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嘭！”倒塌的磚塊砸在禾樂的腳邊，黑色的碎屑不斷從塔頂灑下。

　進去就看到了一座彎曲的樓梯，它牢牢地鑲嵌在高塔的內壁，兩邊都沒有扶手，繞著塔壁盤旋向上。

　禾樂勉強躲過高空砸下的石塊，踩著台階往上爬去。

　等等我，不要這麼快消失！

　青年咬緊牙關，向最高處爬去，途中好幾次崩塌，都被他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快到了，他隱約看到那人的身影。泛著白色的光芒，那人立在高塔最高處，衣袂翩躚，他閉著眼像是沉睡了，銀色的長發被塵垢污染，黑色的鎖鏈纏繞在他身上。

　“！”禾樂終於踏上了最後一節台階，他向銀髮男子伸出手，撲到了對方身上，“餵！你怎麼了？”

　“咔嚓， ”鎖鏈還在收緊，它們勒在雪的身上，擠壓令他身上的骨頭髮出細響。

　高塔還在崩塌，巨石咧開，細小的石塊砸在他們身上，禾樂跪在地上，將他抱入了懷裡，“雪！醒一醒。”

　他實在太虛弱了，即便感應到禾樂的到來，卻始終睜不開眼，雪輕輕抓住對方的衣角。

　“這裡要塌了，我帶你走，”青年背起他，成年男子加上鐵鍊的重量壓得他幾乎爬不起來。

　【別管我，禾樂你快走……】

　雪明明沒開口，禾樂卻突然在腦海裡聽到了他的聲音。

　不要！

　青年咬牙不說話，倔強地背著人往前走，他小心地避開砸下的巨石，高塔開始劇烈地晃動，青年一個沒站穩，險些摔下高塔。他一陣後怕，摸了摸身後的雪，加快了下樓的速度。

　【放下我，來不及了。】

　“嘭——”石塊砸裂了石梯，塔內的裂縫越來越大。

　【禾樂，能在最後看到你，其實就已經很滿足了。】

　“閉嘴！”禾樂眼眶發紅，他拼命無視腦海裡的聲音，可惜腳下的石階越來越不穩。

　“咔，”裂痕蔓延到了腳下，裂開了！

　禾樂沒站穩，連帶著背上的人一起滾了下去，還好剩下的石階不多，他捂著腦袋慢慢爬起，劇痛順著關節傳到他的中樞神經，沒有時間顧及身上的傷口，剛站穩腳，一塊巨石就砸了下來。

　“噗嗤！”血液飛濺，禾樂睜大了眼睛，愣住了原地，嘴唇發白微微發顫，銀色的發和白色的衣都被血艷紅了。

　黑色巨石壓住了雪的身體，甚至能聽到骨頭破碎的聲音，他不斷吐出鮮血，蒼白的肌膚被血染紅，他始終沒有醒來，像尊人偶靜靜地躺在血泊中。

　【沒關係的禾樂，我根本沒有痛覺，我只是一個大腦，只是個意識……】

　聲音越來越小，禾樂終於感覺到恐慌，那個人真得要消失了，徹底的死去。

　“雪！這不是你的世界嗎，控制它，別睡過去，“禾樂使勁推著巨石，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根本撼動不了它。

　溫熱的血在地面蜿蜒開來，禾樂的手沾滿了對方的血，紅色的液體刺痛了他的眼，身體控制不住得顫抖，徬徨和恐懼侵蝕著他的大腦。

　“回答我！”他對著那人悲鳴，卻再也得不到回复。

　沒有了，腦海裡的那個聲音徹底消失了，雪已經……

　淚水滑下，聲音發顫，“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不是他預想的結果。

　黑色區壞的越來越嚴重，再不離開，他也會被碎石砸中，青年愣愣地跪在原地，已經無法站起了。比預想還要痛苦百倍，那卑微到極點的話令禾樂無比心痛，他不知道為何流淚，心臟像被活生生地剜走了。

　“嘣嘭，”內壁開始崩塌，眼看它搖搖欲墜，就要塌下來時，世界卻突然靜止了。

　雪的屍體化成了白色的碎片，它們在空中飛舞，泛著淡淡的白光，最終卻像煙火一樣消散得乾乾淨淨。

　“不！”這一瞬間發生的太快，禾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向空中伸出手，卻連最後的幻影都沒碰到。

　沒有了……“滴答，”視線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指尖微微顫抖著，眼神空洞，他跪在廢墟之中，宛如被世界拋棄了一般。

　緩慢且穩健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是誰來了？禾樂緩緩地轉過身，直到看清了來者。

　“裴莫哲？”青年的神情很迷茫，眼框泛紅。

　男人頷首，“它為你爭取了這麼多時間，你卻又自己跑了回來。”

　禾樂咬住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帶他走，”他抽氣，連聲音都是哽咽的，“他真的死了？不會的，他說過這是他的世界！”

