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哥哥， 我們不回家嗎？」南妃妤又問了句，嗓音輕柔， 似乎多了幾分活潑， 很是悅耳。

　　程天禦微怔， 看了眼後視鏡，只見少女臉上洋溢著一種莫名的歡快，那雙琉璃般的眼眸裡帶著幾分期待。

　　她……很開心。

　　莫名地，他煩躁的心情也漸漸被平復了， 「嗯， 你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南妃妤抿了抿唇， 猶豫著問了句， 「不用拍攝嗎？」

　　「嗯。」程天禦應了句， 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那去哪兒都可以。」女孩兒的聲音更加清脆了。

　　這是第一次， 程天禦在她臉上看到這麼明媚的笑容。

　　一個多月了，她身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外貌， 性格，都是如此。

　　她像是一顆被洗去了塵埃的明珠， 在熠熠發光。

　　如果性格不那麼討厭就好了……

　　就像現在這樣，也挺好。

　　程天禦一手掌控著方向盤， 一手將手機遞了過來， 「這個給你的， 以後聯繫方便。」

　　南妃妤微楞，咬著唇將手機接過來，「謝謝， 哥哥。」

　　那一聲哥哥，讓程天禦心底一顫。

　　「節目組……」

　　「別讓他們知道就好。」

　　他斂眸，隨後又道，「打個電話給媽媽，跟她說晚點回去。」

　　南妃妤照做了。

　　兩人進入一個餐廳時，程天晴就跑了過來，「哥，言言，位置都訂好了~」

　　程天禦摸了摸她頭，「走。」

　　程天晴挽上了他的手臂，笑得一臉燦爛，南妃妤忽然成了個看客一樣，有些尷尬。

　　不過程天晴很快察覺，轉而鬆開了程天禦，拉過了她的手臂，「言言，我們還沒出來吃過飯呢~」

　　南妃妤望著她眼裡的善意和親近，鼻子微酸，眼睛也開始泛紅，忽然就這麼掉眼淚了。

　　程天晴嚇壞了，連忙幫她擦眼淚，「言言，你怎麼了？」

　　程天禦也是僵立在旁邊，不知道怎麼安慰人。

　　見旁邊有人投來目光，他才一手拉過一個女孩兒，先進入了包廂。

　　一關上門，程天禦就居高臨下瞪著依舊在抹眼淚的南妃妤，聲音冷凝，「尹一言，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天晴怕他嚇壞了她，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哥……」

　　可是程天禦並沒有罷休，「尹一言，說話。」

　　南妃妤低聲抽泣，「班主任讓我回去讀高一……」

　　兄妹兩人皆是一怔，「什麼？」

　　南妃妤將這周被各科老師勸退的事說了出來，程天禦嘴角動了動，倒是鎮定了一些，「回去讀高一，也未嘗不是好事。」

　　他不知道她的成績水平，但是卻知道她只是讀完了初中。

　　「可是……我可以讀高三的。」

　　南妃妤仰頭，通紅的眼眸漾著淚泡，卷長的睫毛也被沾濕，看起來讓人不忍說任何的重話。

　　不鬧脾氣的她，就像個天使。

　　網友是這麼評論的。

　　「你確定自己可以跟上高三的課程？」程天禦問，隱約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重點。

　　南妃妤點頭，隨後又搖頭，最後卻什麼也沒說了。

　　「說話。」程天禦不滿於她的態度，聲音也有些急了。

　　南妃妤被他這麼一吼，眼淚又啪嗒地掉了下來，依舊是不發一言。

　　「哥，回去再說，先坐下來吃飯，言言也該餓了。」程天晴適時開口。

　　在餐廳吃了飯，程天晴又提議帶南妃妤去了一趟溜冰場。

　　南妃妤平衡力好，一次都沒摔就學會了溜冰，一個人穿梭在冰場裡，靚麗優美的身影瞬間吸引了別人的目光。

　　程天禦半途將她截了下來，在她疑惑的眼神裡，將程天晴無鏡片的眼鏡給她戴上，轉身又掠回了場邊。

　　南妃妤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衝著那邊的男女燦爛一笑，腳下使力，又溜遠了。

　　「言言今晚很開心呢。」程天晴抱著程天禦的手臂，目光追隨著南妃妤的身影，舒心地笑了笑。

　　「嗯。」程天禦應了聲，嘈雜的環境也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好奇怪，我覺得言言本來是這樣子的才對，鏡頭下的她……」程天晴說了一半的話又停止了，只是深深歎了口氣。

