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許大嫂的怒火來勢汹汹，不光是程錦玥和王一山， 連許大丫和許元寶幾個孩子也都楞住了。

　　「娘， 大師傅什麽時候呵斥我了？」在福寶和祿寶的熏陶下，許元寶已然改變了不少， 也成長了很多。

　　知道很多事情他需要自己站出來說清楚，此時此刻許元寶也沒保持沉默，直接就開口問許大嫂道。

　　「你這孩子就是性子太厚道了， 跟你爹爹一個樣子。明明就受了莫大的欺負， 却從來不會說出口， 總是太爲別人著想。」許大嫂自然不會斥責許元寶。在她的心裡，許元寶從來都是最好的。如若有錯， 那也全都是別人的錯。

　　此次亦是這樣。許大嫂先是一陣誇贊自家孩子，隨即就黑著臉瞪向了王一山：「你自己說，你剛剛做了什麽？誰准許你這般對待我家元寶的？就因爲我家元寶是大房的孩子， 不是你們四房的少爺， 你就可以這般隨便的對待？」

　　「娘！」許大丫當然不是成心護著王一山。她只是覺得，許大嫂這是沒事找事， 隨便找茬。可儘管是這樣，許大嫂也該找個更正當的理由， 要不然就換個下人撒氣。

　　王一山真的不是可以隨便發火的對象啊！她娘就沒看見她四嬸的臉色自始至終都沒變嗎？許大丫可以篤定， 哪怕是她四叔本人回來，也决計不會因著她娘的栽贓陷害就去斥責王一山。

　　而且許大丫方才可是將許元寶的話語聽得清清楚楚，王一山根本就沒斥責許元寶，她娘完全是挑事麽！

　　「都說了讓你別管， 難不成你也跟這個膽大包天的下人一樣，想要欺負你弟弟？」許大嫂這會兒正怒氣上頭，最是聽不得旁人的勸阻。偏偏許大丫已經接連拉了她好幾下了，直把許大嫂氣得不輕，連帶許大丫也一起駡上了。

　　許大丫這次是真的覺得委屈，也感覺很是尷尬。她什麽都沒做好不好？再說了，她是爲了許大嫂好，又不是爲了她自己。她娘怎麽可以這樣說她？

　　怪不得她娘會往王一山身上亂潑髒水，這根本就是欺負老實人嘛！

　　想到這裡，許大丫忍不住就朝著王一山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王一山有注意到許大丫的眼神。不過，他幷沒有放在心上。許家一衆女眷，王一山鮮少會接觸，但最起碼的事情他也都是有所耳聞的。

　　比如許家大房這位大姑娘，王一山曾經無意間聽到三丫和五丫私下裡說起，許大丫原本是一位很和善的姐姐，對長輩也很是孝順。但是而今的許大丫，明顯變了很多，對待四房長輩的態度也不像以往那般的真心實意。

　　王一山對許大丫以往是什麽樣子幷不感興趣，但他對於三丫和五丫的最後那句話很是介意。不管許大丫對許家其他幾房的長輩是什麽樣的態度，可許大丫不能對四房的長輩不敬。如若許大丫對許明知和程錦玥幷非真心實意的敬重，那麽王一山對這位所謂的大房長姑娘也不會留下絲毫的好印象。

　　也是以，不論許大丫的同情是爲著何種緣由，別有居心的示好也罷，貨真價實的善意也罷，王一山都不會理睬，徑自就別過了頭。

　　許大丫沒有多想，也沒有責怪王一山的意思。畢竟眼下的處境之於王一山是很難堪的，王一山肯定也是局促不安，甚至膽顫心驚的。

　　心下暗嘆一聲，許大丫默默就朝著一旁靠了靠。算了，她還是儘量離她娘遠一些吧，省得她還會因此被遷怒，甚至壞了自己的好名聲。

　　見許大丫終於不再壞事，許大嫂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又去看向了王一山。

　　這一次，福寶和祿寶都站定在了王一山的面前，抬起頭迎向許大嫂的責難，對王一山的維護之意甚是明顯。

　　瞥見福寶和祿寶的舉動，王一山不由心下一暖，眼中閃過點點笑意。

　　其實之於王一山而言，今日的遭遇算不得什麽。早先還是暗衛的時候，他們沒有對與錯的區別，也沒有爲自己申訴和辯解的機會和餘地。在主子的眼中，他們只有完沒完成任務的價值。完成了任務是他們的本分，而一旦任務失敗，等著他們的便是隨時隨地的責罰乃至失去生命。

