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8 章

　　許大丫到底還是大幾歲的。想當初程錦玥才剛嫁進許家過得是怎樣的日子，許大丫依稀都還記得。

　　她敢篤定， 最起初的那一年之中， 她四嬸决計不是她奶奶的心頭好。

　　可不過是一轉眼間的功夫，她四嬸就變成了他們整個許家誰也不敢得罪的存在。這其中固然有她四叔是家中唯一的讀書人的原因， 更有她奶奶大力爲她四嬸保駕護航的作用在。

　　誰都知道，他們家就屬她奶奶最厲害。只要是她奶奶喜歡的人，在家裡的日子就會格外的好過。她四嬸可不就是因此獨占鰲頭， 穩穩將她娘和其他三位嬸嬸踩在了脚底下？

　　許大丫小的時候還沒那麽多的想法。不過而今再回過頭去琢磨當初許家村種種陳年舊事， 許大丫敏/感的想起了一些曾經被她忽視的蛛絲馬迹。

　　她四嬸最開始嫁進許家的時候， 姿態別提多高了，衝誰都沒有好看的臉色。就是到了她奶奶面前， 也是一副高傲的模樣，很是有些目中無人。

　　許大丫還記得，她當時就有親耳聽到她奶奶說她四嬸如何如何不好的話語。她可以保證， 許奶奶那些話是發自內心的埋怨， 也是真心實意對她四嬸的不喜。

　　但是與此同時，在她四嬸順利生下福寶和祿寶之後， 她奶奶變了，她四嬸也徹底變了。

　　許大丫仔仔細細的追溯過， 她有生以來的第一顆糖果就是程錦玥給的。而那個時候的程錦玥， 已經生下福寶和祿寶，變得不一樣了。

　　而且她奶奶對程錦玥的改觀，也是在那個時候。好像那段時間家裡每一個人都得到了來自程錦玥的示好，收了不少程錦玥爲他們買的東西， 連帶家裡包括許奶奶在內的所有人都很感激程錦玥。

　　這裡面當然有程錦玥所花銀錢都是她自己陪嫁銀子的原因，更有程錦玥很會做人的緣由。

　　換了她娘，哪怕花了銀子，送了東西，也肯定達不到程錦玥那般好的結果。即便是討好人，她娘的做派也比不上程錦玥。這是本質上的差別，就連許大丫也沒辦法否認程錦玥的厲害之處。

　　在慢慢琢磨出了這些之後，許大丫哪裡還敢跟程錦玥爲敵？更別提幫著她娘跟程錦玥吵架了。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的。

　　「娘，元寶剛剛跑的那麽快，咱們不跟著進去，萬一摔著了……」不想跟許大嫂起衝突，許大丫索性轉移話題，推出了許元寶這個擋箭牌。

　　然而，往日裡只要聽到許元寶的名字就一定會很是上心的許大嫂，今日却偏偏沒有接招：「摔著就摔著，合該讓他多摔幾次。等摔疼了，他就知道誰才是真心爲他好了。」

　　「啊？」沒料想許大嫂會是這般的反應，許大丫楞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好吧！元寶本來就很粘福寶和祿寶，要是再相處時間久點，只怕就更加偏向福寶和祿寶了。」

　　許大丫倒是也希望許元寶能多多跟她親近。先不說許元寶是她從小一手幫著帶大的，光說許元寶是她唯一的親弟弟，她以後嫁了人可就只能仰仗許元寶爲她撑腰了。

　　說到這裡，許大丫忍不住又想到了福寶和祿寶。

　　最早許元寶還沒出生的時候，她娘也很看重福寶和祿寶，一而再的教導她們三姐妹，以後得把福寶和祿寶視爲親弟弟，只因爲這兩個弟弟將會是她們日後的仰仗和靠山……

　　但是有了許元寶之後，這樣的承諾就漸漸被遺忘了。他們大房不再主動提及，四房就更加不會開這個口了。

　　有時候許大丫也會忍不住想著，要是她和四房的關係還是一如從前，是不是以後有福寶和祿寶爲她這個姐姐撑腰的日子會變得不一樣？

　　退一步講，哪怕有了許元寶這個親弟弟，可三個弟弟一起給她當靠山的日子，難道不會更加的美好？她心裡的底氣不會更加的十足？即便是打架還有雙拳難敵四手的，真要動手的時候，多兩個人幫忙肯定也是好的。

　　然而，她之前相信了她娘的話，只一味將許元寶這個親弟弟視爲了最重要的存在，反而忽視了跟福寶和祿寶聯絡感情……

　　說心裡話，許大丫後悔了。

　　早知道會有今時今日，她肯定會選擇三丫和五丫那般的舉動，哪怕是跟許大嫂這個親娘離了心，她也不願意跟四房變得冷淡下來。乃至於現下她想要換一門更好的親事，程錦玥也不肯出手幫她。

