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飯選在大學城商業街內一家口碑較好的餐館，飯桌上禾爸多次和教主幾人找話題聊天，禾樂知道老爸是希望宿友多多關照自己，他沉默地吃著碗裡的菜，做一個合格的聽眾。

　禾永昌大學時也是讀計算機專業，如今在一家外企當電子工程師，和教主他們聊得蠻投機，說到程序軟件時，更是討論得激烈，禾樂看著老爸不時往自己碗裡填入的肉菜，微微出神。

　從小到大，禾爸從不會和兒子討論這些知識，他從來都是丟給禾樂幾本厚重的電腦書，讓兒子自學。

　青年也知道父親不愛和人討論這些，他小時候更多是看著父親在電腦前玩各式各樣的遊戲，那時還沒遊戲直播這個概念，禾爸總是嘲笑兒子愛看別人玩遊戲。

　兩父子經常在電腦桌前蹲上一整天，有時還是禾母出面把這一大一小趕去睡覺，後來禾樂有了弟弟，就變成兩個小的看一個大的打遊戲。

　晚飯結束後，也快九點了，禾樂以前總覺得老爸不會說話，出去肯定很惹人討厭，現在才知道姜老的辣，父親比起自己，口才好多了，在家的時候不過是對著妻兒暴露了毒舌的屬性。

　禾樂在父親臨上車前，叫住了他，“爸，萬一我的腿一輩子都好不了，你和老媽會不會很難過，”他望著停在遠處等他過去的宿友，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睛。

　“……你媽怕是會愁你找不到老婆，”禾爸嘆氣，卻沒說自己的想法，“別想那麼多，在學校好好讀書，錢不夠用就說，我剛剛給你微信轉了三千。”

　禾樂點頭，“肯定夠了。”

　父子兩互相道別，禾樂轉身往回走，突然身後響起一句蒼老的聲音，“其實只要你過的快樂，那就足夠了，我和你媽從來只怕你以後活得苦……”

　這話和兩年前一樣，時間過的真快，禾樂望天嗯了一聲，黑漆漆的夜空連半顆星星都沒有。

　他杵著拐杖歪歪斜斜地走了，暗黃色的路燈將影子拉得長長的，深秋的夜晚，空氣中瀰漫著蕭條的清冷。

　回去的路上，三個宿友不像之前那般安靜，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聊著。

　三人正討論下個月的六級考試，突然老大來了一句，“可樂，沒想到你爸和我們一個專業，他懂好多啊。”

　禾樂點頭，“嗯，當初也是受我爸影響才選了計算機，”可是進了大學兩年，他才思考自己真得喜歡計算機嗎？

　他上課從來不專心，作業考試都是應付了事，在學校的每一天都像混日子，別的學生混著混著，還能結交一堆朋友弄個部長當，他讀了兩年卻感覺什麼收穫都沒有。

　老大起哄，“難怪我們一起考證時，你複習的最少，卻還是過，簡直羨煞旁人。”

　禾樂笑笑，“運氣罷了，剛好抽的題簡單。”

　老大咬牙切齒，“教主，揍他丫的，咱兩怎麼就沒這麼好運氣，兩百多塊大洋白白打了水漂，下年我都不想報名，有恐懼症。”

　教主回了個鄙視的眼神，“下次我肯定能過，你就想著重在參與吧。”

　“滾！”

　兩個人拌嘴爭論不停，一路上沒再停過。

　回到宿舍，禾樂給剛手機連上wiFi，就听其發出聲音，“叮！”

　清脆的系統聲，手機主頁再次出現一個綠色圖標——【撿垃圾】app。

　許久，有人低低嘆息了一聲。

　三日後，g大五號樓303教室，講師站在講台上點名。

　“二十二號？”沒人舉手，中年的男講師又叫了一次，“二十二號陸元嘉，來了沒？”

　這才有人回答，“陸元嘉請假。”

　“假條呢？”

　“之後補。”

　講師看了男班一眼，低頭在考勤表上作記錄，隨後順著學號念了下去，緊接著之後幾堂課，凡是點名，缺勤的只有陸元嘉一個人。

　每當老師點到二十二號，禾樂的心都會顫一下，手機安安靜靜，沒再收到那人拜託他幫忙點到的信息。

　課間，班裡有人議論，不巧傳入了禾樂耳裡。

　班上唯一一名女生感慨，“出事時，陸元嘉明明在車裡，居然傷的比禾樂還重，”說到這，還壓低了聲音，“聽說他都昏迷快三天了，還是不醒，連醫生都說極大可能變成植物人。”

　“不是吧，哪來的消息，你們女生就愛八卦，這肯定是謠言。”

　女生反駁，“愛信不信，反正是他女朋友說的。”

　男同學詫異，“啊？他不是才剛分手嗎？又有新的？”

