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程錦玥一記重/彈毫無預兆的砸過來，饒是冷靜理智如許明知也被震的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 他似乎在程錦玥的身上看到了他娘動輒在家威脅叫嚷要分家的影子……

　　程錦玥才不管她的喊話有沒有嚇唬住許明知。反正她就是這樣想的， 只看許明知怎麽决定吧！

　　「以後都聽你的。」最終，許明知還是妥協了。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 許明知違背了自己堅守的信念和準則， 敗在了程錦玥格外執拗的眼神下。

　　「這還差不多。那咱們可說好了，下次我再給你銀子，你不准拒絕。」得到滿意的答覆，程錦玥抬了抬下巴， 說道。

　　「嗯。」許明知別開視綫， 輕應了一聲。

　　程錦玥也不介意許明知回應的聲音不够清脆響亮， 樂呵呵的開始在心下盤算起了她的小金庫。趁著這次許明知終於鬆口，她得找個正當的藉口一次性多給許明知些銀子才行。否則萬一哪天許明知又突然反悔改口， 就該輪到她鬱悶了。

　　食味軒離的幷不遠， 很快許大栓就將牛車停了下來。

　　以往都只是遠遠看著的高大酒樓，此刻却能親自走進去， 還要坐在裡面吃飯，對於許大栓來說著實是個不小的衝擊。以致於直到走上食味軒的二樓， 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許大栓整個人仍然是飄飄然的狀態。

　　被許大栓的反應逗笑， 程錦玥拿手在許大栓眼前揮了揮：「回神了，點菜。」

　　「啊啊點菜點什麽菜」許大栓立刻回神， 手忙脚亂的抓過桌上的菜牌， 却在看到上面的內容後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又萎靡了下來， 「我，我不認字。」

　　「你不認字有什麽關係不是還有你表姐我更何况，你忘了咱們桌上還坐了一位一等禀生，實打實的秀才老爺」指了指許明知，程錦玥的語氣很是理所應當，隨意又讓人聽得舒服。

　　看出程錦玥幷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許大栓心下的難堪瞬間就被撫平了。再度挺直了後背，認真朝著許明知點點頭：「沒錯，有三哥在，我不怕。」

　　不過是點個菜，本來就不需要怕的呀！見許大栓如此隆重的反應，程錦玥想了想，忽然開口道：「大栓你想不想識字咱們村裡好像沒有會識字的」

　　「嗯，沒有。三哥是咱們村裡有史以來第一位讀書人，也是咱們整個許家村的驕傲。」提及許明知，許大栓的語氣別提多自豪了。不過說到他自己識字的事情，許大栓擺擺手，「我就不認字了。家裡沒有這個條件，我自己也不是愛讀書的。等我以後有了孩子，我是想送他來鎮上讀書的。哪怕他比不上三哥這般的聰慧，識幾個字、能在鎮上找份輕鬆的活計也是好的。」

　　「不錯的想法。」程錦玥點點頭，立刻附和道。如果許大栓真能按著他說的那樣兌現，他已經算是比較有遠見的長輩了。

　　「你有什麽想法」許大栓的想法，許明知沒有點評。反倒是程錦玥之前的問話，引起了許明知的注意。

　　「我還沒想好呢！就是整日在家裡閒著沒事幹，瞎琢磨罷了。」在聽了許大栓的態度之後，程錦玥腦中的打算當即變了，自然無需再說出來，「咱們先點菜。」

　　見程錦玥不準備說，許明知沒再逼問，視綫繼續落回菜牌上，開始一樣一樣報起了菜牌上的菜名。

　　在座三個人，許明知和程錦玥都是識字的。毫無疑問，許明知這是報給許大栓聽的。

　　沒想到許明知會這樣做，程錦玥頗覺意外的看了一眼許明知。

　　許明知在程錦玥的眼裡，是一位性子清高孤傲的書生。許明知的人品絕對禁得住考驗，堅韌强大的毅力也是非常人可及，一看就是幷非池中之物的金麒麟。

　　不過也正是因爲許明知太過優秀，反而顯得不是很接地氣，時常會讓身邊的人感覺很有距離感，就好像是雲端上的仙人似得。

　　就好像許家人乃至許家村衆位鄉親對許明知的態度也是這樣。所有人只要一提到許明知，除了無止境的推崇，就是數不盡的誇贊。漸漸的，許明知在程錦玥心裡也奠定了高高在上的疏遠形象。

