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每一次皇帝陛下來飛鸞宮, 這裡的宮人都會大聲恭迎, 本來皇帝陛下覺得沒什麽, 但是自從上回兒發現蘭夢詩對他家愛妃有企圖後,他再過來, 就不許那些宮人出聲了, 因此這回看到陛下來了, 站在寢宮外的宮人們,就只是跪地行禮, 却幷不張揚。
皇帝陛下此時却覺得自己當真是機智極了,若不是提早跟這些宮人打過招呼,此時哪裡能抓到蘭夢詩試圖調戲自家愛妃的證據?
他目光不善地瞪了蘭夢詩一眼,隨即大步走了進去。
而飛鸞宮中的侍女, 包括蘭夢詩在內, 都被忽然出聲的陛下嚇了一跳,見陛下過來,連忙彎腰行禮。
皇帝陛下却看了不看他們一眼,只用肩膀擠開蘭夢詩, 便一屁股在愛妃旁邊坐了下去。
皇帝陛下經過這幾個月的苦練,如今身板結實,今非昔比, 蘭夢詩被他拿肩膀撞了一下, 頓時一個趔趄,虧得青壺扶了一下才沒有摔倒。
她此時已經就忘了早先同貴妃娘娘聯合起來誤導陛下的那件事,忽然被陛下怒氣衝衝的擠開, 頓時滿頭霧水,還以爲自己哪裡得罪陛下了。但是這話她又不敢問,只好忐忑地站在一邊,等待差遣。
皇帝陛下面對著愛妃,只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蘭夢詩,見她一臉「委屈」地站在那裡,什麽也不敢說的樣子,心裡哼了一聲:就算你跟愛妃親近又如何?只要有朕在,你永遠都只能是個小丫鬟!
想到這裡,皇帝陛下的心情便由陰轉晴,這才發現愛妃的臉色十分憔悴,連忙摸了摸愛妃的額頭,問道:「愛妃,你怎麽了?哪裡不舒服?」
姚燕燕怎麽知道自己這次爲什麽會痛經?她這會兒也沒功夫去管陛下爲何針對蘭夢詩了,隻把陛下按在自己額上的手抓下來放在小腹處,有些虛弱道:「陛下,你給我揉揉,疼……」
愛妃身子一向康健,皇帝陛下鮮少見愛妃露出如此虛弱的模樣,連忙輕輕給她揉動小腹,一邊揉一邊觀察愛妃的神色,道:「這樣可以嗎?怎麽揉舒服?朕往左邊揉還是往右邊揉?朕要用力點還是輕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原因,姚燕燕覺得有陛下幫自己揉,肚子好像沒有那麽痛了。
皇帝陛下見她神色緩和下來,却還是有點不放心,他讓人去找太醫過來,又接過青壺遞過來的紅棗湯,一勺又一勺地給愛妃喂,一邊喂一邊說起新來的兩個賢才的事情。
姚燕燕想起攔路的那兩人,便問道:「陛下覺得那兩人如何?可當得起重任?」
皇帝陛下道:「才華是有的,那兩人一文一武,那個叫葛修武的,朕把他弄進龍衛軍了……」說到這裡,他瞥了蘭夢詩一眼,揮手叫寢宮裡的侍女都出去,才繼續道:「朕聽說葛修武和蘭夢征起了些嫌隙,所以朕故意把他弄進龍衛軍。」
豈止是有嫌隙,葛修武剛來就狠狠打了蘭夢征一頓,還嘲笑他比鶏仔還輕,蘭夢征現在肯定十分厭惡葛修武,把葛修武弄進龍衛軍,他們兩個一有空閒,肯定就會打起來,而蘭夢征又打不過葛修武,到時候蘭夢詩要照顧弟弟,肯定就沒功夫在愛妃跟前晃兒了。
心裡打著這個主意,皇帝陛下臉不紅心不跳,十分冠冕堂皇地對愛妃道:「愛妃,朕想著,他們今後就是同僚了,也許將來還是一起爲朕鞏固江山的良將,若是互相只見有矛盾就不好了,朕把他們放在一起,時間長了,他們處出感情了,將來肯定能齊心協力爲朕效力!」最好處著處著兩人就在一起了,到時候蘭夢詩爲了避免弟弟走上彎路,肯定要殫精竭慮再也沒有空暇勾引愛妃,到時候他就能順理成章把那女人趕走!還不會引起愛妃的懷疑!
