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徐涵宇一宿沒睡, 一大早就出現在了康家大門口。
康佳俊出來的時候, 他就開門迎了上去, 雙眸乾澀通紅,「引導王振網路賭博的,是你?」
他的語氣裡多的是篤定的意味。
康佳俊也沒有否認,只是皺了皺眉, 「這不是我們本來的計劃麼?把他逼瘋,讓一切像上一輩子那樣發展, 這回南鬱沒有我們的幫助,她這輩子注定是毀了。」
前世的時候,南鬱因為反抗王振,捅了他一刀,結果直接把人捅死了, 她因為痛恨他,又補了一刀,後來因為她未成年的緣故,法院想要輕判,但是她的事卻被媒體曝光, 輿論對她不利, 最後還是康家和徐家出面, 才壓下了這事。
南鬱是沒事了,但是她媽媽卻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自殺身亡。
成為孤兒的南鬱,最終才會被林家收養了。
而這一世, 沒有人會幫南鬱。
康佳俊的話,仿佛一根根刺,插在了徐涵宇心裡。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但是一想起昨天那一幕,他就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心。
這一輩子的南鬱,還只是個孩子罷了,她何其無辜啊……
「康佳俊,別再繼續了。」徐涵宇將一個信封砸在了康佳俊身上,轉身回到了車上。
他知道,接下來康佳俊要做的,肯定是讓媒體曝光南鬱,甚至連馬賽克都不打,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南鬱殺過人。
她將要背負「殺人犯」這三個字度過這一生。
他承認,他不忍看到那樣的一幕。
他承認,他對南鬱心軟了。
他承認,即使經歷了上一輩子的糟心事,重生後的他,還是對南鬱不可抗地動了心思。
憎恨她的同時,也愛她。
康佳俊看著車子開遠,眉宇間瞬間冷凝陰鷙下來,他打開了信封,幾張照片露了出來。
是昨晚現場的照片,其中一張,是血泊裡的南鬱。
衣衫不整,臉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沁著鮮血,雙眸空洞無物。
康佳俊握著照片的手微顫,眼裡露出了一瞬的痛苦,但是下一秒又消失了。
這一世的王振對南鬱下手狠了點,但是,這也是她應得的……
這一刻,他應該感到開心才是,但是心裡卻隱隱作痛,沒有一點報復後的快感。
就像前世,他親眼看著從樓上墜下的南鬱,看著她成為地上的一灘紅白。
重生之後,看到她過得越來越好,看到她和別人親熱,他憎恨得要命,即便是現在,看到她陷入百般痛苦和恐慌之中,他也依然憎恨,但是更多的是,痛。
因為他在她身上花了太多心思,因為總是在關注她,他甚至忘了重生後要對茵茵好這件事。
「可是我,不想停手……」他低喃一聲,將照片揉成了一團,丟進了垃圾桶,轉身上了一輛車,遠去。
沒一會兒,林嘉茵從旁邊走了出來,伸手在垃圾桶裡翻了翻。
當她看到上面的照片時,整個人如墜冰窟,僵住了。
徐涵宇和康佳俊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前世?他們設計讓南鬱殺了人?
看著上面滿臉鮮血的女孩兒,她的手又抖了抖。
跟她一起長大的兩個哥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了?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南鬱?
——
王振已死,屍檢報告表明,致命傷就是腹部上的一刀。
警方在出租屋裡取證完畢,又拿了南妃妤的驗傷報告,不出一個月,法院判決南妃妤屬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而且因為她是未成年人,法院方面也並未透露她的更多消息。
人民醫院裡,南妃妤右腿打著石膏,右臉上有一道刻骨的傷痕,整個人陷入病床中,看起來瘦弱了很多。
因為她的特殊性,所有人都擔心她受了驚嚇有心理障礙,警方還特地讓醫院給她安排了單獨的病房,心理醫生也來了幾次。
心理醫生那些套路,南妃妤都懂,所以還應付得來。
讓她驚訝的事,她的這件事,在新聞上沒有任何曝光度,這一個月下來,總算是讓王振死亡的事情揭了過去。
她報警的錄音清晰記錄了王振想對她施暴而且她頑力抵抗的過程,醫院方出了證明,她身上多處傷痕,右腿是反抗時被摔斷的,至於臉上那一刀,也是被王振劃到的。
兇器上只有王振和她的指紋,幫忙抹去霍弋指紋的,是零九九,它順便訛了她一個免費任務。
她之前跟警察說了王振因為賭博性情更加暴躁的事,警察順帶查了一下,把好幾個非法高利貸的負責人給抓了,他們有人供出了康家和徐家來。
最近兩家都不得安寧,這可能是導致徐涵宇和康佳俊不來騷擾她的原因。
有趣的是,零九九還告訴她,林嘉茵知道了她的事,還和康佳俊和徐涵宇鬧翻了。
梁藝拿著保溫瓶進來,臉色也是憔悴不堪,見南妃妤轉頭看來,她又打起了精神來,「小鬱,你醒了,餓不餓?媽媽給你煮了點湯。」
她至今都忘不了,月前那個晚上接到警方電話時,那宛如錐心的感覺。
都怪她沒用,再次引狼入室,讓王振覷了空,偷拿了她的鑰匙。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卑劣,竟然想要傷害小鬱!