　　程天禦抿了抿唇，伸手從旁邊一個書包裡抽出了裡面的書本和幾套試題來。

　　程天晴也湊過來看，「咦，言言的字好好看啊……可是這試題怎麼錯了那麼多？」

　　這幾套都是數學的練習試題，但是她的答案幾乎都是錯的。

　　程天禦也緊皺著眉，準備將書本和試題塞回去時，一個草稿本卻掉了出來。

　　程天晴拾了起來，忽然又疑惑地咦了一聲，「哥，這草稿上的計算……沒錯啊。」

　　兩人都是理科學霸，一眼就看出來列在草稿上的答案是正確的。

　　程天禦眼裡也帶著疑惑，將整個草稿本都翻了一遍。

　　下面還有好幾篇英語小作文。

　　「哥，我覺得有點奇怪，這應該不是言言無聊抄著玩的？」程天晴越想越不解。

　　這明明是草稿本，而不是錯題集啊。

　　程天禦神情諱莫如深，將手裡的資料塞回了書包裡。

　　南妃妤累了回到兩人身旁，程天晴遞上了水，「言言，休息一下，我們要回去啦。」

　　「嗯……」南妃妤悶悶回了一聲。

　　回去少不了又要被節目組的人質問了。

　　「言言，以後每天晚上，我和天晴給你補課。」程天禦黑眸看著她開口，見她神情癡呆，又加了一句，「今晚開始。」

　　南妃妤緩慢點頭，「好。」

　　程天晴有些訝異地看著程天禦，不過卻沒問出心裡的疑惑，只是拍了拍南妃妤的肩膀，安慰道，「言言放心，想讀高三就讀，離高考還有一段時間呢，我們可以慢慢來的。」

　　她本就是程家收養的孩子，對於這個因為節目而冒出來的妹妹，一開始感覺還挺奇怪的，但是現在……似乎有個妹妹也不錯。

　　她終於不是那個最小的了！

　　——

　　回了程家，節目組果然找南妃妤單獨談話了。

　　劉薇假惺惺地問她是否接受回高一重讀，卻被她拒絕了。

　　節目組那邊似乎想要留個懸念到下周，也並未作出決定，只是讓她再考慮考慮，一副為她著想的樣子。

　　得知程天禦要給她補課，節目組讓理查遠遠拍了兩人的側影，隨後就退出了他房間。

　　沒辦法，協議裡，程天禦是不出鏡的。

　　南妃妤看著面前那張剛打印出來的a4紙上的幾道題，為難地咬著筆桿。

　　「啪。」程天禦拍了一下她的手，皺眉命令，「別咬。」

　　南妃妤哀怨地看著發紅的手背。

　　「嘻嘻。」旁邊床上抱著平板追劇的程天晴捂嘴笑了笑，「想當初我也是這樣被打過來的。」

　　程天禦低咳一聲，又厲聲道，「做題。」

　　「我不會。」南妃妤聲音低不可為，頭顱也壓得很低，柔軟的髮絲遮住了她半邊臉。

　　「你題都沒看，就說不會？」程天禦明顯在冷笑。

　　「……」

　　半個小時後，南妃妤昏昏欲睡，將A4紙推到了程天禦面前，「做好了。」

　　程天禦只是掃了一眼，利眸就掃向她，「全錯。」

　　南妃妤：「……對不起。」

　　程天禦宛若沒聽到她愧疚的話，而是開始耐心地給她講題。

　　那些題本就是南妃妤故意裝不懂的，所以聽著他講解，更加困乏了。

　　沒一會兒，她就感覺哪裡不對兒了。

　　誒，學霸大哥講解錯了！

　　就連在追劇的程天晴也察覺了，幾次想要打斷程天禦，但是見他面色這麼臭，愣是不敢插話。

　　南妃妤瞥了眼程天禦，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是在試探她？

　　不過她本來就想找機會，慢慢讓他們發現她和節目組秘密協議的事，所以現在機會又一次主動送上門了。

　　而且，她一個強迫症在聽著別人講錯題時，也真的挺難受的。

　　「哥，你確定這個公式沒有用錯？」她小心翼翼地問，眼神有些閃躲。

　　程天禦卻緊緊盯著她，薄唇開合，「哦？我錯在哪兒？」

　　南妃妤求助般看向已經湊了過來的程天晴。

　　程天晴和程天禦生活了這麼久，熟知他性格，知道他此時肯定別有打算，所以啥也沒說。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南妃妤最後說。

