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被許明知一句「不該問的問題， 我也不會問」驚住，程錦玥不由就緊閉嘴巴，默然了。

　　她不是很確定，許明知口中「不該問的問題」指的是什麽。可直覺告訴她， 許明知肯定是知道了什麽。又或者說，

　　她的秘密在許明知面前，或許一開始就沒有隱瞞住?

　　如此想著， 程錦玥看向許明知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探究。

　　「以後不要再撒謊騙我。」丟下這麽一句話，許明知冷著臉躺下， 翻身睡覺。

　　這一次， 程錦玥沒再出聲去叫許明知。不是不想叫， 而是不敢叫。

　　總覺得許明知已經察覺出什麽，程錦玥走到桌旁吹熄燈油， 就著窗外的絲絲月光，默默爬上床捂緊了自己的馬甲。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不能說。總不能讓許明知知道，她是假的「程錦玥」，而且還是來自外界吧?她肯定會被當成妖魔鬼怪收了去的！

　　抿抿嘴，想想福寶和祿寶， 想想許奶奶和其他許家人， 再想想此刻正躺在她身側的許明知，程錦玥莫名就有些捨不得。

　　所以，她是肯定不會自己說出口的。除非， 許明知自己猜到真相，那她大不了就不再否認便是。

　　許奶奶發現，一夜過後，許明知和程錦玥之間又恢復如常了。

　　搖搖頭，許奶奶頓時就笑了。

　　還好她沒有亂插/手，否則指不定還得鬧出什麽更多的亂子。再有下次，她還會放任老四和老四媳婦自行解决這小兩口之間的爭執和矛盾。

　　看出許明知確實無意追究她隱藏的秘密，程錦玥也暗暗鬆了口氣。只希望這樣的驚嚇，不要再有下次才好。

　　三日如期而到，程路逸再度眼巴巴的等在了豫州府學大門外。

　　接過程路逸這三日所寫的文章，許明知仔細看過之後，還是搖了搖頭：「較之以往確有長進，却還不够。」

　　「真的有長進嗎?」已經遭遇了太多打擊的程路逸，突然得到許明知的誇贊，不禁就喜出望外的笑了，「姐夫，我回去後特意認真拜讀了你之前出的縣試題册和府試題册。只要是上面的文章，我都很認真的背了下來。感覺觸動很大，讓我受益良多。」

　　程路逸自己也覺得很意外。明明之前他也看過兩本題册上的文章，可那時候的他絲毫沒有覺得許明知寫的文章有多麽的好。

　　不像現在，程路逸是真的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門路。雖然做起文章來依舊很是生澀，却也有了大體的方向，莫名就知曉了何爲有迹可循。

　　「繼續磨練你的文風。」將文章還給程路逸，許明知說道。

　　「那我三日後還能再來找姐夫嗎?」因著如今許明知在豫州府的名聲很大，但凡許明知親筆做的文章，大都會在學子們之間爭相傳閱。是以而今的程路逸幷不擔心尋不到許明知的文章拜讀。只要他有心，才學必定能有所進步。

　　「你在豫州府當有先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許明知回拒了程路逸。

　　「姐夫?」程路逸滿臉的喜悅和期翼瞬間就散了去。比起他而今的新先生，他著實更相信許明知。

　　沒有理會程路逸的失望，許明知徑自離去。

　　程路逸在原地猶豫再三，還是一咬牙，先行回了他自己在豫州府的住處。

　　這兩次的接觸下來，程路逸已然看出，許明知幷不喜歡別人死纏亂打。而他想要繼續求得許明知的指點，就不能再像以往那般處事了。

　　更何况許明知已經明確告知了他需要改進的方向，他自己還是需得多多努力、更加刻苦才行。

　　如此想著，程路逸脚步生風，整個人的精神氣頭都跟著變了。

　　許奶奶是在一個月後府試即將舉行的時候，啓程離開的豫州府。

　　跟許奶奶一道離開的，還有許爺爺和吳嬸。

　　因爲沙地裡的西瓜已然成熟，正是收穫的大好季節，許爺爺暫時不需要過多的操心，便有了空暇陪許奶奶回許家村多住一段時日。

　　而吳嬸，就是爲了許二嫂和許三嫂即將出生的孩子方才跟隨一同前往許家村。

　　程錦玥帶著福寶和祿寶，一直將許奶奶三人送上船，這才駐足。

　　「四嬸，爺爺和奶奶這次回去，會住很長時間嗎?」站在程錦玥的身邊，三丫眺望著乘船離去的方向，小小聲的問道。

　　「應該不會太快回來。」程錦玥收回視綫，低頭看向三丫，「三丫，你真的不想回去許家村?」

　　「我不回。」搖搖頭，三丫的語氣很是堅定。

　　那一日許大嫂突然狠狠一巴掌打過來，直把三丫打懵了。以致於三丫沒能及時跟上，最終趕上乘船。

　　其實許大嫂火急火燎的飛快跑向碼頭的時候，三丫一直都有跟在許大嫂的身後。在許大嫂跨上乘船的那一刻，三丫差一點點就追上了。

　　然而到底，許大嫂沒有顧上身後的三丫，徹底將三丫遺忘在了豫州府碼頭。

　　彼時三丫是一路哭著跑來碼頭的。隨後，她親眼看著載著她爹娘、姐妹和弟弟的乘船就這樣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她的視綫裡。任憑她怎麽拼命的揮手呼喊，乘船都沒有停下，更加沒有掉頭回來接上她……