當然,皇帝陛下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不太可能實現。他面上十分鎮定,半點都不帶心虛地對姚燕燕道:「愛妃,你覺得朕做得怎麽樣?」
明白陛下是想要誇獎了,姚燕燕身體前傾,靠進陛下懷裡,柔聲道:「陛下真棒,越來越有明君的樣子了!」
皇帝陛下抿緊了嘴巴,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來,那也太不穩重,太過驕傲了。只是他低頭瞧見愛妃蒼白著小臉的樣子,心頭的憐惜便一下子蓋住了驕傲,小心地把愛妃扶好躺到貴妃榻上,他輕輕給愛妃揉著肚子,眼角餘光瞥到旁邊的那塊布料,單手拎起來看了看,他記得這是蘭夢詩剛才拿著的,心裡便有些不喜了,問道:「這是什麽?」
姚燕燕瞥了一眼,這個月事帶子是三角狀的,旁邊有細細的繩子可以綁著,晚上躺著睡也不怕漏出來,便道:「月事帶子。臣妾今個兒肚子痛,不知怎的忽然想出來。」
月事帶子?皇帝陛下盯著這個外邊紅色,裡面白色的三角狀東西,想像了一番愛妃穿上這東西的樣子,躺在床上媚眼迷離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臉頰頓時可疑地紅了……
***
到了三月,日頭便漸漸地以前更長了,京城中有宵禁,往常這個時候已經能看到武侯們上街催促百姓回家了,現在街上却還有不少人走動。
一個街上擺攤賣炊餅的小販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想道:蒸籠裡還剩下六個炊餅,留三個回去跟婆娘一塊兒吃,剩下的三個得趕緊賣出去,要不然明天就不新鮮咯。食客們精得很,一次吃了不新鮮的,下次便不會再來光顧了。
想到家中婆娘懷了身子,小販算了算今日賺來的銀錢,便打算待會兒給婆娘割幾兩肉去。
誰料一轉頭,却見一個小小的黑影揭開他的蒸籠,見他發現,就迅速抓了一個炊餅塞進懷裡,而後扭頭便跑。
「哎你這小賊!站住!」小販大聲喊了一句,可那小賊靈活得很,已經鑽進人群裡看不見了。
旁邊有人勸他去報官,說自從宰相下馬後,京中吏治比以往清明了許多,現在去報官,府衙裡肯定有大老爺能做主的。
聞言,小販把手裡抓著的抹布往肩上一甩,揭開蒸籠看了一眼,見裡頭還剩下三個,便鬆了口氣,道:「唉,那些孩子也是可憐,才三個炊餅,便算了吧!」
那人又道:「嘿,你也是好心,那小乞丐近來每日都到你這兒偷炊餅,要是我,就算不報官,也要備根扁擔把他們打一頓,看他們還敢不敢欺負老實人……」
小販笑道:「算了算了,婆娘還在家裡等著呐,沒空耽擱了。我先走了!」說著,收拾好最後那點東西,便將攤子拆成兩半,拿扁擔挑起,步履輕快地往肉鋪去了,心道:幸好今年陛下减免了賦稅,要不然啊,被那小賊偷去三個炊餅,他得心疼死!
日頭漸漸向西,黃昏的光灑遍了整個京城。
方才那個偷了炊餅的小賊,跑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跑到了城南一條小巷裡,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左右張望了一下,便扭身,靈活地閃進一間廢屋裡。
剛剛進去,便有幾個同伴圍了上來,都是和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小乞丐,每個人都頂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睜著一雙雙期盼的眼睛看著他。
「大哥……」
「大哥你回來了……」
「老四老五今天沒要到飯還被人打了……」
「我今天也沒要到飯……」
「大哥你要到飯了嗎?」
剛剛偷了東西的「大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從懷裡掏出三個炊餅,看到同伴們發出歡呼聲,他小聲道:「我今天在城西遇到了好心人,是他給我的炊餅。」
「哇!」
「是每天都給大哥炊餅的那個好心人嗎?」
「大哥好厲害!每次都能要到炊餅!我也能遇到這樣的好心人就好了……」
「大哥,我今天沒要到飯還被打了,我明天也跟你去城西要飯吧……」
同伴們嘰嘰喳喳地圍著他說話,但都很規矩,沒有人上去搶他手裡的炊餅。
「大哥」把炊餅掰成好幾塊,分給他們吃,老四老五年紀最小,一個八歲一個七歲,他們倆今天被打了,「大哥」就給他們分多了一點。
三個炊餅分給七八個孩子吃,每個人手裡也就那麽一小塊,但是人人臉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往常他們都是要餓肚子睡覺得,現在每天晚上都能有一小塊炊餅吃,已經很滿足了。
就在孩子們高高興興分食炊餅的時候,廢屋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幾名腰旁佩著寶刀的官差闖了進來。
孩子們嚇了一跳,頓時如驚弓之鳥般四散逃開,躲進了廢屋各個角落裡,只有「大哥」沒有動,手裡捏著一小塊炊餅,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些人……是來抓他的嗎?