　　然而此刻坐在這裡的許明知，却打破了程錦玥對他的一貫認知。

　　聽著許明知頗具耐心的將菜牌上所有的菜名都逐一報完，程錦玥嘴角的弧度慢慢加深，也不急著點菜了，靜待許大栓先選好想吃的菜再說。

　　許大栓無疑也是受寵若驚，睜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的聽著許明知報出的菜名，唯恐一不留神就漏掉了。

　　許明知報菜名的速度幷不快，全部報完後又重點將食味軒的招牌菜又重新報了一遍，爲的就是讓許大栓能够全部清楚知道。

　　「不然咱們還是點招牌菜吧！」那麽多的菜名，許大栓聽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好吃、哪一個不好吃。最後靈機一動，就瞅准了食味軒的招牌菜。

　　「行啊！難得來一次，咱們先嘗嘗招牌菜。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試一下其他的菜色。」只要是好吃的，程錦玥都不會拒絕。既然標注了是招牌菜，想來是有足够特色和水平的。

　　「可以。」許明知依舊少言寡語，回道。

　　「成吧！那我就喊店小二來點菜了。」程錦玥說著話的功夫，就見一位店小二正好上樓，她當即招招手，直接就把食味軒一共五道招牌菜都給點全了，「差不多就是這些。如果不够，我們之後再加。」

　　「好叻！三位客人稍坐片刻，喝喝茶水，厨房很快就會出菜。」食味軒的店小二還是很有看人眼光的。許大栓瞧著幷不出彩，可許明知和程錦玥不一樣。這兩位雖說穿衣幷不華麗，可只看氣質就不同凡響。是以店小二的態度很是恭敬有禮，像模像樣的退了下去。

　　這還是第一次程錦玥親身感受這個朝代的特定風土人情。看著店小二麻利的下樓，程錦玥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品了品，點了點頭：「味道還不錯。」

　　許大栓來過鎮上很多次，却到現在都沒喝過鎮上的茶水。瞅著桌上的茶杯都比他們家的精緻，許大栓著實大開眼界，學著程錦玥的動作也喝起了茶水。而且他還不敢敞開肚子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酒樓的茶水都是不要錢的，別捨不得喝。」看出許大栓的小心翼翼，程錦玥壓低了聲音，「咱們剛剛點的招牌菜就足够酒樓賺足銀錢了。」

　　許大栓小口喝著茶水的動作忽然就頓住。隨後，猛地將手中茶杯的水一飲而盡，極爲豪邁的又倒了第二杯。那般樣子，比起方才實在要灑脫很多，也更加的自在。

　　相形之下，許明知就是真的安靜了。不過他雖然在靜靜喝茶，却也將桌上發生的所有動靜都看在了眼裡。

　　不得不承認，這次回來以後，許明知對程錦玥的認知一變再變。有疑惑、也有誤會、更有越來越清楚和準確的澄清和改觀，連他自己都有些茫然了。

　　而今的程錦玥，跟曾經他認知的那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如若不是百分百的很確定程錦玥從始至終都待在許家不曾離開，許明知真的要懷疑程錦玥是不是被其他人冒名頂替了。

　　可是，一個人的轉變真的能有這麽的大聽他娘說，程錦玥生福寶和祿寶的時候難産了，因爲經歷了鬼門關，程錦玥突然就開竅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可勁兒的作妖了。