　　在來了許家之後，王一山很快就發現，他和王一水的任務變了。

　　不，不應該說是任務，應該說是他們兄弟二人的職責。對福寶和祿寶這兩個徒弟，他們兄弟二人同時肩負起了極大的責任和義務。這樣的壓力跟他們以前完成的任務不同，看著很是簡單，却越發的艱巨，也越發的讓他們兄弟二人上心。

　　與此同時，自家主子已經歸還了他們兄弟兩人的身契。

　　無法否認，在身契這件事上，王一山是在意的，也是看重的。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兄弟二人的身契竟然會那般簡單的拿回來。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此後的半輩子都隻爲許家做事，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偏偏他們兄弟二人的身契是福寶和祿寶給他們拿回來的。他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就這樣被强行塞回了各自的身契。

　　既然拿回了身契，那王一山兄弟二人順理成章就不再是許家的下人了。然而，他們兄弟二人都沒想過要離開，對許家諸位主子的稱呼和態度也始終沒有任何的改變。

　　恰恰相反，正是因爲拿回了身契，王一山兄弟反而覺得虧欠了許家更多的東西。這種東西跟金銀無關，却更加的讓王家兄弟銘記在心。只因徹底將他們兄弟二人跟許家維繫起來的關鍵，變成了恩和義。

　　至於此刻被許大嫂指責和控訴，王一山自己是沒有放在心上的。許家大房也就出了這麽一位愛鬧事的夫人，平日裡連對待他們主子都是極爲不依不饒的糾纏舉動，更何况是對他們這些下人？

　　今日不過是很不碰巧，他被許大嫂點了名。剛剛要是換了家裡其他人在這裡，也一樣會被許大嫂挑刺和找茬，毫無區別。

　　很清楚許大嫂幷非隻針對他一個人，王一山便也打算稍微退讓一步，放任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然而，他本人確實不在意，却還有自家主子替他在意。這樣的認知，足以讓王一山展顔。

　　「福寶、祿寶，你們倆也別站在這裡胡鬧。剛剛他欺負你們元寶弟弟的時候，你們倆不都聽到了？難道在你們倆的心裡，你們的元寶弟弟還比不上一個下人重要？虧你們元寶弟弟還那般的喜愛你們，沒來帝都之前就時常在家裡念叨著你們這兩位哥哥，來了帝都之後又片刻不離的跟著你們。你們倆就是這般對待元寶弟弟的？你們根本就是辜負了元寶弟弟對你們的信任！」許大嫂邊說邊打量著福寶和祿寶的臉色，只覺得自家元寶對兩位哥哥的一番心意全都喂了狗。

　　福寶和祿寶太欺負人了！虧她家元寶事事都愛以福寶和祿寶爲先，甚至爲了福寶和祿寶連她這個親娘也拋之腦後。可福寶和祿寶又是怎麽回報他們家元寶的？

　　許大嫂越想越爲許元寶感到不值，連帶她看向福寶和祿寶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厭惡。

　　小孩子對情緒總是特別的敏感。尤其是對大人們的情緒，以及對他們的喜好程度。像許大嫂對福寶和祿寶，兩兄弟從來都知道，這位大伯母不怎麽喜歡他們。

　　可像這會兒的厭惡情緒，福寶和祿寶還是第一次從許大嫂的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

　　再然後，許大嫂就倒黴了。

　　福寶和祿寶都不是特別强勢霸道的性子，但也不是會任人欺負的脾氣。特別是福寶，別看他平日裡比祿寶更愛笑，好似更好說話，也更加的軟萌。但事實上，福寶遠比祿寶更加的記仇，也更加的小心眼。

　　此刻許大嫂或許還沒上祿寶的黑名單，却已然被福寶給記在了心上。

　　福寶的腦子是真的很聰慧，小小年紀心眼却絕對不少。他不喜歡許大嫂，絕對不會自己上，却是直接就扭頭看了許元寶一眼，順帶還拍了拍許元寶的肩膀：「元寶弟弟，你娘到底怎麽了？怎麽她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也聽不懂。」別看許元寶被許大嫂養的嬌貴，可許元寶確確實實是個實心眼。完全看不出福寶的小手段，他不高興的朝著許大嫂撅起了嘴巴，「娘，你別說話了！你說的話我和福寶哥哥都聽不懂！」

　　程錦玥清了清嗓子，壓下了滿腔的笑意。這個福寶，又故意鬧事！

　　許大嫂却是整個人僵住，翻滾的怒火頃刻間被冰水凍住，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她全心全意爲了許元寶好，說了這麽多、做了這麽多，都是爲了幫許元寶出氣。哪想到許元寶却根本沒有領會她的良苦用心，甚至反過來幫著福寶指責她的不是。

　　許大嫂從來都不是多麽堅强的人，刹那間就被許元寶的倒戈給打了個措手不及，也徹底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