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回到家， 程錦玥就開始著手帶著許爺爺和吳伯將才剛買回來的五百株西瓜秧苗種在了府宅最南邊的地上。

　　眼看秧苗不少，吳嬸和吳小梅母女二人也都立刻跟著幫起了忙。

　　許奶奶是真的拿程錦玥這個兒媳婦沒辦法了。這都什麽秧苗呀?她看都沒看過。

　　早知道程錦玥出門是爲了霍霍銀錢， 她肯定得跟著過去阻攔才行。

　　四百文也是銀錢啊！省著買點吃食多好?非要花在這不知名的秧苗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存活。

　　「老四， 娘跟你說， 你得多管管你媳婦。再這樣任由她霍霍下去， 再多的嫁妝銀子也不够她花的。」好不容易等到許明知從府學回來，

　　許奶奶立刻就將許明知拉到了一旁。

　　「她今天花了很多銀子?」見許奶奶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 許明知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你媳婦心裡還是有點數的。買回來五百株那個什麽瓜苗，也就隻花了四百文銀錢。」說起這個瓜苗的價位， 連許奶奶都說不出一個「貴」字。不過吧，

　　她就是覺得沒必要亂花銀錢買那些秧苗。

　　聽著許奶奶的話，許明知不禁有些好笑。

　　只怕許奶奶自己也沒意識到，她對程錦玥是多麽的維護吧！

　　前一刻還在叮囑他多管管程錦玥， 下一刻就變成了程錦玥自己心裡有數……那麽， 許奶奶到底是想要他管， 還是不讓他管?

　　「老四，你媳婦之前跟娘說過，

　　她的嫁妝銀子足有二百兩。可是你看，你光是買這處宅院就花了八十兩銀子，老四媳婦又分別借給了二房十兩銀子、五房十兩銀子。加上咱們家裡的馬車、吳伯一家四口的買/身銀，昨日我和老四媳婦出去採辦布匹、銀釵和銀鎖的開銷……」許奶奶從來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在程錦玥的嫁妝銀子上，許奶奶不算還好，一算就免不了的心下發慌，

　　「這接下來還要花一百兩置辦田地，只怕你媳婦連帶賣獵物所得的那點小金庫也要徹底空了。」

　　「她賣獵物應該賺了不少銀子。」許明知雖然不清楚程錦玥的小金庫裡到底有多少銀子。可他知道，程錦玥確實不缺銀子。

　　「那也是她靠自己的本事賺回來的銀子，不是咱家的啊！」許奶奶說著就輕嘆一聲，「也就你媳婦是個沒心眼的，才會把自己的銀子都拿出來貼補夫家。換了其他女子，你看看她們會不會像你媳婦這麽的大方！就咱家那另外幾個，你有看見過她們一文錢的嫁妝?」

　　「嗯。」許明知點了點頭，幷未質疑許奶奶的話。在這一點上，程錦玥確實做得很好。

　　「娘也知道，你和老四媳婦不像五房那兩口子，銀子雖然花了不少出去，却都花在正事上。既然你媳婦確實有這個心，願意拿出自己的銀子給咱家花，娘也不拘著你倆置辦家業。可也不能太衝動了。這又是買沙地又是買這些不知名的瓜苗，娘是真怕你們折騰到最後却兩手空空，虧的什麽也沒有了……」不得不說，來豫州府之後，許奶奶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儘管還是很捨不得那些已經花出去的銀子，但她也不會再如先前那般一個勁的指責許明知和程錦玥的大手筆了。

　　「娘，我把自己編寫的縣試題册和府試題册拿給王旭幫忙賣，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進項，够咱們家日常開銷了。」許明知今日去府學聽到一些消息，知道他編寫的縣試題册和府試題册已經從豫州府傳出名聲，就連帝都皇城那邊也開始有學子慕名而來。

　　想來，在食味軒的頻頻動作下，他們老家的鎮上也會很快知曉此事。届時，哪怕他不說，許家人也會知道此事。

　　是以，許明知選擇了自己主動告知許奶奶。

　　「你自己編寫的?真的有人買?」不是許奶奶不相信許明知的才學。只不過賣銀子?許奶奶總覺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是。之前因爲我考中一等禀生，又是頭名秀才，有一些學子在知道是我本人編寫的題册後，就嘗試著買回去看了看，幷且在這次的童生考試中取得了不錯的名次。所以漸漸的，題册賣的就多了起來。」許明知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過兩日等王旭跟我結算了銀錢，我就拿給娘。」

　　「你拿給我做什麽?拿給你媳婦啊！」被許明知的話語氣的不行，許奶奶的臉色滿是責怪，「你自己說，咱家已經花了你媳婦多少嫁妝銀子了?好不容易你現下能賺銀子了，肯定得全部給你媳婦。還有以後每個月朝廷發給你的四兩銀子，我也打算都給你媳婦收著。」

　　「娘，朝廷發給我的銀子得去咱們鎮上的縣衙領取，在豫州府衙領不到，以後還是您拿著。」這每個月四兩的銀子，是許明知一開始就打算孝敬許爺爺和許奶奶的。至於程錦玥這邊，許明知坦言說道，「我會把王旭結算的銀子給她。」

　　「她?老四，娘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你這樣稱呼你媳婦了。你跟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對你媳婦有什麽不滿?沒錯，你媳婦才剛嫁來咱們家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像話。可那時候的她只是還沒適應咱們鄉下的苦日子。她一個秀才家的閨女，嫁進咱們家可不是來受苦的?更何况，她如今不是已經改了嘛！她又給你生了福寶和祿寶兩個大胖小子，又大度的將自己的嫁妝銀子全部拿出來給你用，你還不滿意?」銀子的事情不提，許奶奶更在意的是許明知對程錦玥的冷落。