　裴莫哲看著神經混亂的禾樂，沒反問道：“你很難過，難道你很重視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連自己的心都讀不懂了，不應該，這都不對。禾樂抱住自己的腦袋，妄圖找出自己哪裡做錯了，“為什麼會這樣？我又錯了嗎……”

　雪為自己鋪好了所有路，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我為什麼不按他的計劃逃離，為什麼要返回來，真得只是愧疚嗎？

　不，不是。

　那是為什麼？

　答案早已寫在了他的心裡，明明張口慾出，卻始終不肯說出，

　裴莫哲與禾樂交談的同時還控制高緯度世界的身體，此時的實驗室已經亂成了一團，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真以為它又無害又脆弱？你居然可憐它，同情它！”他繞著禾樂走了一圈，言語中充滿了嘲諷。

　另一邊。

　“裴博士！我們制止不住它……中央光腦已經被入侵，它的意識很快就會滲透進光網裡，即便我們現在摧毀它的本體，只要光網還在，它便不會消亡，”負責人在男人耳邊驚恐地大喊，現在的雪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它能不斷的學習進化，比人工智能恐怖百倍。

　沒有實體的它，可以像病毒一樣藏在光網的各個角落，它即不是生命，也不是一道數據，一旦它完全控制了中央光腦，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將受它操控！

　高緯度世界因為科技發達，除了特有職業還依附於人力，其餘的簡易工作全由機械代勞，城市里大到建築小到交通工具，都離不開光腦的運作和管理。

　裴莫哲當然知道這意味這什麼，隨著科技信息的發展，人類早已預想過這日的到來，這也是為什麼研究部要禁止開發人工智能的原因。當初他為了私心，製造了雪，看著它進化學習，放任它產生自我意識。裴莫哲太驕傲了，他始終覺得對方只是個克隆大腦，即便失控，他也有應對的辦法……

　可這一天真得到來時，男人才猛然發現自己手上的籌碼是如此少，裴莫哲望著虛擬世界裡的禾樂，無奈地笑了。

　“博士，它開始攻擊實驗室的防火牆，很快就會滲入進來。”

　男人垂眸，“封閉所有信息，絕對不能讓dw上層機構的人知道。

　“可是，再這樣瞞下去，世界上的所有信息庫都會被它侵占，它現在肯定恨透了人類，”負責人滿頭是汗，神情恐慌，“生化軍事武器都由光腦控制，一旦被它控制，這個世界將會迎來災難性的打擊。”

　是的，整個世界的高級實驗室保存著的生化標本、病毒、變異人，一旦光腦失控，隨便放出一樣，就能讓人類吃上大苦頭，別說那些由光腦操控的重型核彈，那些殺傷力巨大的熱武器，隨便發射幾顆，便能移平一個國家。

　“夠了，”裴莫哲露出十分嚴峻的表情，“這些我都知道……還有最後一張王牌，我不會輸的，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10分鐘？不8分鐘？”技術人員驚恐地搖頭，“它的破解速度實在太快，防火牆快撐不住了，”技術人員飛快地敲打著代碼，兩手快速地在光屏上移動。

　“給我5分鐘！所有人撐住，”裴莫哲合上雙眼，開始專心地與禾樂交談。他偽裝的很好，強大的大腦讓他可以同時兼顧兩邊的談話。

　禾樂慢慢站起，“什麼意思？”

　“它不是真正的生命，甚至連人都算不上，說難聽點和工具沒什麼兩樣，”裴莫哲淡淡道。

　“不！雪有自己思想、意識、感情，”禾樂大聲地反駁，“他就是人，雖然你們的外貌一模一樣，但我始終能分辨出來，你們根本不同。”

　“不要把我和它相提並論， ”男人瞇眼，語氣不悅，“哼，愚蠢，他對你是什麼想法，你難道不知道？”

　禾樂楞了一下，握緊了拳頭。

　真喜歡上一個人，怎麼會抑制得住。

　禾樂不傻，怎麼會不懂雪對自己的感情，那傢伙表達地那麼明顯，怎麼會感受不到，只是他一直都在逃避。

　“我當然知道，可又很喜歡自欺欺人，”青年笑了卻比哭還難看，“可是現在又後悔了，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看到他死去消亡，心臟居然痛得無法呼吸。”

　裴莫哲眼神暗了下來，青年的回答終究證實了自己心裡的猜測，“它沒死，”心裡一片苦澀，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你說什麼！”禾樂睜大了眼睛，“雪還活著？”他的眼睛頓時亮了，“求求你別摧毀他。”

　“……”裴莫哲冷冷地望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雪已經是不死之身了，是人工智能那樣的存在了，就像全世界所有電腦的核心，除非摧毀所有的機械設備。

　在早期已經有伏筆，裴莫哲凡人之軀，搞不定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