　　然而在許明知看來，程錦玥不像是開竅了，更像是從內裡換了個人！

　　食味軒不愧是鎮上最大的酒樓，上菜速度極快。沒有讓程錦玥三人等太久，桌上就擺滿了他們點的五盤菜。

　　「我要開動咯！」等不及許明知和許大栓動筷子，程錦玥就自行先開吃了。

　　因著程錦玥這般表現，許大栓也不再緊張忐忑，索性放開了肚皮大吃特吃。

　　比起另外兩人，許明知的動作就優雅多了。不過他夾菜的頻率幷不低，足可見食味軒的招牌菜確實名副其實。

　　吃飽喝足，程錦玥瞥了一眼許明知，招來店小二，打包了兩份烤鴨。

　　許明知沒有攔著程錦玥的舉動。哪怕之後程錦玥搶著掏出銀子付帳，許明知也沒有多言，直讓程錦玥暗自大呼慶幸。

　　回到許家村，先是路過程二娘家，程錦玥讓許大栓停了牛車，將一份烤鴨送去給了程二娘，方又轉身回到牛車上，繼續回許家。

　　程二娘自是捨不得程錦玥這般破費，追出來想要將烤鴨還給程錦玥，却見許大栓已經揮起鞭子去往許明知家了。

　　「這個蠢小子！等他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程二娘就只能拿著烤鴨回自家去了。

　　她倒是想一路追去許明知家裡，將烤鴨塞給程錦玥留著自己吃。可程錦玥家裡還有四位妯娌呢！就是許大嫂不說，其他那三位呢

　　凡事不能做的太過，程二娘始終都用心幫程錦玥掂量著在。否則，程錦玥好不容易才剛在那個家裡站穩脚步，就又該鬧騰起來了。

　　「老四媳婦，你怎麽又買了這麽多糧食回來」瞥見許明知和許大栓從牛車上搬東西，許奶奶立刻喊了許爺爺和許大哥過來搭把手，說什麽也不肯累著許明知。

　　「娘，咱家不是人多嘛！而且大嫂和五弟妹都懷了孩子，餓不得。」程錦玥說著就朝許奶奶討好的笑了笑，「糧食還是搬去您和爹的屋裡，娘可是咱們家的主事人。」

　　「就娘這個老婆子，還主事人娘真要能主事，能由得你們這些小的見天都自個兒做主」許奶奶白了一眼衝她嬉皮笑臉的程錦玥，將自己懷裡的福寶往程錦玥手裡一送，「可別惦記別人餓不餓肚子了。要是餓著娘的大胖孫子，看娘怎麽收拾你個不省心的！」

　　「這就喂，這就喂。餓著誰也餓不著娘的大胖孫子，真的。」接過福寶抱穩，程錦玥順手就將特意帶回來的烤鴨塞給了許奶奶，「娘，您和爹收著吃。」

　　在回來的路上，程錦玥仔細想過了，畢竟是食味軒的招牌菜，這隻烤鴨不能拿進厨房，省得許二嫂和錢香香明明將好東西吃進了肚子裡却不記她的好，反而惹來更多的矛盾和衝突。

　　所以，她還不如直接將烤鴨交給許奶奶。至於許奶奶要給誰吃，全憑許奶奶做主。

　　至於家裡其他人，她今天有留兩隻野兔和兩隻野鶏在厨房，够吃了。

　　許奶奶是什麽人紙包一到她的手上，她就猜到了肯定是好東西。當即沒有任何的二話，抓著紙包就收進了她自己屋裡的櫃子。

　　這一幕當然有人看到。許二嫂和錢香香可是打從程錦玥下牛車，就牢牢盯著程錦玥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程錦玥手中的那個紙包，兩人眼巴巴瞅了好半天了。

　　只可惜，紙包進了許奶奶的屋子，許二嫂和錢香香再是想要，也沒辦法硬搶。咬咬牙，憤怒的視綫就瞪向了程錦玥。

　　程錦玥可沒時間關注許二嫂和錢香香的心情。她忙著給福寶和祿寶喂/奶，徑自回了她和許明知的屋裡。

　　「四嬸喝水。」大丫三姐妹跟著進來，同時還貼心的給程錦玥端了一碗溫水。

　　「多謝大丫、三丫和五丫。今天在家裡乖不乖」程錦玥有給大丫三姐妹帶小禮物，不過要等到晚些時候再拿給她們，免得給大丫三姐妹招來麻煩。這三個丫頭都太乖了，實在不是二房兩姐妹的對手。