　“這就是他厲害之處，這任還是Z大的才女，長得非常漂亮，”女生跟班上大多數男生關係都不錯，想必是Z大才女為了更好了解男友，才和她私下有了聯繫。

　一旁偷聽的人都震驚，“Z大！真厲害，”大學城內，Z大是全國頂尖高校，g大隻在省裡排得上名號，他們從來都是仰望Z大里的學霸。

　聽到Z大美女折服於陸元嘉，這成功激起旁聽男生的八卦之魂，聊天的內容也就因此越帶越歪。

　昏迷？植物人？

　禾樂滿額頭都是冷汗，陸元嘉真得死了？！隨後又拼命搖頭，不對，他的肉身還活著，隨後又在心裡問：那有什麼用？

　自責難過瞬間將他吞噬。

　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當天下午，老大外出打兼職，郭涵星飯後泡圖書館，408宿舍的只剩禾樂和教主兩人。

　教主剛進了浴室，就听到有人在門外喊，“禾樂，樓下有人找你。”

　禾樂疑惑，“誰啊？男的女的？”

　“男的，說是有東西要給你。”

　他索性先不思考來者是誰，對門外的人應下：“好，謝啦。”

　同一時刻，躺在桌面的手機屏亮了，“嗡嗡”震動兩下。

　新短信：

　【撿垃圾】禾樂同學，你已成為公司的正式編制兼職人員，已為你安排了一對一引導者，請虛心學習，積極面對遊戲，努力成為最出色的拾荒者吧！

　引導者？

　青年已比剛開始沉著冷靜很多，看到這樣的消息，面上保持風平浪靜，他揣好手機，杵著拐杖往外走。

　約莫八分鐘後，他才走到樓下，與正常人相比還是慢很多。

　此時天色已暗，寒風有些刺骨，他趕著下樓也沒換鞋，張望一周沒能找到對上號的人。

　難道等得太久，走了？

　想到著，禾樂皺眉，嘆了口氣，余光掃到一個人，是個十分年輕的男生，站在路燈之外，暗得看不清容貌，對方直直地盯著自己，目光實在太明顯，連適當的遮掩都沒。

　禾樂被盯得不自在，心裡憤憤，沒見過殘疾人啊？！

　風嗖嗖地刮過，腳丫子冷得夠嗆，他受不了寒冷，站不下去，轉身要回宿舍。

　走沒幾步，卻被人扯住了手臂，“禾樂同學？是你吧。”

　一道溫和乾淨的男聲，從耳後傳來。

　禾樂詫異地扭頭，是個黑髮男生拉住了他，“你難道是……”

　男生莞爾一笑，他看上去實在太嫩了，年紀估摸還沒禾樂大，及耳的墨發，細碎的劉海下，是雙琥珀色的瞳孔，興味濃濃地看著禾樂，白而透紅的皮膚，肉裸色的嘴唇，整體樣貌十分出眾。

　禾樂從對方穿著，認出男生就是剛剛盯著他看的人。

　兩人身高實際不相上下，但禾樂杵著拐杖無法站直，因此看上去要比對方矮。

　“我是你的指導者，”他鬆開禾樂的手臂，提議到，“你似乎很冷，我們找個咖啡店再聊。”

　禾樂卻沒有動，他警惕地看著眼前這人，一身名牌，外貌如此的嫩，最多十七八歲，跟對方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不敢相信對方，在他心裡【撿垃圾】已經和危險劃上等號。

　男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既然你有所顧慮，那地點你選，放心我並不是壞人，你看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

　“你多大？看上去太年輕了。”

　男生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呀，最討厭你們這種人，我確實比你年輕，學長~，”他看上去不太高興，琥珀色的瞳孔也深了幾分，“有警惕性也不是壞事，那就在這談吧。”

　他剛說完，一個透明的屏障迅速地從地面升起，將兩人完全地籠在半球體的空間內，就這樣與外界完全地分隔開。

　禾樂驚慌地看向對方，伸手想去敲打結界，就被人制止了，“別碰，這東西內壁帶電。”

　伸到一半的手臂，在空中僵了半拍，之後才姍姍收回。

　禾樂警惕地望著對方，“怎麼做到的？”

　“遊戲商城的道具而已，不過這些東西並不能對普通人使用，只有簽下協議的人才能看得到，感受的到，”他頓了一下，“大概是怕影響到正常人的生活。”

　“……你既然是指導員，應該知道怎麼終止這個協議吧，”禾樂想起自己那晚，向【撿垃圾】輸入的個人資料。

　“啊，才入職就想辭職，公司又不傻，禾樂別做夢了，在沒達到一定的程度，它是不會放人的，”男生毫無留情地戳破他的遐想，“你應該體會到擅自離職的後果，”他看向禾樂的小腿。

　青年痛苦地閉上眼睛，整個人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