　　「嗯。」程天禦點了點頭，隨後繼續講題。

　　繼續故意講錯。

　　南妃妤：「……」難受。

　　完了之後，程天禦還冷森森問她，「為什麼不做筆記？」

　　南妃妤：「……」更難受了。

　　見她握著筆不動，程天禦啪的將試題拍在了桌面上，質問道，「尹一言，撒謊很好玩嗎？」

　　南妃妤縮了縮肩膀，低下了頭。

　　「哥……」程天晴也被他嚇了一跳。

　　「這些題，你都會，不是麼？」程天禦依舊瞪著南妃妤。

　　南妃妤緊緊握著手裡的筆，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了手背上。

　　程天晴連忙給她擦眼淚，「哥，你別這麼凶……」

　　程天禦也覺得自己態度太激動了，撇開臉，半晌才開口，「為什麼裝作不會？」

　　南妃妤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薇姐說要這樣……」

　　程天禦和程天晴互看一眼，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她還說了什麼？」

　　南妃妤卻搖頭，「我不能說。」

　　程天禦已經見識過了她的固執，便又換了個問題，「節目組不讓你告訴我們？」

　　「嗯……」

　　「咚咚。」房門被敲響。

　　補課時間到了，劉薇來將南妃妤接了回房，錄製小訪談。

　　走之前，她特別警惕地掃了眼程天禦兄妹兩人。

　　就怕尹一言和他們相處得好了，不小心透露了些什麼。

　　——

　　兩天後的周日晚上八點，《觀察志》第五期更新。

　　南妃妤身影一出現，彈幕好像瞬間活了一樣。

　　整容也沒有這麼恐怖啊，她怎麼好像隔天就美上了幾分？難道是後期太強大？

　　網友在震驚完她的臉後，又被節目內容給吸引了。

　　南妃妤的部分，後期將她各科上課時的愚鈍都特別強調了出來，網友一邊看，一邊發彈幕吐槽她傻逼。

　　但是中間有個片段是體育課，容昱有一個鏡頭，就是教南妃妤打排球的。

　　緊緊數秒的鏡頭，愣是驚起了一片感嘆號。

　　男帥女美，特別是！容昱的半邊鎖骨！露出來了！

　　節目組沒有刻意渲染，但是網友的眼睛仿佛自帶濾鏡和慢動作一樣，看出了美感和姦情來。

　　最後結尾是班主任勸她回去重修高一課程，她傷心跑開的鏡頭。

　　那個鏡頭被後期得很美，但是網友還是各種diss，說她活該，當初直接讀高一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了。

　　網上的評論也全幾乎是一邊兒倒，認同班主任的建議。

　　還有少部分的cp粉，雖然也覺得她草包，但是為了和容昱組cp，堅持要讓她繼續留下來。

　　而且cp粉的陣營似乎越來越大，甚至在《觀察志》官博下發起了投票。

　　新一期節目迅速竄上了熱搜榜。

　　這大概是節目組早就有所預料的，官博上又放了一波三位主人公的照片，當然，南妃妤的照片總是和容昱沾了點邊。

　　惹得cp粉激動不已！

　　《觀察志》還有另外兩個主人公，都是男孩兒，關注度遠遠沒有南妃妤高。

　　不過他們也是有粉絲的，所以對於南妃妤一下子博取了這麼多關注多也感到不滿，開始了各種抨擊，說節目組故意拿她來炒作，甚至還認為節目組在提倡早戀，對未成年有很大的負面影響。