幾名官差一進來,就瞧見這廢屋裡的幾個小乞丐跟見了光的老鼠似的縮進角落裡,瞧著倒是怪可憐的,看見還有一個小乞丐站在那裡不動,還有些驚奇。
見這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的小乞丐一臉恐懼地盯著他們,幾個官差莫名其妙,但他們是帶著任務來的,便開口道:「都出來,跟我們走!」
「大哥」聽到官差要把他們都抓走,鼓起勇氣喊道:「東西是我一個人偷的,跟他們沒關係,你們要抓就抓我!」
官差們一楞。
片刻後,那些躲起來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出來,緊緊地抱住那小乞丐不放,一副要抓一起抓的樣子。
爲首的官差便笑道:「正好,一起帶走了!」
這間廢屋裡的小乞丐被「一網打盡」,連同其他地方一起抓來的小乞丐,一起被塞進兩輛大車裡帶走了。
車子一路往前行駛,這些小乞丐縮在一起,怕極了,有人哭道:「這些官爺要帶我們去哪裡?他們是不是嫌我們髒,要把我們趕出京城?」
這句話一出,人人恐懼了起來。京城裡有錢人多,經常有熱心人賞幾個銅錢,還有幾間無人居住的廢屋可以讓他們落脚,要是被趕出京城,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嗚嗚嗚……」想到那個可怕的未來,車上接二連三想起了哭聲。
車窗緊緊關著,「大哥」想要推開窗子看看,却怎麽也推不開,車厢裡一片黑暗,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大人,一共三十個孩子。就是有一些年紀太小了,怕不堪用。」
「大哥」瑟縮了一下,他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要把他們賣了?
他聽幾個老乞丐說過,有些人專門拐賣小孩,被賣的比死了還凄慘……
想到這裡,他眼睛也濕了,却因爲老四老五靠在他身邊,不敢哭出來。
不一會兒,眼前忽然一亮,「大哥」抬起頭來,就見到馬車門被人打開,正對著車門的地方,是一間大宅子,門口挂著兩個大燈籠,氣派極了。
有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女人把他們從車上叫下來,然後領著他們進了宅子。
他們沒有被丟出成,也沒有被賣做奴隸,帶走他們的人竟然還給了他們熱騰騰的吃食。
身邊的同伴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大哥」咬了一口燒餅,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要不然,怎麽會有人把他們帶進一座氣派的大宅子裡,還給他們東西吃。
這時候,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在了他面前,「大哥」懵懂地抬起頭,就看見一位看起來很慈祥、手裡拿著扇子的大人,正低頭看著他,他聽見領著他們進來的那些人恭敬地喊他「老爺」。
「你叫什麽名字?」封元溫和地問。
「大哥」楞了一下,磕磕絆絆地回道:「二……二狗子,我叫二狗子。」
封元撫了撫鬍鬚,道:「以後你就叫封二吧!」
……
「王太醫,還請您快些,陛下和娘娘還等著呢!」
太醫院的王太醫剛剛忙完,正要回去用晚膳,就被飛鸞宮的人攔住了,飛鸞宮的主人聖寵正濃,王太醫不敢耽擱,連晚膳也沒用就匆匆跟著來,聽到催促,他應了一聲,快步踏入了飛鸞宮中。
寢殿大床前,垂下幾層紗幔,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紗幔後的人影。王太醫也沒敢多看,彎腰坐下,便按住宮女從紗幔裡頭牽出來的一根綫,開始診脉。
他是老太醫了,經驗豐富,又善婦科,只是輕輕一探,就知道貴妃娘娘是來了葵水,又受了點寒氣,有些虛弱,只需……
沒等他想出幾味滋補的良藥,就聽見紗幔後頭傳出一道嫵媚的呻.吟聲,酥得他這把老骨頭都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陛下~~輕點,再輕點……」
「愛妃,那朕就再輕點……」
「討厭~~陛下,再快一點……」
「好好……」
老太醫:……
他縮了縮脖子,心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早知道姚貴妃受寵,只是沒想到能受寵到這個地步。
他也不敢勸,只是默默寫了方子,又小聲對著大宮女說了兩句,便忙不迭退下離開了,連走路也不敢大聲,生怕打擾了裡邊二位的雅興。
他剛剛走,青壺就穿過紗幔走進去,將方才太醫囑咐的話說了,「陛下,娘娘,太醫說了,娘娘是受了寒氣才會如此,喝上幾服藥調理調理便可。只是……」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著到:「太醫還交代了,娘娘現在身子虛弱,請陛下和娘娘節制些,莫……莫行房。」
姚燕燕:……
正在給愛妃揉肚子的皇帝陛下:……
還是老太醫呢!思想竟然如此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