「什麼湯?」南妃妤抿了抿乾燥的唇瓣。
「燉了龍骨湯,給你補補。」梁藝說著,扶著南妃妤坐了起身。
南妃妤靠在床頭,應了一聲,接過了碗。
沒一會兒,梁藝又遲疑地說了句,「小鬱,小黑他來過家裡一次,他想來看看你,你想見嗎?」
小鬱住院後,就變得更安靜了,幾乎別人問什麼她才會回答,平時除了護士就只有她來陪她,她也想讓她見見朋友,看她情緒能不能恢復得好一些。
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對於她這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刺激太大了……
王振那個人渣,也幸好他死了,如果他沒死,她會跟他拼命的!
南妃妤手頓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垂著眸沒有說話。
她讓黃毛他們將霍弋送回了他媽媽那邊了。
她想著,他媽媽是不會想看到自己的兒子惹上這樣的事,自然會幫他處理好,這段時間,她還一直擔心以霍弋性子,他會來自首,但是她一直沒聽到他的消息,看來是被控制得很好。
那就暫時別見面好了。
兩天後,南妃妤拆了石膏,辦理了出院手續,低調離開了醫院。
她住院的這一個月裡,黃毛他們已經幫她們搬了到了新家去,其實就是城中村隔壁的小區,治安比較好,但是離快餐店也不遠。
出租車停下,南妃妤沒等梁藝就打開了車門,剛想用拐杖撐著地面,但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她面前,陽光從他的方向打過來,在她身上落下了一個陰影。
她抬頭,就看到了霍弋那張熟悉的臉。
時隔一個月,他好像瘦了很多,頭髮亂糟糟的,唇邊也多了一圈青澀的胡茬,看起來滄桑了一些,但是顏值依舊擺在這兒。
「霍弋。」她喊出了他的名字,臉上的褐色疤痕也跟著扯動了一下,語氣有些僵硬。
霍弋眼眸泛著猩紅的血絲,目光落在她臉上時,瞳孔微微顫了幾下,那道猙獰的疤痕,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宛如一條兇惡的蜈蚣,叫囂著要吞噬他的心。
一個月前,他醒來時候已經在他媽媽名下的一所房子裡,屋裡有人看守,限制了他的活動,但是每天都會給他送來她的消息。
他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他不忍心看著她一個人承受那些是非,還有一條人命,甚至還有外面的輿論。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被困在那裡,像一個廢人。
直到今天,她出院了,他才得以自由。
「霍弋。」南妃妤又喊了一聲,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但是現在不方便。
「嗯。」霍弋應了一聲之後,便沒有出聲,只是伸手拿過了她的拐杖,又彎了彎腰,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
「哎,小弋,你來了啊。」梁藝驚訝地看著他,伸手接過了他手裡的拐杖,「小弋,麻煩你了……」
霍弋朝她頷了頷首,直接走進了公寓大門。
梁藝跟了上去,最擔心的還是南妃妤的情緒。
可是她看到她並沒有很抵觸和霍弋接觸,這才稍微放心了。
到了家已經是中午了,梁藝在廚房做菜,試著讓霍弋在房間裡陪著南妃妤。
微微關上門,霍弋在南妃妤面前蹲下,啞聲開口,「南鬱,你……」
他剛開了個口,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南妃妤看了眼門口,神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呆滯了,她湊近了他,聲音也微微壓低,「霍弋,你知道的,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一切已經成了定局,我們要向前看,這件事,就忘了吧。」
她不希望這件事,給霍弋留下陰影。
霍弋定定凝著她,薄唇翕張,最後只是低低笑了一下,伸手將她攬入懷裡,「你沒事,就好。」
從此以後,他願意用自己這條命,來守護她。
不願讓她再受到一丁點的痛苦。
南妃妤紅了紅眼睛,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髮,不再開聲了,待在醫院的一個月裡,她也很比平時壓抑很多。
只是他抱得有些用力,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梁藝從廚房出來,輕輕打開房門,往裡面看了眼,不想正好看到霍弋死死抱著自己女兒的場景。
她看不到霍弋的臉,但是卻清晰看到女兒眼眶通紅,沁著淚水。
她當下也淚崩了。