　　因著程錦玥這半年的表現，許奶奶自己是真的已經從內心深處將程錦玥曾經那些種種不像話的作妖行爲都翻了篇。不過很明顯，許明知這裡還在責怪程錦玥。

　　「還有，老四你是不是還在跟你媳婦分房?」真當許奶奶是眼瞎的?之前在許家村的時候，家裡的屋子那般緊張，老四寧願自己睡柴房，也不回他和老四媳婦的屋子。而今來了這豫州府，老四有了自己的書房，就更是明目張膽的直接睡書房了。

　　這幾日許奶奶其實一直都在找機會想要跟許明知好好說道說道此事。只不過許明知太忙，她也不是閒人，就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此刻逮著機會，許奶奶沉下臉，很是嚴肅的指責起了許明知的表現。

　　「福寶和祿寶還小，夜裡會鬧騰。」分房是確實存在的，許明知給出的理由也很正當。

　　「那打今晚開始，福寶和祿寶就抱去娘的屋裡睡。」許奶奶還就不相信了，她這個當長輩的，還管不了這事了?

　　「娘，您和爹年紀都大了，夜裡照顧兩個孩子會太辛苦。」許明知不贊同的說道。

　　「老娘自己的孫子，再辛苦老娘也願意。」許奶奶冷哼一聲，堅持道。

　　「娘，您和爹不用這麽辛苦。」眼見許奶奶如此執拗，許明知只得妥協了，「我今晚就回屋睡。」

　　「這還差不多！老四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這樣，我和你爹乾脆帶著你媳婦和兩個孩子回許家村去得了。」本來是想著讓老四一家四口團聚，許奶奶才答應讓程錦玥帶著福寶和祿寶來的豫州府。可如若是眼下這般情况，倒還不如他們都再回許家村去。

　　許明知微微皺眉，却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對許奶奶的保證了。

　　「老夫人、公子，出來吃飯了。」家裡飯菜已經做好，却不見許奶奶和許明知出來，吳小江便過來尋人了。

　　「走，先吃飯去！」該叮囑的都已經叮囑完，許奶奶風風火火的轉身就走人。

　　許明知輕輕舒了口氣。估計連許奶奶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話題早就不知道偏到哪裡去了。明明一開始許奶奶是找他管著程錦玥不要亂花銀錢，說到最後反倒變成他被嚴厲討伐了……

　　是夜，在許奶奶的灼灼注視下，許明知終於回了屋。

　　乍一看到許明知進來，程錦玥楞了楞。隨即想起許明知可能是需要拿什麽東西，便也釋然了。

　　沒有錯過程錦玥眼中的怔楞和詫异，許明知忽然有些無語。

　　許奶奶駡他駡的痛快，却根本不知道，程錦玥對他的態度才是真正的避而遠之。只不過程錦玥比他更會僞裝，嘴上一口一個「夫君」喊的極爲親近，許奶奶自然也就覺察不出什麽了。

　　「那些瓜苗真的能結出瓜來?」已經聽許爺爺提及他們今日去北郊的具體經過，許明知問道。

　　「不出意外，肯定是可以的。沙地最適合種西瓜了，收成肯定不比周遭的糧食差。」提起沙地種西瓜，程錦玥很是自信。

　　「嗯。」許明知輕輕頜首，隨後便走到一旁去溫書了。

　　瞥見許明知的舉動，程錦玥不禁有些奇怪：「你不回書房去睡?」

　　打從來了豫州府，許明知跟她便算是正式分居兩房了。對此，程錦玥覺得挺自在的，也沒有任何的不滿。

　　「娘今日找過我，說如若我再不回屋，她就帶著你和福寶、祿寶回許家村。」許明知的語氣很淡然，實話實說道。

　　程錦玥正要趕人的話語立刻又噎了回去，連忙就點了點頭：「那你還是回屋來睡吧！」

　　程錦玥倒也不是討厭許家村。只不過比起許家村，豫州府無疑更加的熱鬧和繁華。能够有幸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程錦玥無疑更想要到處多走走看看，而不是一輩子都窩在許家村。

　　許明知沒再接話，以最實際的舉動回答程錦玥，他今晚確實會留在屋裡。

　　不得不說，屋裡多了一個許明知，周遭的氣氛立馬變得不一樣了。

　　儘管程錦玥一而再的說服自己不要受到干擾，可許明知的存在感實在太强了，她根本就做不到無動於衷。

　　好在，她還有福寶和祿寶可以轉移注意力。光是逗兩個兒子，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許明知一直都坐在旁邊看書，幷未參與程錦玥和兩個兒子的互動。不過，他也始終沒有提出丁點的异議。

　　一開始程錦玥確實有注意自己的嗓門，想著不能太吵，免得影響許明知看書。可是玩著玩著，福寶和祿寶就興奮起來了。再接下來屋裡就徹底熱鬧了，根本不是程錦玥可以管得住的。

　　程錦玥忍不住就扭頭看了看許明知。發現許明知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她著實有些佩服許明知過人的自製力和毅力。隨後，就徹底放飛自我，歡歡樂樂的陪著福寶和祿寶玩耍了起來。

　　許明知當然有受到干擾。只不過這樣的吵鬧聽在他的耳裡，幷未覺得厭煩，也幷非噪音。反而，成爲了他更加刻苦和用心的莫大動力。

　　故而，哪怕只是爲了守住此刻的安心，許明知也一定會堅持不懈的繼續往前走，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