　　節目組開始各種澄清，說兩人只是正常的同學之間的交往。

　　一夕之間，《觀察志》又火上了一個程度。

　　這天晚上，程家裡除了南妃妤，沒有一個能安眠的。

　　第二天早上，程天禦提出要跟程母一起送南妃妤去學校。

　　程母覺得奇怪，不過還是應下了。

　　到了辦公室後，班主任依舊是那個決定，堅決讓南妃妤重修高一。

　　南妃妤之前收到了劉薇的囑咐，讓她別鬧，乖乖回去讀高一，就連班級都已經給她選好了。

　　可是如今在鏡頭下，南妃妤卻遲遲沒有按照她說的去做，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微微發顫，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言言……」程母擔心地走了過來，伸手將她抱住。

　　南妃妤聽著她的聲音，終是沒忍住眼淚，眼淚嘩啦啦地掉。

　　看到她忽然崩潰地大哭，程母愣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痛快地哭出來，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下來。

　　旁邊劉薇急了，伸手拉了一下她，同時示意理查停止了拍攝。

　　「言言……」

　　劉薇才剛開口，南妃妤就甩開了她的手，「薇姐……你明明答應……」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薇莽力拽著手腕，制止了，「言言！」

　　南妃妤被她握得生疼，咬著唇沒說話了，臉上淚漬縱橫，看起來不狼狽，只是讓人憐惜。

　　程天禦蹙了蹙眉，伸手將她的手拉過，也將她從劉薇那邊解脫了出來。

　　「言言，聽話，別鬧了。」劉薇聲音嚴厲了幾分。

　　南妃妤抽泣了幾聲，漸漸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程母出面，讓班主任再緩一個星期，班主任看了眼劉薇神色，最後點了點頭。

　　南妃妤紅著眼睛回到課室，又接受了所有人目光的洗禮。

　　她在位置上坐下，看了眼容昱手裡的語文書，也從桌下將語文書抽了出來。

　　借著旁邊嘈雜的讀書聲的掩蓋，容昱清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這是演了一場哭戲？」

　　南妃妤哼唧了一聲，沒有回話。

　　他就喜歡看她的戲，煩人。

　　容昱似乎輕笑了一聲，那低低的嗓音鑽進她耳朵裡，微癢。

　　雖然是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情，但是依舊傳了出去，而且還變了個樣。

　　早讀課過後，幾乎整個學校的同學都知道了，南妃妤帶家人大鬧了學校，最後依舊留在了高三一班。

　　所以南妃妤在課室裡並不平靜，周圍的同學對她的態度很彆扭，在鏡頭前既要表示友好，但是卻控制不知自己想要嘲諷的眼神和語氣。

　　私下裡，南妃妤還會聽到女生們議論，說她死賴在高三是不是因為容昱。

　　學校裡沒有人暗中來找她麻煩了，但是她繼續讀高三的事情經由同學傳了出去，有些極端的網友沒等到第六期播出，就開始罵她腦殘，草包，有胸無腦……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容昱那個快要長草的微博忽然更新了。

　　從他在《觀察志》出現，他的微博粉絲就猛漲，但是他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如今一發微博，他那些顏粉瞬間炸開了！

　　容昱：同桌寫的作文。

　　附圖是一張白紙，上面工工整整碼著一個英語小作文。

　　容昱的同桌是尹一言。

　　所以這是尹一言的作文！！

　　網友意識到這個之後，又開始分析這篇作文。

　　字體優美，沒有語法錯誤，甚至可以說是很流暢完美的一片文章。

　　竟然是出自於那個公認成績很爛連最基本語法都不會的尹一言的手？！

　　這條微博評論區淪陷了，有人暗示容昱是受了劇組安排的，但是無可置疑的是，容昱在這時候發聲，是在維護尹一言。

　　南妃妤沒想到容昱會這麼做，他根本不像會多管閒事的人。

　　她正低頭想事情的時候，劉薇推門走了進來，有些著急地開口，「言言，你有容昱的聯繫方法麼？」

　　南妃妤搖頭，「不知道啊。」

　　她有手機的事，節目組並不知道。

　　「你有跟容昱透露我們的拍攝事宜麼？」她問，語氣裡多了質問的意思。

　　南妃妤再次搖頭。

　　劉薇見她這樣子，也覺得問不出什麼了，皺著眉又走了出去。

　　南妃妤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躲進了被窩裡，手機震動，一條消息彈了出來，「小騙子，我這算不算給你點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