　　就這樣，三丫孤零零的獨自一人在碼頭一直等到天黑，嗓子都喊啞了却依然是無濟於事。

　　當眼泪哭幹，三丫憑靠著記憶中的路綫，尤爲驚險且艱難的找到許明知的面前，當日夜裡就發起了高燒。

　　三丫這一病就是半個月，一直躺在床上養著身體，喝了很多藥才終於痊愈。

　　而痊愈之後的三丫，再也沒有主動提及過爹娘，也再也沒有爲許大哥和許大嫂留下哪怕一滴的眼泪。

　　儘管之後她聽四叔許明知說，四嬸一行人有托人給四叔送來口信，爲的就是確認她是否安好無恙，三丫依然沒有丁點的觸動。

　　她很清楚，會想到托人來找她的只有程錦玥這位四嬸。而她的親娘，只恨不得永遠將她丟弃在豫州府，再也不要見到她。

　　等到程錦玥和許奶奶一行人從許家村回來的時候，三丫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也有了自己的决定。從今以後，她會一心一意留在許記布莊，認真努力的學好刺綉，成長爲許記布莊的招牌綉娘，回報四叔和四嬸對她的收養之恩。

　　「你爹爹是想你的。你幾位叔叔也主動提出要跟你爹爹一起來豫州府接你，幷且他們都願意將你接回他們家去養著。」雖然同樣的話語已經跟三丫說過不下五遍，可程錦玥還是想要讓三丫知道，幷不是許家所有的親人都拋弃了三丫。

　　「我知道。奶奶跟我說了，二叔第一個說要來接我，三叔也說了願意接我回去三房養著。」儘管當時三丫本人幷不在，也沒有親眼聽到許二哥和許三哥的表態。可是三丫知道，許奶奶不會騙她，也沒有必要騙她。

　　她不過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頭片子罷了，許奶奶根本就沒有理由編出這樣的事情來讓她相信。更何况，還是讓她記二叔和三叔的恩，許奶奶就更加不必如此煞費苦心了。

　　「你知道就好。」輕輕拍了拍三丫的肩膀，程錦玥笑的尤爲溫和，「三丫，你時時刻刻都要記住，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你還小，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累，也不要太辛苦。」

　　「四嬸，我都記住了。」家裡所有的親人，三丫最感激的就是程錦玥這位四嬸了。

　　四嬸對她是真的很好，也很盡心。

　　四嬸不但答應讓她留在許記布莊學刺綉，而且每個月都一定要給她發工錢。明明她就還沒開始幫布莊賺銀錢，可四嬸每每都會帶著笑容鼓勵她，還誇贊她做的很好、她已經很厲害。

　　因爲她拒絕了住在四叔四嬸家、堅持繼續住在布莊後院的關係，四嬸還會每半個月都將她叫去家裡休息一日，讓吳嬸和小梅姐姐給她做很多好吃的，讓福寶和祿寶兩個弟弟陪她玩……

　　四嬸對她的所有好和付出，三丫都牢牢的記在心裡，不敢忘記，也不願意忘記。

　　總有一日等她長大了，她會讓四嬸爲她感到驕傲和自豪的！

　　「好了，不早了，三丫跟四嬸一塊回家。今個出門前，四嬸有讓小梅做三丫最愛吃的點心，三丫一定要去嘗嘗。順帶呢，三丫還得幫四嬸照顧照顧福寶和祿寶。這兩個胖小子都太愛鬧騰了，四嬸實在是帶不過來。還是有三丫在才好，兩個胖小子都喜歡跟三丫你這個姐姐玩鬧。」程錦玥說著就牽起三丫的手，一道走向等在不遠處的馬車。

　　因爲碼頭上人來人往，福寶和祿寶而今又特別愛到處亂跑，程錦玥就沒有將福寶和祿寶帶下地，只是將兩個孩子都留在了馬車上，交由吳伯幫忙盯著。

　　三丫安安靜靜的聽著程錦玥的話語，神色很是認真，眼底和心裡都流淌著暖暖的笑意。這份獨屬四嬸才能帶給她的溫情，總是讓她流連忘返，捨不得放手。

　　「三姐姐！」福寶和祿寶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此刻見到三丫上了馬車，一個飛撲就齊齊抱住了三丫。

　　三丫很是瘦削，被兩個圓滾滾的團子照直撞過來，姐弟三人立刻就抱成一團坐在了毛絨絨的地毯上，頓時就笑了起來。

　　眼見三個孩子玩的很開心，程錦玥沒有攔著，隨他們肆意鬧騰。反正馬車上的毛毯很厚實，磕不著、也碰不著的。

　　尤其是三丫，小孩子還是得有小孩子的朝氣才好，過早的成熟懂事反而讓人更加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