　　「四嬸！」六丫和七丫慢了一步，也推門跑了進來。

　　比起大丫三姐妹，程錦玥對六丫和七丫的感觀尚屬一般。既不討厭，也談不上多麽親近。左右都是家裡的孩子，一般情况下，程錦玥都不會虧待。但要說拿這兩姐妹跟大丫三姐妹相比，却又是不可能的。原因無他，這兩姐妹的來意太明顯了。

　　就好像六丫和七丫此刻的到來，程錦玥沒有小氣，直接叮囑大丫道：「大丫，給六丫和七丫拿糖吃。」

　　大丫乖巧的應話，走到一旁程錦玥時常放糖塊的地方，小手摸出兩塊糖，一塊給六丫，一塊給七丫，絕不多拿。

　　成功拿到糖，六丫和七丫笑開臉，飛快的往外跑。

　　程錦玥當然不會攔著六丫和七丫離開，她只是回過頭看著大丫繼續道：「怎麽不給你自己和兩個妹妹也拿糖吃」

　　「我們吃了四嬸好多好東西了，這些都要留給四嬸吃。」大丫却是不再伸手，只是一本正經的如此回道。

　　程錦玥頓時就笑了：「可是四嬸不喜歡吃糖啊！這些糖本來就是買給你們吃的。」

　　「四嬸可以化在水裡喝。甜甜的，很好喝。」大丫堅决搖了搖頭，態度很是堅决。

　　三丫和五丫也都板著小臉，不管心裡如何渴/望，但她們都更想將糖留給四嬸吃。

　　面對這樣三個懂事的小姑娘，程錦玥實在招架不住。在給福寶和祿寶喂完奶後，朝著大丫三姐妹招了招手。

　　經過這段時日的接觸和相處，大丫三姐妹跟程錦玥已經變得很是親近，當下不疑有他的靠近了程錦玥。

　　程錦玥臉上挂著神秘的笑容，好似變戲法般從懷裡拿出了三朵帶著漂亮小花的頭繩：「本來呢，四嬸是想要給你們買三朵大花的。不過大花太招/搖了，咱們就先戴小花好了。姑娘家素淨點也好看，瞅瞅喜不喜歡」

　　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看著程錦玥手中的漂亮頭繩，大丫三姐妹都是不敢伸手。

　　特別是大丫，直接就搖搖頭：「不可以總是讓四嬸給我們買東西。四嬸要把銀錢留著以後給福寶和祿寶買吃的，還要給福寶和祿寶買紙和筆。」

　　最近因爲許大嫂有喜，許大哥難免就又生出了期盼，沒少嘀咕要是生了個兒子以後也要送去讀書識字，給兒子買紙買筆之類的話語。正好，就被大丫聽進耳裡，也記在了心上。

　　家裡爲了供養四叔讀書識字花了很多銀錢的事情，大丫是知道的。再一想到四嬸家有兩個弟弟，以後要用的銀錢肯定更多，大丫不免就開始擔憂了起來。

　　「福寶和祿寶還小呢！等他們長大了，四嬸再給他們買，不會忘了他們的。」正是因著大丫三姐妹的懂事，程錦玥才會對三姐妹特別關心。

　　更別說這三根頭繩其實也花不了幾個銀錢，程錦玥自認腰包够鼓，絕對負擔得起。至於給福寶和福寶買紙筆的事情，對程錦玥來說從來都不是大問題，她就從未爲銀子發愁過。

　　「那四嬸多買點好吃的自己吃。我娘說了，四嬸以前在娘家過的都是富貴日子，嫁來咱們家以後吃了好多苦。」大丫說著就壓低了聲音，悄悄跟程錦玥說道，「我娘找外婆拿了棉花，正在給福寶和祿寶做鞋子，四嬸就不用辛苦自己做針綫活了。」

　　「四嬸四嬸！我們也要吃糖！」不等程錦玥回應，房門被狠狠推開，二房的二丫和四丫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