燕忽然問道:「對了,你想不想出宮?」
顧昭容一楞,就聽姚燕燕接著道:「本宮時常想,像你這樣厨藝好又心善的姑娘,一輩子被困在宮中,實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本宮就想同陛下商量送你出宮,你厨藝這麽好,去外面開個酒樓飯館什麽的,肯定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你看如何?」
聽到這話,顧昭容呆滯了好一會兒,忽然紅著眼睛撇開姚燕燕的手,哭著跑了。
姚燕燕楞了一下,趕緊追出去,可等她跑出去一看,哪裡還有顧昭容的影子?
幾名立在飛鸞宮門口候著的宮人,見到姚貴妃出來,連忙問道:「娘娘,可要小的們把顧昭容追回來?」
姚燕燕回憶起顧昭容當時傷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不必了。」她沒想到顧昭容反應會這麽大,還是讓顧昭容先想想吧!
就在她要這麽考慮的時候,小腹下忽然涌出了一股熟悉的熱流,姚燕燕臉色變了下,趕緊轉身回了寢宮。
而她剛一轉身,陛下的鑾駕就從拐角處轉了過來,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只來得及瞧見愛妃匆匆往回跑的背影。
他嘆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想,愛妃真是莽撞,怎麽能跑那麽快,萬一摔著了怎麽辦?真是不叫朕省心!
皇帝陛下這麽想著,就叫抬轎的人加快些,很快就到了飛鸞宮門口,叫宮人們不必聲張,他剛剛走進飛鸞宮寢殿,就瞧見一名侍女捧著個盆子,匆匆往外走,見到陛下來了,還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地跪下去,還想用手把銅盆蓋住。
皇帝陛下見她這樣子,有些狐疑道:「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麽?」
那宮女忐忑道:「回陛下,是娘娘換下來衣物,有些污穢,還請陛下回避。」
愛妃換下來的衣裳有什麽污穢的?皇帝陛下心中懷疑更深,他命令那宮女把蓋在銅盆上的手拿開,就見銅盆裡裝了條褻裙,那上面染著斑斑血迹,令人觸目驚心。
皇帝陛下臉色也白了,他想起來方才愛妃跑進來的一幕,難道……愛妃真的摔了,所以……所以……
他失魂落魄地走進內殿,就見愛妃隻著一件中衣,面色憔悴地靠坐在床上,心頭頓時一緊。
他走到愛妃身邊,雙手發顫,雙眼發紅,却忍住心中悲痛,握住愛妃的手安慰道:「愛妃別怕,這個掉了沒關係,咱們以後還會有孩兒的。」
姚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