　　許大丫絲毫不懷疑，要是三丫和五丫想要換一門親事，程錦玥肯定會幫她們。但是她想換親事，程錦玥就推三阻四，不是很熱情。

　　「都是些喂不熟的狼/崽/子！」一聽許元寶跟福寶和祿寶更加的親近，許大嫂登時不高興了。不過比起之前類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的形容，許大嫂說起許元寶的時候就本能的將措辭變得好聽了那麽一丟丟。

　　許大丫抿抿嘴，却是沒有接話。許大嫂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對於自己不喜歡的總是各種各樣的貶低，對於自己喜歡的則是竭盡所能的誇贊。

　　如若不然，她當年也不會傻傻就聽了許大嫂的勸告，一心只想著舅舅家大表哥的好，却儼然遺忘了更加現實、也是更加殘酷的真相。

　　而今回過頭再去想想彼時的愚蠢和無知，許大丫對許大嫂不是不怨恨的。可是再怨恨又能怎樣？她到底還是不可能徹底跟許大嫂劃清界限，更加不可能不認許大嫂這個親娘。

　　恰恰相反，爲了以後能說成一門更好的親事，她必須得再接再厲的跟許大嫂親近和討好，無論如何都必須得穩住許大嫂這步棋。

　　否則，要是下次她再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親事推到五丫前面，或許真有那麽一點可能說動程錦玥幫她定下一門大好親事的時候，許大嫂再硬邦邦的回一句「不可以」，她就真的只能上/吊/尋死了。

　　不管心裡如何的憤恨和不喜，許大嫂到底還是提脚邁進了許家大門。

　　沒辦法，在帝都皇城這樣的地方，她能找得到的容身之所，也就只有四房這裡了。再不然，難不成她自己去外面租一個房子？或者去住客棧？先不提安不安全，她沒那麽多銀子呀！

　　許大丫自然也很清楚許大嫂最終只可能做出的選擇。原地站了一會兒，許大丫輕嘆一聲，老老實實的跟在許大嫂身後進了眼前這座府宅。

　　見到程錦玥一行人歸來，許奶奶自然是很高興的。對著福寶和祿寶就是一頓噓寒問暖，又連忙吩咐下人給他們端來了茶點和吃食。

　　許元寶則是一頭栽進了一旁許大哥的懷裡，嘀嘀咕咕的開始告起狀來。

　　許大哥今日沒有出門，就在家裡陪許奶奶說了半日的話。

　　到底是分居兩地，饒是嘴笨如許大哥，也有不少的事情能跟許奶奶講。比如他們其他幾房在許家村的近况，再比如他開始親自教導許元寶的經過，亦或者大丫的親事以及許大嫂的打算。其中無法避免的，也聊到了四房爲三丫和五丫找尋的親事。

　　許大哥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許大嫂不認可三丫和五丫的親事，許大哥却不會。

　　反之，在許大哥心裡，三丫和五丫的親事是真心好。

　　按著許大哥的話來說就是，四弟和四弟妹還能坑害了自家親侄女？三丫和五丫跟在四房這麽久，說是四房的親閨女也幷不爲過。四弟妹能幫忙三丫和五丫/操/辦親事，那是有心照拂他們大房。換了其他人家，誰能做到這般的盡心盡力？他們大房合該感激四房才對，哪裡還有什麽异議和不滿？

　　自家兒子到底是怎樣的秉性，許奶奶還是一清二楚的。知道許大哥說的都是他自己的真心話，許奶奶也沒藏著掖著，給出了她的明確態度。

　　對比許大嫂的那些彎彎道道，許奶奶無疑是站在程錦玥這一邊的。三丫的親事，她確實過問了，當時也是幫忙程錦玥一塊出謀劃策，隨後才定下的。

　　而且許奶奶還告知了許大哥，不管是三丫還是五丫的親事，程錦玥都是事先做了詳細的調查，甚至還爲了特意保全三丫和五丫的名聲，抬高三丫和五丫的身價，又是想法子接近日後的親家、又是竭盡全力的爲三丫和五丫添置不菲嫁妝……哪怕是換了許大嫂那個親娘來，也决計做不到程錦玥這個四嬸此般的細心和周到。

　　更重要的是，程錦玥都有問過三丫和五丫的意思。如若三丫和五丫不喜歡程錦玥幫忙找尋的親事，只管拒絕便是，程錦玥沒有任何的二話。就是許奶奶，也沒有絲毫的强求。

　　末了，許奶奶還語重心長的拉著許大哥的手，著實一番叮囑和告誡：「老大啊，不是當娘的偏心你四弟和四弟妹，四房能做到這一步，就是我這個親奶奶都挑不出丁點的錯來。咱們做人要憑良心，可不能都學了你媳婦那般忘恩負義的一套戲碼，這是把誰當傻子好糊弄呢？別爲了那麽一丁點的蠅頭小利，反而傷了你們兩房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